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時代,個人是沒有汽車的,都是公家的,還得是領(lǐng)導(dǎo),公派外出才能開的。
一個離得近的大娘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指了指程家的方向。
“那……在那邊的巷子?!?/p>
顧衍點了下頭,說了聲“謝謝”,搖上車窗,開著車子,向那邊駛?cè)ァ?/p>
這又是一個開小汽車的領(lǐng)導(dǎo)來找程月寧了!
她不是被開除了,真的是休假啊?
她在什么單位啊,三天兩頭地休假,工資多少啊?
誒,他們家好像有個適齡的小伙兒,得趕快介紹給她!
萬一和她成了對象,她認(rèn)識那么多領(lǐng)導(dǎo),給對象安排個工作,可以吧?
所有人都有些意動。
那些人也不坐在路邊閑聊了,立刻起來跟著車子過去看熱鬧。
就連剛才被程月寧嚇唬回家的人,聽到小汽車的動靜,都從屋里探出頭,或者干脆跑出來圍觀。
大伯娘順了順氣,不想因為那些人,影響到今天給月寧做頓好吃的送行。
他們倆正要提著菜籃子去買菜,剛推開門,就看到正準(zhǔn)備敲門顧衍。
她看到一個氣度不凡的陌生男人,愣了一下,“同志,你找誰?”
她問完,就覺得這是來找月寧的,就回過頭喊,“月寧,你來看看,這是不是來找你的?”
程月寧就落后幾步,此時也看清來人,微微愣了一下。
“顧局?”
她有些意外,顧衍怎么會親自到這里來。
眾人聽到程月寧對他的稱呼,也是一愣!
顧局!
居然是個局長!
他們想想,局長的官有多大!
顧衍看到程月寧,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意,絲毫沒有因為程家簡陋的居住環(huán)境而流露出半分輕視。
“程同志,我來是給你送設(shè)計費的。”
設(shè)計費?
程月寧有些意外,連忙擺手。
“顧局,您太客氣了。那張圖紙是我感謝您上次幫忙帶我去火車站的,已是兩清,設(shè)計費就不用了?!?/p>
她說得真心實意。
那圖紙對她來說,只是前世的記憶,她也沒付出努力和辛勞,她并不想以此收取任何酬勞。
顧衍聞言,臉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他心里暗暗點頭,不錯,不驕不躁,不貪不占,是個好姑娘。
難怪他大侄子跟個寶貝似的護著。
不過,他想到顧庭樾護短的樣子,覺得牙疼。
“不過,小程同志,幫忙歸幫忙,設(shè)計費是設(shè)計費,這是兩碼事兒。你能把設(shè)計圖給我,就省了我很多事兒了?!?/p>
顧衍笑意盈盈地說,“這錢要是我敢不給你,有人可是要追到我單位來拆房子的?!?/p>
他雖然沒提名字,但從他話里的意思,卻清晰地指向了一個人。
程月寧的腦海里,瞬間就浮現(xiàn)出顧庭樾那張冷峻又嚴(yán)肅的臉。
心口莫名一熱。
她感覺,好像又在不知不覺間,欠了顧庭樾一個人情。
她抿了抿唇,“就算要給,您派個人送過來,或者直接郵寄過來就行了,怎么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?!?/p>
顧衍心里呵呵一笑。
“一萬塊的設(shè)計費,我郵寄不了?!?/p>
其實,他今天來,主要目的就是想讓程月寧拍張照片帶,給他爹寄去。
他從隨身的公文包里,拿出一個厚實的牛皮紙信封,遞了過去。
“一萬?!?/p>
“你說多少?!”
大伯娘一個沒控制好,嗓音陡然拔高,“一萬?!我是不是聽錯了?!”
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,喊完才后知后覺地捂住了嘴。
但已經(jīng)晚了。
轟——人群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炸雷,瞬間炸開了鍋。
所有人都齊齊倒抽一口涼氣,那此起彼伏的吸氣聲,匯成了一片詭異的聲響。
“一萬?我的天爺??!”
“乖乖,我們廠長一年工資獎金加起來,有沒有一千塊都難說!”
那些剛剛還在背后嚼舌根,說程月寧作風(fēng)有問題,被開除回家的婆子們,此刻一個個臉都白了。
能一次拿一萬獎金、還讓大領(lǐng)導(dǎo)過來送錢的人喂,哪可能是被開除了嘛!
程月寧也被這個數(shù)字,驚得心頭一跳。
一萬。
哪怕等到八十年代改革開放,萬元戶都是人人羨慕的對象,更何況是現(xiàn)在。
就算是設(shè)計出的導(dǎo)彈核心部件,攻克了那么多技術(shù)難關(guān),最后的獎金也不過幾百塊吧。
這一張水力發(fā)電機圖紙,怎么可能值一萬塊?
“顧局,您是不是搞錯了?這個價格,太高了。”
顧衍卻笑瞇瞇地?fù)u了搖頭,“沒弄錯,這筆設(shè)計費,不是按照我們國內(nèi)的標(biāo)準(zhǔn)給的?!?/p>
“如果我們要從國外請專家來設(shè)計這樣一臺高效能的水力發(fā)電機,花費的代價遠(yuǎn)不止這個數(shù),而且耗時長,還不一定能保證最后的效果,這筆錢,是你該得的?!?/p>
程月寧沒聽到他后面的話,而是徹底愣住了。
參照國外專家的標(biāo)準(zhǔn)。
不管她給的設(shè)計圖分量如何,正常情況,絕對不可能按國外專家的標(biāo)準(zhǔn)給。
現(xiàn)在出現(xiàn)了非正常的情況,那毫無疑問,肯定是顧庭樾在背后為她爭取的。
這人情欠大了?。?/p>
“幫我謝謝顧旅的好意,但這錢我不能收?!背淘聦幒芮逍训卦俅尉芙^,“開了這個頭,對以后顧局你的工作開展不利。”
以后人人都想按這個標(biāo)準(zhǔn)來,那就得亂套了。
顧衍頭一次遇到獎金送不出去的情況,“獎金已經(jīng)批下來了,我收回是不可能的。”
家里那一老一小,都不會輕饒他。
真是造孽??!被老爹收拾就算了,憑什么他當(dāng)小叔的,還怕侄子,丟臉吶!
但他面上不能表露出來。
“這錢我是不能拿回去,要不就成我貪污這筆錢了。如果你不想要,可以還給庭樾?!?/p>
顧衍覺得自己真機智,這不就是又給庭樾創(chuàng)造和小程同志相處的機會了!
“這……”程月寧猶豫,流程是這樣的嗎?
獎金不要,不應(yīng)該原路退回?
顧衍怕她一會兒想明白了,就連忙說道:“不管怎么樣,你先跟我去拍個照片,我好拿去登報表彰?!?/p>
程月寧這回反應(yīng)過來,他這話說得不太對。
如果登報表彰,會有記者過來才對。
顧衍覺得頭疼,小姑娘雖然年輕,但真不好糊弄。
“這是有人拜托我的,幫幫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