圣上的心思不加掩飾,幾乎是擺到了明面上來。
蕭憶雪的內(nèi)心雖有羨慕,卻不嫉妒,覺得姜遇棠命運多舛,能有個依靠的人挺好。
卻想到那莫測的深宮,替姜遇棠多了幾分擔心來……
暮色籠罩住了整個京城。
朱雀街昭華郡主府門口,掛著柳梢,還有著放完火紅的鞭炮屑,喜氣洋洋的。
一輛低奢的馬車路過,修長如玉般的手指掀開了車窗,朝著那處多看了幾眼。
謝翊和坐在偌大靜謐的車廂內(nèi),狹眸深入寒潭般。
“世子爺,今兒個郡主遷府,辦了席面,我們要不然進去送個禮,討杯酒?”
楚歌在旁,謹慎揣測地問。
謝翊和沒有說話。
微涼的晚風順著車窗入內(nèi),壁燈微晃,在濃墨的夜色中晃起了破碎的暗光,襯得這雅致的車廂內(nèi)多了幾分孤寂的涼意。
濃重的陰霾,隨之灑落在了男人的形單影只的身姿輪廓上。
良久之后,謝翊和這才收回了視線。
“不必了?!?/p>
他放下了卷簾,悶聲叩在了車窗,馬車重新行駛,沉穩(wěn)的吞沒在了暗夜當中。
夜空濃郁如墨,壓抑的氛圍蔓延在了鎮(zhèn)遠侯府當中。
望月軒主屋門口的臺階上,姜肆坐在這冰涼濕冷的石面上,手旁放著一小壇酒,面上滿是失意。
今兒個,他看到了江淮安帶著東西,跟著姜遇棠去了郡主府……
不難猜到,他們要小聚慶賀。
往日這樣的聚會,定是有姜肆在的,如今,不但連請柬都沒有收到,只能這般靠著推斷來揣測。
想到了斷了的關系,姜肆苦笑了下,無身份,也無顏再去見姜遇棠。
這會兒,他們一行人聚在一起應該很高興吧……
姜肆灌了口辛辣的酒水,灼熱劃過了喉管,不禁想到了往昔的聚會,篝火映在了姜遇棠的姣好的容顏,隨著他一同哼唱軍歌。
也想到了姜遇棠離開安國公府的那次,他們在酒樓里小聚吃酒,她在雅間當中對自己敬酒,露出了動容而又好看的笑容,說有阿兄真好……
還有姜遇棠在得知身世,看到姜肆還在,含著酸澀的淚水,撲到了他的懷中。
現(xiàn)下,只剩下了一場虛無抓不住的空。
冰冷蕭瑟席卷在了望月軒的每一個角落,將石階上的姜肆包圍其中,寒夜孤影,窒息吞沒了萬物。
他呆呆坐著,脊背佝僂著,骨頭是冷徹的寒意,心肺逼仄,喘不上一絲的氣來。
姜肆垂目,落寞地看著腳下,好希望姜遇棠這個妹妹能重新回來。
如果時光可以回溯,如果人生可以重來……
即便改變不了這所謂的血緣關系,他也可以提前擺平,解決了這些糟心事宜,平衡好之間的關系,不至于說決裂到這般地步。
廊下的青色鈴鐺突然被風撞響,望月軒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,姜肆猛地抬頭,希冀是姜遇棠改變主意回來了。
可當看到來人,幻想被撞了個粉碎,如若齏粉般灑落在了心間,什么都不剩下。
“阿肆,你、你怎么還待在這里?”
姜母滿臉擔憂,踏入了望月軒內(nèi)問道。
云淺淺挽著對方的胳膊,也投來了含憂的目光。
“抱歉阿兄,都是我不好,早知如此,我就不該回侯府……”
姜肆聽到這話,眉心跳了又跳,人都走了,她還說這樣的話有意義嗎?
他不悅看去,卻見云淺淺臉色慘白如紙,沒有一絲的血色,虛弱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,好似風一吹就能跑了。
“你這又是怎么了?”
姜肆打量了幾眼問。
自西山綁架結束,姜遇棠斷親離開,他深受打擊,沉浸在悲傷中,對于府邸內(nèi)的事就沒再上心過問過。
云淺淺抿唇搖頭,“沒什么。”
“你這孩子,和自家阿兄,有什么好隱瞞的……”
姜母疲倦說。
她也痛心姜遇棠的決絕,但更看重自己十月懷胎,生下來的親生女兒。
對上姜肆不解的視線,姜母揉著額角說。
“是長公主,非執(zhí)著要淺淺抄錄血經(jīng),還要四十多卷之多,人都暈過去好幾次了,卻聽說你沉浸在打擊中,還拖著病體堅持來看。”
姜肆一愣。
云淺淺扯了扯蒼白的唇角,對著他擠出了抹無所謂的笑容。
“哪有娘說的這么夸張,我沒事的,而且翊和哥哥出面幫了我,已經(jīng)不用再繼續(xù)抄錄了?!?/p>
只是謝翊和得知這一消息太晚了點,她都抄錄到了三十卷之多才出手……
那抄錄血經(jīng),是個格外折磨人的活,為防止血液凝固沉淀,要邊取血,邊抄錄。
這般,那匕首割破肌膚的痛意也是無時無刻的。
云淺淺的兩條胳膊,全是留下的刀痕,真的是險些血盡而亡,以至于她現(xiàn)下一想到嘉慧長公主,就渾身寒毛倒豎,心中充滿了畏懼。
謝翊和都出面了,只希望這次過后,嘉慧長公主能放過她,不要再逮著她一個人找麻煩了。
看著云淺淺這副樣子,姜肆不悅的話語凝住,抿了抿薄唇,終是再未趕人。
他蹙眉道,“我明日去找爹說說,讓他幫幫你?!?/p>
云淺淺垂目,臉上滿是委屈,說話都氣若游絲的,緩聲道。
“明日還要參加考核,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撐得住。我究竟是何處得罪了長公主,她屢次三番這般待我……”
說起這個,在場中人,無一不想到嘉慧長公主和姜遇棠走的極近這件事,姜肆沒有發(fā)表意見。
倒是姜母,下意識地聯(lián)想了上去,懷疑地擰緊了眉頭。
不會是姜遇棠為了綁架交換人質(zhì)一事,故意和長公主夸大其詞說了什么吧……
可姜遇棠不是說了,這算作償還他們的養(yǎng)育之恩嗎?
姜母想要開口,卻見長子沉沉的臉色,將這話壓在了心間,打算尋個機會,去登門去姜遇棠說說。
可不等姜母登門,姜家先出了事。
謝翊和的人,竟突然帶頭彈劾了鎮(zhèn)遠侯父子,戍邊修筑軍事防御城墻工程失職,燔舉不如品約,行賄受賄,欺瞞上報,擅離職守等罪名。
一時之間,在朝野上下引發(fā)轟動,以及百官的諸多猜忌。
這謝大都督是怎么一回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