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羽、蕭少游和亢靖安三人正在地圖前注目沉思,枯木坡的急報剛剛送到他們手里。
假的!攻擊枯木坡的只有三千弱旅!
亢靖安眉頭緊皺,眼眸在地圖上來回掃視:
“先是攻擊安平渡聲東擊西,讓咱們誤以為糧倉才是他們的攻擊目標(biāo)。
可現(xiàn)在枯木坡同樣是虛晃一槍,還故意派人偽裝成狼嘯軍,南宮烈此舉頗有一股欲蓋彌彰的味道啊。
安平渡不是,枯木坡不是,那敵軍的真正攻擊目標(biāo)在哪兒?”
與南宮家對峙的區(qū)域長達四五十里,大大小小立著數(shù)十座軍營,鬼知道南宮烈會進攻哪兒。
“其實很簡單?!?p>洛羽在帳中來回踱步:
“南宮烈派兵偽裝成狼嘯軍,那狼嘯軍主力去哪兒就說明敵軍的進攻目標(biāo)是哪兒。
游弩手已經(jīng)全軍出動,嚴(yán)密監(jiān)視各處,只要狼嘯軍一動我們肯定就能發(fā)現(xiàn)!”
洛羽的沉穩(wěn)平靜讓亢靖安先是一愣,然后瞬間明白了什么:
“大將軍,您早就猜出枯木坡不是敵軍真正的進攻目標(biāo)了?”
“哈哈哈?!?p>洛羽大笑一聲:
“不能說完全確定吧,但就像將軍說的,南宮烈不出手則已,一出手必然不凡。
偷襲糧倉,還是太淺薄了點?!?p>“那洛將軍覺得南宮烈意欲何為?”
亢靖安緩緩掃視地圖:
“若不繞行敵后進攻糧倉,就只能從正面進攻了。從兩軍態(tài)勢來看,我前方各營皆有主力騎軍扼守要害,想要從正面進攻難如登天啊?!?p>蕭少游接過話,雙手在地圖上一合:
“將軍不妨將視線放得大一點,看看整個東境戰(zhàn)場!”
“整個東境戰(zhàn)場?”
亢靖安目光一震,幾乎是短短片刻就猛然抬頭:
“赤壤原!南宮烈該不會是想聯(lián)手崔家,先進攻赤壤原的兩位皇子吧?”
“如果是我,就會這么干?!?p>蕭少游冷笑一聲:
“斷風(fēng)峽一戰(zhàn),左右威衛(wèi)損失慘重,潁川軍接近全軍覆沒,十萬兵馬折損過半,至今軍心士氣都未恢復(fù)。以他們兩家的實力,吃掉左右威衛(wèi)易如反掌!
對敵軍而言,先滅京城兵馬再回頭合力對付咱們隴西軍乃是最佳方案!”
“有道理?!?p>亢靖安冷聲道:
“我就說呢,明明只是偷襲糧倉,大將軍為何要下令全軍備戰(zhàn)待命,原來是早就防著敵軍這一手?!?p>“就等游弩手的消息了。”
蕭少游抱著膀子輕笑道:
“只要確定狼嘯軍出營,我軍便可順勢而為!直奔赤壤原來一個反包圍。
沒有消息咱們還不可輕動,萬一南宮烈殺一個回馬槍也說不準(zhǔn)?!?p>“報!急報!”
說來也巧,游弩手主將沐峰恰在此時急吼吼地沖進軍營,抱拳沉喝:
“啟稟大將軍,狼嘯軍動了!正趕赴赤壤原!”
三人目光一震:“確定嗎?”
“末將親眼所見,確鑿無疑!”
沐峰沉聲道:
“兵力近兩萬之眾,應(yīng)該是傾巢而出,向赤壤原方向急行軍。但部分道路崎嶇,敵軍斥候又不斷外出,人多勢眾,游弩手不好跟得太近,偶爾會跟丟?!?p>“再探,再報!”
洛羽豎起一根手指:
“東境的地形敵軍比我們熟悉得多,盡量跟住,發(fā)現(xiàn)異常第一時間回報。
安全第一,一定要小心!”
“諾!”
沐峰領(lǐng)命而去,蕭少游和亢靖安的表情同時凝重起來,真被他們猜對了,敵軍想強強聯(lián)手,先吃掉左右威衛(wèi),復(fù)制一場斷風(fēng)峽大捷。
“兩位,決戰(zhàn)開始了?!?p>洛羽負(fù)手而立,凝視地圖:
“少游,你親自率虎豹騎、寒羽騎、劍翎軍馳援赤壤原,吃掉狼嘯軍!
如果戰(zhàn)事順利,可聯(lián)手左右威衛(wèi)將崔家主力一并殲滅。
崔家垮臺,南宮一族獨木難支!
如此我們便勝券在握!”
“好!”
蕭少游冷笑一聲:
“交給我!”
……
赤壤原
傳聞這里曾經(jīng)是一片古戰(zhàn)場,被歲月與鮮血反復(fù)浸染。
廣袤的平原向四方延伸,直至與遠(yuǎn)山相接,地平線上起伏的輪廓如同沉睡的巨獸。
土地呈現(xiàn)出暗紅色,仿佛被無數(shù)場戰(zhàn)爭的鮮血所滲透,即使歷經(jīng)風(fēng)雨沖刷,依然保持著這種令人心悸的色調(diào)。
原上稀疏地生長著一些耐旱的野草和灌木,它們在干燥的土壤中頑強求生,葉片邊緣常帶著枯黃的痕跡。地表偶有裸露的巖石,表面布滿風(fēng)化的痕跡,像是被刀劍劈砍過一般。
風(fēng)從平原上呼嘯而過,卷起細(xì)小的紅色塵土,發(fā)出低沉的嗚咽,每一寸土地都散發(fā)著肅殺之氣,令人不寒而栗。
每當(dāng)夕陽西下,整片原野便如燃燒的炭火,映得天空也染上一層血色。
赤壤,也是血壤!
一座座軍營矗立在平原上,大多依起伏的丘陵而建,用粗木山石壘造營墻,上置強弓硬弩,左右威衛(wèi)的軍旗高高飄揚在空中。
時而有嘹亮的號角聲響起,這是京軍各營結(jié)束一天操練的號角聲。
前線對峙近三個月,除了一開始會打幾場小仗,到后面就完全偃旗息鼓了。景霸景淮痛定思痛,借著這個機會抓緊時間操練軍卒,每天都有早操晚操。
“駕!”
“噠噠噠!”
正當(dāng)軍卒們結(jié)束一天的操練回營時,一隊騎兵十分突兀地躍出地平線,直奔某座前鋒營。
“有人接近!戒備!”
“弓弩手上墻!”
營門口的守卒瞬間緊張起來,人人彎弓搭箭,筆直瞄準(zhǔn)那一排黑點,帶隊的黑臉百戶皺了皺眉:
“黑甲?不是叛軍,像是隴西的兵啊,他們來這干什么?”
“頭!放箭嗎?越來越近了!”
還沒等百戶吱聲,遠(yuǎn)處騎兵就高呼出聲:
“京軍的兄弟們!不要放箭!我們是隴西游弩手!有緊急軍情!”
“不要放箭!我們是自己人!”
“還真是隴西兵?!?p>百戶松了口氣,揮揮手示意兄弟們放下弓弩,攏共就百余騎兵,還能翻天不成?
“吁吁!”
說時遲那時快,游弩手已經(jīng)停在了眾人面前,而且不少人的身上都帶著血跡,氣喘吁吁。
黑臉百夫長趕忙迎了上去,目光驚疑:
“隴西的兄弟,你們這是從哪兒來?”
隴西兵馬驍勇善戰(zhàn),態(tài)度必須得客氣點。
“剛剛和叛軍斥候打了個遭遇戰(zhàn),有緊急軍情需要同稟兩位殿下,煩請兄弟讓我們過去?!?p>“額,這個……”
百夫長有些尷尬:
“不是在下信不過諸位,想要越過前鋒營去后方,必須要有各營主將以上的手令,敢問你們有嗎?”
“有,自然有,你看?!?p>胡子拉碴的游弩手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了個什么物件。
“我瞅瞅?!?p>百夫長下意識地湊上前去,還墊起了腳尖,目露疑惑:
“手令在哪?”
“在這!”
游弩手突然猙獰一笑,手中寒光乍現(xiàn),一柄匕首狠狠地插進了黑臉百夫的咽喉:
“噗嗤!”
鮮血狂噴而出,黑臉百戶無比絕望的無助咽喉:
“你,你……”
“撲通。”
尸體往地上一栽,鮮血瞬間染紅了赤土。周圍的京軍全都愣住了,咋回事啊,不是自己人嗎?
“殺了他們!”
不等他們回過神來,這些所謂的游弩手就突然暴起,拔刀相向,眨眼間便砍翻了幾十人。
“他們不是隴西軍!是叛軍!”
總算有人反應(yīng)了過來,聲嘶力竭地吼道:
“敵襲!叛軍偷襲!”
“擊鼓示警!快!”
“咚咚咚!”
轟鳴的戰(zhàn)鼓聲開始在天地間悠悠回蕩,滿營震動!
帶隊的“游弩手”獰笑一聲:
“現(xiàn)在才反應(yīng)過來,晚了!”
“兄弟們,給我殺!”
“咻!”
凄厲的破風(fēng)聲驟然響徹云霄,沉寂許久的赤壤原即將迎來又一次鮮血洗禮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