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舉起一只手,對天發(fā)誓:“我發(fā)誓,從今以后我洗心革面!我散盡家產(chǎn)!我把這些年貪污的所有錢財,全部施舍給民眾!”
“從今以后,我做個好官,做個像你一樣的好官。張平,你是個好人、是個好官。好人要常懷慈悲之心,所以你就原諒我一次吧,張平!”
”好人?常懷慈悲之心?”老龜笑了,笑著笑著眼底的兇光慢慢浮現(xiàn),“你莫不是忘了,我是妖不是人!”
說著,他忽然抬手一揮,袖子帶出巨大的氣浪,瞬間就將厲威掀飛,而后撞在博古架上,乒乒乓乓地碎了一地的名貴瓷器。
“我真想一掌拍碎你的頭骨??勺屇闼赖眠@般輕松,又怎么對得起平安鎮(zhèn)的幾千條亡魂?”
老龜慢慢地飄近,身前落下的陰影一點(diǎn)點(diǎn)地覆蓋上厲威。
厲威不斷的嘔血,痛得發(fā)不出一點(diǎn)聲音,抬眸間只看到老人的眼睛變成了詭異的猩紅色。
“睡吧,夢里有最深的恐怖,最慘的死法。你看,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啊,他們通通都在夢里等你呢?!?p>“饒……”厲威兩眼一翻,意識沉入了夢境里。
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出現(xiàn)在平安小鎮(zhèn)上。
陰風(fēng)陣陣,烏云遮日。
無數(shù)的亡魂齜牙咧嘴,在他的身邊盤旋,一遍遍地喊著:
“還我命來,還我命來!”
“貪官該死,該死!”
“吃他的肉,喝他的血!”
無數(shù)的亡魂,像憤怒的馬蜂瘋狂地撕咬著他的血肉。
夢境里雖然是虛無的,可那種被生吞活吃的感覺,卻是真真實(shí)實(shí)的。
最終,他的靈魂在極致的痛苦里從肉身脫離出來。
可剛剛飄出,就被老龜一口給吞吃了。
至此,老龜?shù)脙斔?,替自己和百姓報了仇?p>他擦了擦眼角的淚,轉(zhuǎn)身鄭重地向林傾月作揖行禮:“多謝你給我的機(jī)會?!?p>林傾月道:“既然你的執(zhí)念已了,就去投胎轉(zhuǎn)世吧。你這一世為官清廉,為民謀福,積攢了不少福德。來世,應(yīng)該能投個好胎?!?p>老龜卻忽然給林傾月跪下:“林小姐,我知道你們此行要去鏟除歸元教。那歸元教殘害百姓,罪孽滔天。請讓我跟著你們一起除惡!”
“不必。”林傾月冷冷地拒絕,“你已是妖鬼,若是再死,就魂飛魄散了?!?p>“老夫不怕!”
這時,東方起從門外閃了進(jìn)來,問道:“好了嗎?外面的屏蔽陣法快要失效了,被扣在厲府的少女們也要過來了?!?p>林傾月的目光了落在老龜身上:“你當(dāng)真要跟我們一起?不怕死?”
老龜重重點(diǎn)頭:“老夫都是死過一次人了,還有什么可怕的?”
林傾月略略思索后,道:“你附身在厲威身上,今晚你就用他的身份,帶著我和東方起一起進(jìn)入歸元神殿?!?p>老龜點(diǎn)點(diǎn)頭,魂魄“嗖”得一下鉆進(jìn)了厲威的身體里。
很快,厲威就“死而復(fù)生”。
雖然他的外表還是那副胖乎乎的模樣,可臉上的神情卻變得有幾分慈祥。
相由心生,果然不假。
就在這時,門外傳來“咚咚咚!”的敲門聲。
老龜和東方起、林傾月對了個眼神,而后學(xué)著厲威的口氣問:“何事?”
“大人,剛才那批少女已經(jīng)沐浴更衣完畢,請大人過目?!?p>老龜擺著架子道:“磨磨唧唧的,把本官的興致都給磨沒了!滾下去!”
“是!”
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遠(yuǎn)去。
東方起滿意地對林傾月道:“老龜演得不錯啊,不愧是當(dāng)過官的人?!?p>老龜?shù)溃骸拔耶?dāng)官的時候并不是這樣。只是記著厲威之前對人下人說話的口氣,便試著效仿?!?p>接下來,幾人在屋里商量了一下晚上的行動方案。
到了傍晚,老龜又找了個理由借機(jī)將那些被扣押的少女全都放了回去。
至于那批童男童女……未免讓人生疑,暫時留在厲府。
而后,老龜又和林傾月、東方起一起在厲府飽餐一頓后,便整理好衣裝去了歸元神廟。
夜晚降臨,天上沒有星光,也沒有月光,人間一片漆黑。
白天熱鬧的神殿廣場,夜晚空無一人。
雨滴落下,很快就變得稠密起來。大雨洗刷著人間的污穢,卻洗不凈人心的貪婪。
乞丐想湊到神殿的屋檐下躲躲雨,可巡邏兵的鞭子比神諭還兇,抽得他們倉皇逃離。
神殿多神圣啊,哪容得下這些“卑賤骨頭”玷污?
可誰還記得,這些乞丐里,有些曾是捧著整箱金銀跪拜供奉的富人?
他們把家底扒光了獻(xiàn)上去,卻沒能等來神明的救贖,倒讓自己落進(jìn)了無盡苦海里。
即便此刻被大雨淋得透濕,瑟縮在泥潭里,可他們望著神殿金瓦的眼神,依然是虔誠到近乎癡傻:
是我罪孽太深,是我不夠虔誠,不是神明的錯……
主教大人說:
今生遭的罪,皆是前世造的孽;如今苦吃得越多,來世福就越厚。不要貪一時的享樂、更不可貪戀金銀俗物。只有了斷了世俗的欲望,才能多修福報,獲得永世的快樂。
可那些被蒙蔽了雙眼的可憐人啊,看不見神殿飛檐的夜明珠亮得刺眼,也看不見奉上祭臺上的金銀都填了誰的腰包!
什么是神?什么是人?
什么是來世,什么是今生?
誰又能分得清、說得明呢?
不過是有人,用信仰做枷鎖,把今生的苦難畫成了來世的大餅,哄著可憐的人獻(xiàn)出自己的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