轟的一聲,宋時律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。
他來不及細想,轉(zhuǎn)身就往外跑,瘋了一樣往軍區(qū)醫(yī)院方向趕去。
醫(yī)院里,消毒水的味道刺鼻。
宋時律沖到護士站,抓住一個小護士,眼睛通紅地問:“我問一下,前幾天送來的一家煤煙中毒的,在哪兒?”
護士認識宋時律,而且大夏天煤煙中毒的,只有那一家人。
她指了指走廊盡頭的病房。
宋時律立刻沖過去,一把推開病房的門。
一個病房四張病床,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都在。
蘇若蘭躺在最靠門的一張床上,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,看上去十分虛弱。
她聽見開門聲,轉(zhuǎn)過頭來,看到是宋時律,眼睛里瞬間涌上了淚水,嘴唇動了動,卻沒能發(fā)出聲音,只是無聲地哭泣著。
他的目光快速地在病房里掃了一圈。
宋母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,嘴角歪著,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,看到他,挺激動,但一句話說不出來。
另外兩張小床上,宋驍和宋禹也躺著,意識有些不清楚。
他病房里沒有看到宋繼梁。
宋時律的心揪了一下,他快步走過去,“若蘭,你怎么樣?孩子呢?”
蘇若蘭的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,“時律……你回來了……”
她掙扎著想坐起來,卻虛弱地又倒了回去。
“對不起,我不知道濕煤燃燒不充分容易產(chǎn)生一氧化碳。我太累了,忘記把灶臺里的火熄滅,結(jié)果就……”
她自責萬分地說著,眼淚就涌了出來。
她的道歉,讓宋時律心軟了。
雖然她只是說了只言片語,但宋時律卻知道母親的性格,還有宋驍和宋禹的頑劣。
煤好好的怎么會濕?
肯定是兩個孩子干的!
至于她為什么那么累,肯定是母親太能折騰了!
“醫(yī)生說……媽她、她以后可能都這樣了……”
蘇若蘭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,“繼梁……繼梁他……大腦缺氧太久了,他……”
她的話像一把把刀子,狠狠地扎在宋時律的心上!
宋時律感覺天塌了!
他答應(yīng)過梁團,要好好照顧梁團的家人,現(xiàn)在宋繼梁卻出了這么大的事兒!
他看著一動不動的母親,看著昏迷不醒的小兒子,又看看虛弱的蘇若蘭。
他在抗洪前線扛著沙袋幾天幾夜都沒倒下的軍人,此刻卻覺得天都塌了。
他緩緩地跪在地上,雙手痛苦地插進頭發(fā)里。
蘇若蘭滿臉的悲凄,“時律,不怪你……這都是我的命……”
看到她這個樣子,宋時律痛苦萬分。
“若蘭,你別哭,我會想辦法治好繼梁的。就算治不好……我也養(yǎng)你們母子一輩子!”
蘇若蘭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得意。
她的謀劃成功了!
隨即,她怕宋時律發(fā)現(xiàn)異常,閉上眼睛,把眼里的得意給藏起來。
護士來催費,“宋營長,你家人的的醫(yī)藥費,已經(jīng)欠了不少了,該繳費了?!?/p>
宋時律接過繳費單,看著那張單子上的一串數(shù)字,覺得眼睛發(fā)黑。
“我知道了,醫(yī)生,我會盡快想辦法的?!彼穆曇舾蓾硢?。
宋時律走出病房,到走廊盡頭的角落里,靠在墻上,點了一根煙。
煙霧繚繞中,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滿是疲憊和絕望。
之前欠的錢還沒還上呢,這又是一百多塊的支出。
以后宋繼梁肯定還是要治的,還是要花錢。
“時律……”蘇若蘭從病房里走出來。
她一直知道,宋時律怨著自己,特別是后來,程月寧越來越好,家里一地雞毛,他更對她生出很多怨恨。
如果她現(xiàn)在做的好,他們一定能更進一步!
抱著這種想法,她追出病房。
宋時律狠狠地吸了一口煙,把煙頭踩滅,然后迎過去,“你怎么出來了?快回去休息?!?/p>
蘇若蘭堅定地搖了搖頭,露出一個脆弱又堅強的淺笑,“我沒事?!?/p>
她從自己的貼身口袋里,摸出了一個小小的布包。
打開布包,里面是一對小小的金耳環(huán)。
她又把手腕上的手表一齊摘下來,“把這些換成錢?!?/p>
宋時律把東西推還給她,“不行……”
“繼梁到底是我的孩子,不能讓你全部承擔。而且——”她紅著眼圈,擺出淡然若菊的姿態(tài),苦笑了一下,倒有幾分還沒和宋時律結(jié)婚的模樣。
“咱們現(xiàn)在也是夫妻,不能情意綿綿白首相依,也要相敬如賓相互扶持吧,你就別拒絕了。”
宋時律心里感動,“我會還給你的。”
他抬頭看向蘇若蘭,想說什么,但還是忍住沒說,轉(zhuǎn)身去拿這些換錢去了。
等他走了,蘇若蘭又在兜里摸了摸。
摸著兜里大金鐲子的形狀,微微勾了勾唇。
死老太婆居然藏立夏這些好東西,還想從宋時律身上扣東西。
現(xiàn)在老東西癱了,不能說話了,這些東西不還是自己的!
第二天,她對宋時律說自己想回去做飯帶過來,能省點是點。
宋時律心里感動,叮囑她小心點,就讓她去了。
蘇若蘭喬裝一下,去了黑市。用金鐲子換了錢,當作本錢。
接下來的幾天,蘇若蘭每天都會趁著宋時律去照顧孩子和宋母的時候,悄悄地離開醫(yī)院。
她騎著車去鄉(xiāng)下收了東西,再賣到黑市去,中間賺點差價。
雖然每次賺得不多,但積少成多,幾天下來,竟然也讓她攢了點錢。
她也吃到了黑市倒買倒賣的甜頭,幻想著等以后錢多了,家里那些拖累死了,她和宋時律就能過上好日子了!
她兜里揣著錢,往醫(yī)院走。
宋時律回來當天,就給老家拍了電報,把家里出事的噩耗,告訴宋時安。
宋時安火急火燎地從鄉(xiāng)下趕了過來。
他一進病房,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躺在床上,不言不語的眼睛當場就紅了!
他撲過去,心痛的無聲干嚎著。
半晌,他才緩過一口氣,“我的兒啊,你們才離開家里不到一個月,怎么就成這樣了啊!”
兩個孩子依舊沒什么反應(yīng),宋時安站起來,猛地回過頭來,死死地盯著宋時律。
“哥,我把孩子托付給你,你要是不愿意,你可以直說,為什么要這么害我的孩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