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遇棠的眉頭一緊,冷地睨了過去。
抗拒之意,不言而喻。
謝翊和的眉眼淡漠,“你們接著聊,我去換身衣服?!?/p>
音落,就將空間留給了這二人,轉(zhuǎn)身走出了屋子。
“討厭他歸討厭,該利用的時候別手軟,你今后一個人,千萬別苦了自己?!?/p>
謝老太君說這話的時候,還是紅了眼圈。
她想好了,就算現(xiàn)下安國公世子夫人的位置空了下來,只要自己還喘著口氣,就不可能會讓云淺淺進門。
謝老太君覺得已經(jīng)是半只腳踏入棺材的人。
要是謝翊和膽敢胡來,她就一脖子吊死在安國公府的門口,算作給他們的新婚賀禮,且看他們那邊安生。
姜遇棠當(dāng)然是不知道老人的這些想法,陪著人又聊了會兒,說起了近況。
“郡主,藥熬好了。”
春桃端著托盤,小心踏入了雅間當(dāng)中。
姜遇棠坐在床沿,轉(zhuǎn)身從托盤去取。
剛從砂鍋里倒出的湯藥滾燙,連帶著瓷碗都變得灼人,燒在了她的指腹上,在半空中端著藥碗的手發(fā)顫。
下一刻,就有人將這藥碗自然接過,驟然好受了許多。
謝翊和穩(wěn)拿著,面不改色,又取了只空碗,熟練地將藥汁在兩個碗間反復(fù)換倒著,直到變涼。
他的眉眼沉沉,“我來還是你來?”
姜遇棠沒有回答,只是接了過去,拿著勺子輕吹了下,給床上的老人喂去。
謝老太君身子本就不好,又淋了大雨,這會兒意識不清,有些昏昏沉沉的。
但知道姜遇棠在給她喂藥,順從的吞咽。
謝翊和站在床側(cè),身姿如玉,晦暗的眸光,落在了姜遇棠的側(cè)影之上。
許多蛛絲馬跡,讓他確定,那些奇怪的記憶是真實發(fā)生,且姜遇棠不但親身經(jīng)歷過,還同樣記得。
謝翊和推測,那是他們的上一世。
他記起了大半。
姜遇棠是死在一年的寒冬,地點是夢園的花園,被凍結(jié)斷裂的枝樹‘巧合’的貫刺失去性命,是一場倒霉的意外。
謝翊和并不覺得這是一場意外。
有大師說:天地有靈,黃泉有路,未渡輪回者,要想還陽。
便要青燈古佛,拜于神明前,祭于精血,歲歲年年,方有一線轉(zhuǎn)機。
何其荒謬的言論。
是啊,何其荒謬的言論,卻有人為了一執(zhí)念去信,余生真就如此……
暖光的燭光,照亮了室內(nèi),外頭的雨聲漸弱,天色已然暗了下來。
姜遇棠一勺勺,替謝老太君喂完了藥,習(xí)慣動作的用指腹,替老人擦了擦唇角。
她側(cè)身放下藥碗,一塊干凈的方帕,遞到了手旁來。
姜遇棠抬眸,看了眼謝翊和。
他看著謝老太君,動作似若隨手為之。
姜遇棠沒有接,臉色微冷,起身凈手,先走了出去,獨留那人在原地。
雅間當(dāng)中,謝老太君躺在床上,在昏昏沉沉中睡了過去,口中含糊不清道。
“阿棠……桂花糕……混小子……你怎么能讓她失望至此……跪祠堂……”
謝翊和靜默站了片刻,轉(zhuǎn)身出了雅間。
珍寶閣二樓的走廊冗長,窗戶微敞著,是雨后的清新,底下是枕河街亮起了燈火的夜景,俯看如夢似幻。
姜遇棠雙手撐在了窗沿邊,望著外頭透氣。
謝翊和過來,和她并肩而站,也望著外頭,淡聲道,“祖母睡著了,就讓她今夜留在這里吧,明日晨起我?guī)诉^來接。”
“嗯。”
姜遇棠應(yīng)了聲。
而后,又是一陣死寂。
她沉吟了會,說道,“祖母的身子問題很大,血行遲緩,淤血內(nèi)阻,有可能會重新中風(fēng),威脅到性命。這幾日,我會抽時間,寫出治療的針法和藥方,你讓你那邊的大夫照著做吧?!?/p>
幫謝老太君治療,勢必會與謝翊和又多些亂七八糟的聯(lián)系,但她還是不想老人出事,便想到了這一法子。
仁至義盡。
謝翊和嗯了一聲,望著樓下沉聲說。
“她上了年紀(jì),剩的日子不多,心中看重你要比我更多一點,總是擔(dān)憂你過的好不好,要是有空,就來松聲路來看看她吧,那里只有著一戶府邸。”
姜遇棠聞言,眉頭微擰了下。
什么意思?
他這不會直接是將謝老太君給趕出國公府,扔到別處不管了吧。
想到這兒,她不由側(cè)目。
謝翊和的側(cè)臉精致絕倫,似有察覺般望來,街上闌珊燈火綻放在他的狹眸,語氣漫不經(jīng)心地說。
“是我的新府,從祖母頭回出事起就開始修建了,這些日子也差不多了,打算帶著她老人家另出去住?!?/p>
謝老太君頭回出事,那就是謝翊和提出和離,拆建夢園,姜遇棠搬到集福堂起,就開始動工了……
四目相對,姜遇棠隱約明了什么,未發(fā)表多余的意見。
謝翊和又道,“時辰不早了,我就先回去了,下過雨,夜里涼,你也別在這兒待太久了?!?/p>
說完,便轉(zhuǎn)身下了樓梯。
姜遇棠站在二樓,看著謝翊和出了珍寶閣,楚歌等人迎上,縱馬離開了這條長街。
她又待了一會兒,這才回去歇了。
隔日,謝老太君在珍寶閣,同姜遇棠用了早膳,又絮絮叨叨交代許多,讓她多保重自己。
最后被謝翊和抱到輪椅上,依依不舍分別離去。
姜遇棠的郡主府,也差不多完工,訂制的家具也好了,便去了一趟朱雀街忙活,差使安置在了其中。
同時,她打算抽個時間回鎮(zhèn)遠侯府,將自己的行李家當(dāng)全都搬過來。
而云母,在得知了云淺淺出事的消息后,心中總是有所不安,便去了鎮(zhèn)遠侯府的紫蘭苑探望。
云淺淺待在主屋,閉門不出,臉色憔悴,整個人瘦了好一圈,容色都枯萎了幾分。
“鎮(zhèn)遠侯他們不是幫你封鎖住了這一消息,謝大都督直到現(xiàn)下都還不知情嗎?!?/p>
云母看到,無比心疼。
她勸道,“事情已經(jīng)發(fā)生了,那就要往前看,你該振作起來,而不是一味的傷懷,還將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,不是去叫他們懷疑嗎?”
云淺淺知道云母說得是對的,可是這陰霾,豈是這么容易走出來的。
她坐在桌前,雙手撐著額頭,沒有回話。
云母默了默,抱住了云淺淺,柔聲安慰了起來。
畢竟云淺淺是她早逝的弟弟,唯一,也是最后的血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