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站出來的林火旺,頓時就讓屋內(nèi)的空氣為之一滯。
知青們先是因為他的舉動,愣了一下,隨即又爆發(fā)出了更加劇烈的笑聲來。
“笑死我了!一個農(nóng)民還想作詩?”
“我看他這是屁股夾掃帚,裝大尾巴狼!”
“就是啊!林火旺,你裝什么裝???你上過高中么?就敢說作詩?”
“會背幾首唐詩,還真以為自己就能寫詩了?”
……
這些知青都是上過高中的,這年代的高中學歷已經(jīng)相當不得了啦!
拿林家溝所在的公社來說,本土的高中生都超不過十個人。
大部分農(nóng)民家的孩子,能上個小學,認識一些字和學會算術(shù),基本就足夠了。
只有極少部分家里殷實點的,會繼續(xù)讓孩子上初中。
像林火旺也只上到小學五年級,便跟著母親改嫁到林家溝,之后便再也與學校無緣,直到后面參軍入伍。
林火旺原本也不想理會這些知青,只想著快快幫柳茹夢將東西收拾走,低調(diào)的離開便是。
但是這些知青們,說話太難聽,不僅貶低他,還奚落嘲笑柳茹夢和妹妹小雪。
這他就不能忍了,決定好好教訓一下這些眼高手低的知青們。
“我雖然只上到小學五年級,是地地道道的農(nóng)民。
但我并不覺得,你剛剛那樣鬼叫一般的詩歌有多難寫?!?/p>
面對奚落與嘲笑,林火旺卻是不卑不亢,指著田進步直言不諱道。
“你特么說誰鬼叫???
我那是正宗的現(xiàn)代詩歌,是富有感情的時代聲音?!?/p>
田進步立馬就惱了,瞪著林火旺,叫囂道,“既然你說你會寫,那就現(xiàn)在馬上寫一首來??!
別站著說話不腰疼,小學五年級,連初中生都不是,還敢大言不慚說會寫詩?”
“就是??!我真沒想到,茹夢會嫁給你這樣的人。
要樣貌沒樣貌,要家境沒家境,要才能沒才能,還這般愛吹?!?/p>
“我還是第一次聽農(nóng)民寫的詩呢!可得好好豎起耳朵來聽,以后可沒這機會咯!”
……
很顯然,知青們都認為林火旺是在“強出頭”“吹大?!?,都等著他“狗屁不通”作的詩。
柳茹夢在一旁很難受,心里憋屈得很。
她知道,林火旺是覺得這些知青說話難聽,站出來也是為她出頭。
但她又何嘗不是和那些知青們一樣,認為憑林火旺小學五年級的學歷,能把一些常用字認全,就算得上很不錯的了。
寫詩作詞!
哪怕是那些考上大學的才子們,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實話實說,剛剛田進步朗誦他寫的那首《命運》,柳茹夢覺得最后一句“??!人生??!你不準定義我。”算得上是點睛一筆了。
若是換做從前,她肯定會很激烈的和田進步好好討論一番,他是在什么樣的情景和感情下,才寫出這樣的一句“精品詩句”來。
可是現(xiàn)在,她滿臉說不出來的哀愁。
既欣慰林火旺義無反顧為自己出頭,又覺得他有點過于沖動和魯莽,明明是他不擅長的文學詩歌領(lǐng)域,卻一頭扎進了別人設(shè)好的套。
這樣的“強出頭”,非但挽回不了什么顏面,反而會加倍的丟臉。
柳茹夢沒想到,自己在知青大院的最后一天,還要以這般狼狽的模樣離開。
然而……
就在此時,林火旺卻輕輕拉住柳茹夢的手,心中回想著著名詩人海子寫的那首,被前后幾代文青們奉為圭臬的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》。
然后,清了清嗓子,開始非常有感情地朗誦了起來:
“從明天起,做一個幸福的人。
喂馬,劈柴,周游世界?!?/p>
嗯?
在場的所有知青們,譏笑的表情都再次為之一滯。
他們沒想到,林火旺竟然真的開始“不自量力”的作詩了。
而且,這念出的第一段,有模有樣??!
“哼!果然是農(nóng)民寫的詩,不是喂馬,就是劈柴?!?/p>
田進步卻是不屑一顧,覺得沒啥了不起。
“一個農(nóng)民,居然知道周游世界。
滑稽又可笑,他怕是連這個世界有多大,全世界有多少個國家,都不知道吧!”
鐘躍進也惡言評價,勢必要狠狠打壓林火旺。
但林火旺卻并不在意他們的評價,深情凝望著柳茹夢,繼續(xù)念道:
“從明天起,關(guān)心糧食和蔬菜
我有一所房子,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?!?/p>
嘩啦一下!
當那一句無比經(jīng)典的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”說出口后,在場所有的知青們?nèi)疾涞囊幌录拥谜玖似饋怼?/p>
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!這句寫得也太好了吧!”
“哇!聽到這句詩,我一下就感覺渾身暖洋洋,充滿著一股美好和幸福的感覺?!?/p>
“他真的是農(nóng)民么?
農(nóng)民能寫出這么優(yōu)美的詩來?”
“還有么?這首詩太好了,比我看過的任何一首現(xiàn)代詩,都還要優(yōu)美,并且直擊人的心靈?!?/p>
……
這一下,連田進步和鐘躍進都呆住了。
他們極力的想要挑刺,想要抨擊這首詩寫得狗屁不是。
但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,甚至腦海當中,還在不斷重復回味著那句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”。
柳茹夢則更是完全癡了。
她本身就是重度的詩歌愛好者,自己閑來也有寫過一些登不上臺面的小詩。
卻是從來沒曾想過,將來會有人,為自己寫出這樣一首無比優(yōu)美且動人心魄的詩歌來。
“從明天起,和每一個親人通信。
告訴他們我的幸福。
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,我將告訴每一個人。
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。
陌生人,我也為你祝福。
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。
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。
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。
我只愿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?!?/p>
一口氣,林火旺將剩下的詩句都朗誦完。
屋子里已經(jīng)是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,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了。
真空了幾秒鐘后,知青們才爆發(fā)出了無比狂熱的掌聲來。
“林火旺,你這首詩叫什么名字???寫得真的是太好了。”
“上一次我被詩歌這樣震撼和感動,還是讀徐志摩的《再別康橋》?!?/p>
“了不起!我為剛剛對你的嘲笑而感到羞愧,原來農(nóng)民也能寫出這么優(yōu)美的詩詞來。”
“林火旺,你這首詩,是寫給柳茹夢的么?你是想借此表達,能夠給予她幸福么?”
……
知青們雖然之前鄙夷和看不上林火旺,可當他作出這一首詩后。
男知青們再也不敢小覷林火旺,女知青們則更是一個個用火熱的眼神死死盯著他。
“這首詩叫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》,我寫這首詩,也是希望所有的人,都能獲得屬于自己的幸福。
我們都應(yīng)該為了自己的人生,而努力去生活,而不是在一些無意義的事上,浪費感情和精力。”
林火旺笑著答道,他可是太清楚,這首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》對知青們的殺傷力了。
尤其是等到八十年代后,更是涌現(xiàn)著詩歌和文學席卷全國的狂流。
作家與詩人,成為八九十年代,最受追捧的潮流文化人。
夸張到,哪怕你是一個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所謂詩人,就可以靠著一兩首矯情文青的詩歌,在各個大學騙吃騙喝騙女大學生睡。
“哇!我就說我哥哥會寫詩吧!
你們還不信?怎么樣?我哥哥寫的詩是最棒的?!?/p>
林小雪雖然還聽不大懂詩歌,但她看得懂人。
見這些知青們,轉(zhuǎn)頭就吹捧夸獎起哥哥林火旺,立馬也跟著臭屁了起來。
林火旺卻笑著敲了敲她的小腦袋,說道:
“小雪,別臭屁了!東西都收拾好了,我們走?!?/p>
說著,林火旺便抱著柳茹夢的被褥,準備往外走。
“哎哎!林火旺,你別走??!
和我們一起討論討論,你的這首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》吧!”
“對呀!林火旺,你這首詩歌的水準非常高??梢酝兜健对娍坊蚱渌麍蠹埳系?,一定會被發(fā)表的?!?/p>
其他那些知青,無比狂熱的想要林火旺留下。
但林火旺卻擺手拒絕道:“對不起!我對這些沒有興趣?!?/p>
說完,便和柳茹夢等人一起離開了知青大院。
臘月里,天黑得很快。
原本他們還想去隊部取獵槍的,現(xiàn)在恐怕隊部的村干部們都回家吃飯了。
只能作罷,等明天再去。
一行五人,將柳茹夢的行李一件件放回了屋里。
居然也給人一種,柳茹夢從知青大院嫁到林家破院來的“儀式感”。
全程下來,柳茹夢都紅著臉,一句話都沒有說。
但她那一雙會說話的水靈靈大眼睛,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過林火旺的身上。
其實,從林火旺念出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》這首詩后,柳茹夢的心就徹底亂了。
她有點暈乎乎的,心里的小鹿也在不停地亂撞著。
她腦海當中,還一直回蕩著,林火旺今天朗誦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》的聲音。
林火旺在她心中的形象,也一點一點立體和豐滿起來。
有血有肉,才華四溢。
除了他是個跛子和農(nóng)民外,幾乎完美符合柳茹夢自己對人生伴侶的要求和標準。
她一直要找的,不就是這么一個心靈契合,對自己關(guān)心關(guān)愛,又充滿才華的靈魂伴侶?。?/p>
直到再次回到林家破院,柳茹夢才一副剛醉酒醒過來的迷糊狀態(tài),靠在火堆旁邊,咬著嘴唇,問林火旺道:
“阿旺!剛剛他們問你,這首詩是寫給我,是真的么?”
“是的!對不起,夢夢。
我們今天領(lǐng)證結(jié)婚,但我沒有什么可給你的。
就送你這一首詩吧!希望你能喜歡。”
林火旺毫不猶豫地點頭道。
雖然這首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》是詩人海子1989年創(chuàng)作的,但林火旺此時將它“創(chuàng)作”出來,也的的確確是為了柳茹夢的。
“謝謝你,阿旺。
你很有才華,這首詩,我非常喜歡。這就是最好的……結(jié)婚禮物。
他們都喜歡那句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。
但我卻獨獨最喜歡第一句,從明天開始,做一個幸福的人。
是你!阿旺!是你!給了我人生新的希望和幸福?!?/p>
微微低著腦袋,柳茹夢不敢直視林火旺。
但她那一上一下劇烈起伏的胸脯,卻是出賣了她。
此時,林小雪和趙家兄妹倆,都靠著床上的林母睡著了。
柳茹夢和林火旺卻是睡在火堆的另一邊,臨時用一些磚塊墊起來的另一鋪床。
因為冷,兩人的身體緊緊地靠在一起,互相感受著對方身上的體溫。
林火旺低頭看著柳茹夢那白皙的面龐,嬌滴滴的櫻唇很紅潤,使得他忍不住慢慢地湊了上去。
“唔!”
柳茹夢呼吸急促,卻沒有絲毫躲閃。
她輕輕閉上眼睛,然后感受著林火旺那炙熱而又厚實的嘴唇,無比熱烈地吻在了她的嘴唇上。
好熱!好舒服……
第一次被親吻,還聞著林火旺身上那濃烈的男性氣息,柳茹夢又有些慌亂起來。
一不小心,面對林火旺侵入進來的舌頭,她輕輕咬了一口。
“滋……”
林火旺有點吃痛,感受到嘴上的血腥味,以為柳茹夢是不愿意,趕緊將柳茹夢放開。
然后十分不好意思地摸著頭道:“對不起,夢夢!我剛剛實在是沒忍住才親你的,因為你太……太美了。
是我的錯!我之前和你承諾的,我們只當有名無實的夫妻,等你能返城了,就離婚的?!?/p>
“沒……阿旺。
我剛剛沒……沒有不同意。
就是,就是有點怕。
因為我沒……沒和男人親過?!?/p>
柳茹夢的聲音,像蚊子叫一樣小。
她的臉?gòu)尚叩锚q如一朵緩緩綻放開的水蓮花,兩只小手攥得緊緊的,說完就一直這么扭捏地咬著下嘴唇。
“恩恩!夢夢,我保證,保證再也不親你了?!?/p>
林火旺上輩子就沒結(jié)婚,一直醉心工作和事業(yè)。
所以對男女的事,還是有些木訥的。
聽到柳茹夢說“怕”,就趕緊亂下保證。
但這話被柳茹夢聽去,反而氣得直想跺腳。
“不……不是!誰……誰要你保證了?!?/p>
深吸一口氣,柳茹夢也看得出來,林火旺對感情上的事,完全是榆木腦袋一個。
他不主動,自然就只能……自己主動一點了。
柳茹夢鼓起勇氣,就這么當著林火旺的面,輕輕地扯開身上的襖子,露出那潔白無瑕的香肩,然后一點一點往下脫。
一邊動作,柳茹夢一邊溫柔地對他說道:
“阿旺,我們……我們圓房吧!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