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月寧對劉娟的打趣,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沒承認,也沒否認。
她這副樣子,在劉娟看來,就是默認了。
劉娟笑得更開心了,湊到程月寧耳邊小聲說:“可以啊月寧,顧首長對你可真上心,這軟臥票可不好買,還是去京都的?!?/p>
這個年代,能買到硬臥票,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要有單位很硬的關系,更別提是軟臥了。
一個隔間四個鋪位,干凈整潔,還有獨立的小桌子和臺燈,跟外面擁擠嘈雜的硬座車廂比起來,簡直是兩個世界。
何春花也跟著小聲附和,“是啊,顧首長對你真好?!?/p>
劉娟笑嘻嘻地坐到何春花的旁邊,“咱們都是跟月寧沾光了呢!”
程月寧把行李放好,嗔怪地白了劉娟一眼,“行了,別貧了,趕緊把東西放好,還有很長時間呢,休息一下?!?/p>
三人安頓下來,火車也緩緩開動。
窗外的景物慢慢后退,送行的人群變成了一個個小黑點,最后消失不見。
車廂里很安靜,只有火車行駛時發(fā)出的“哐當哐當”聲。
程月寧她們所在的這個隔間,還有一個鋪位是空著的,暫時沒有別人。
劉娟和何春花興奮勁兒還沒過,兩人頭挨著頭,小聲地聊著對京都的向往。
他們上次吃到了倒賣的甜頭,這次他們可是攢了不少錢,就等著這次去,再去“不小心買多了”,再“均”給同學。
如果操作的好,下半年的生活費,基本就穩(wěn)了。
何春花也不像第一次那樣害怕,也表現(xiàn)的很興奮。
程月寧則靠在窗邊,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田野和村莊,心里盤算著這次去京都的行程安排。
就在這時,隔間的門簾被人從外面拉開。
一陣混雜著外語和蹩腳中文的聲音傳了進來。
程月寧三人下意識地抬頭看去。
只見隔壁隔間的幾個金發(fā)碧眼的外國人走了出來,似乎是要去列車連接處抽煙。
跟在他們身邊的,還有幾個穿著樸素,戴著厚厚的眼鏡的年輕學生。
那幾個學生看起來很緊張,臉上帶著一絲討好和局促,正努力地用英語和那幾個外國人交流。
程月寧看著那一行人,看樣子,他們是臨時被派來,給這幾個外國來賓當翻譯的。
“月寧,是外國人!”劉娟小聲驚呼,眼睛里滿是好奇。
這個年代,在國內能見到外國人,可是一件稀罕事。
“那幾個人,是咱們學校外語系的。”劉娟認識的人多,她一眼就認出來,那幾個學生,是學校外語系的。
何春花也緊張地攥緊了衣角,悄悄地打量著。
程月寧的目光在那群人身上掃過,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。
那群外國人里,有一個身材矮小、留著仁丹胡的男人,正用一口帶著濃重口音的蹩腳英語,跟一個高大的M國人唾沫橫飛地說著什么。
雖然隔著一段距離,但程月寧還是清楚地聽到了他的話。
“史密斯先生,你們國家的威士忌,是非常棒的酒,醇厚,香濃?!毙€子男人手里端著一個精致的小酒瓶,正是他們國家的清酒。
他晃了晃手里的酒,臉上帶著明顯的鄙夷,評價道:“但是華國的酒,就不行了。聞起來刺鼻,喝起來燒喉嚨,就像……就像工業(yè)酒精,根本不能稱之為酒?!?/p>
他說話的聲音不小,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優(yōu)越感。
而且,仗著周圍的人聽不懂他說的話,肆意抹黑。
陪同的那幾個外語系學生聽懂了,一個個臉色漲得通紅。
其中一個男生鼓起勇氣,用磕磕巴巴的英語反駁:“不……不是的,我們的酒,有很長的歷史……”
他的話還沒說完,就被那個小日子國的商人粗暴地打斷了。
“歷史?歷史悠久不代表就是好東西?!彼p蔑地笑了一聲,“我們大日子帝國的清酒,才是真正的藝術品,口感綿柔,回味悠長。不像這種劣質的酒,只會讓人頭疼?!?/p>
M國人史密斯聳了聳肩,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顯然對這種爭論沒什么興趣。
但那幾個外語系的學生,卻是氣得渾身發(fā)抖。
他們是學英語的,可學的大多是“啞巴英語”,會看會寫,真到了要跟人辯論的時候,腦子里的詞匯就跟不上嘴巴,急得滿頭大汗,卻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。
那種憋屈和無力,讓他們的臉都變成了豬肝色。
劉娟跟著程月寧抽空學了不少英語,雖然水平不如程月寧,小日子國的人口語也不怎么標準,但她還是聽懂了一些。
“月寧,那個小矮子是不是在說我們壞話?”
“恩?!背淘聦幟嫔届o,眼神卻冷了下來。
她什么都沒說,只是默默地從自己的帆布包里,拿出了一個用油紙和布層層包裹好的瓶子。
這是她特意給顧爺爺準備的特供茅臺。
是她交了科研資料后,她向顧庭樾申請的獎勵。
她慢條斯理地解開外面的布和油紙,露出了里面醬色的陶瓷瓶。
“月寧,你拿酒干什么?”劉娟好奇地看著她。
程月寧冷笑,“去打臉?!?/p>
然后,她站起身,跟著那些人后面走過去。
那些人正聊著天,小日子國的男人,正賣力地推銷著自己國家的清酒。
程月寧從他們面前走過,小日子國男人盯著程月寧的臉看,眼里的目光,帶著不懷好意的打量。
程月寧討厭他的目光,在走過去的時候,故意踩了他一腳。
男人痛呼出聲,程月寧假裝被絆倒,身體晃了晃。
跟他一起來的M國男人,下意識地想扶程月寧。
但程月寧不是來搭訕的,只是晃了一下,就站穩(wěn)身形,只是她的手“不小心”一滑,手里握著的灑瓶摔在地上。
“啪!”
一聲清脆的碎裂聲,在安靜的車廂里,顯得格外響亮。
醬色的陶瓷瓶摔在地上,瞬間四分五裂。
一股濃郁到極致的醬香,像是被壓縮了許久的精靈,猛地一下炸開,瞬間席卷了整個車廂!
這股味道,霸道,醇厚,又帶著無數(shù)種復雜的香氣。
糧食的醇香、窖藏的陳香、發(fā)酵的醬香……無數(shù)種味道交織在一起,形成了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極致誘惑。
剛才還滿是清酒那點單薄米香的空氣,瞬間被這股霸道的酒香徹底占領、碾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