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傾城一直不見笑容,全然沒有見到親生母親的歡喜,這不禁令林妍有些失落和無措。
“大致情況夢安然已經(jīng)提前跟我說過了?!标憙A城先開了口,狀似淡然地嘬了口可樂,“既然你當初拿了錢拋棄了我,現(xiàn)在又何必來演母女情深?”
林妍低垂著眸,心臟隱隱作痛,“當初我也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,連自己都無法照顧好,更加沒能力撫養(yǎng)你。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,但我時日無多了,只是想來見你一面?!?p>陸傾城沉默很久,淡淡道:“我從沒怪過你,但也不會承認你是我的母親?!?p>從收到夢安然的訊息開始,她就在腦海中演練過很多次今天的會面。
她覺得應該質(zhì)問林妍當年為什么拋棄她。
質(zhì)問林妍為什么二十幾年來從沒找過她。
思考了一晚上,她想明白了。
林妍當年也是毀在陸忠手上的受害者,又怎能寵愛同施暴者生下的孩子呢?
二十歲的少女經(jīng)歷了那種事情,沒得到正義的支撐,在手足無措的情況下同意了唯一愿意給她提供幫助的段曦的建議。
生下孩子后,拿了錢遠走,可以開始新的人生。
拋棄她也是情理之中。
夢安然曾經(jīng)那句話說得很對,在那個復雜的圈子里,她只是枚棋子,林妍也是。
她不怪林妍,但從自己的誕生,到后面經(jīng)歷的一切,都是錯誤的,這都源于林妍。
所以她也沒法跟林妍像平常母女一樣不計前嫌和睦相處。
“我這些年過得很好?!标憙A城說,“我在夢家長大,那是個充滿愛的家庭。后來去到陸家,雖然陸家人不太在乎我,相處時間也很多,但起碼衣食無憂,也沒受過肉體折磨?!?p>到陸家之后,確實經(jīng)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,不過那都是她貪得無厭咎由自取,怨不得別人。
聽取夢安然的意見回到校園繼續(xù)讀書后,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現(xiàn)在都想通了。
就連虛無縹緲的未來,現(xiàn)在也看到了希望的光。
她不想糾結(jié)已經(jīng)過去的事,也并不打算跟本該過去的人重新開始。
林妍緊抿著唇,眼中含淚。女兒表現(xiàn)得越是闊達,她就越是內(nèi)疚。
這些年重新開始過新的生活,一切都還不錯。可是偶爾逢年過節(jié),看到別人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時候,還是會覺得孤獨。
尤其是三十歲后,她時常想起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。好奇孩子如今怎么樣了,叫什么名字,長得像不像她。
后來陸氏集團破產(chǎn)倒閉,段曦入獄,她又查出自己患癌了。
于是她整了容,來到京市,只想在死前看看女兒過得好不好。
“我不求你喊我一聲‘媽媽’,來這一趟能見到你長大成人,見你過得好就行?!绷皱嘈?,從包里掏出那張支票,推到陸傾城面前,“這些錢你拿著,足夠你這輩子衣食無憂,就當是我給你的一點補償了?!?p>陸傾城睨著那張支票,看見上面一長串的零,卻沒有任何興奮的感覺。
這筆錢是林妍陷害他人性命,得來的不義之財。
她承認曾經(jīng)的自己貪慕虛榮,但既然決定了開始新的生活,而且也做出了改變,就萬不會再收來路不明的錢財。
不過,林妍要入獄了,而且是癌癥晚期,剩下的時光估計都是在牢里度過,拿著這張支票也無用處。
“我會把這些錢捐出去。”陸傾城收好支票,聲音淡漠疏遠,“就當是替你積點陰德吧。”
林妍抿緊了唇畔,不發(fā)一語。
陸傾城還要上課,這場會面只持續(xù)了短暫的三十分鐘。
分別時,林妍很想求個擁抱。
遲疑很久,她到底是開不了口。
……
京市這邊,夢安然剛在福壽堂附近停好車,就收到了陸傾城的訊息。
【陸傾城:林妍給了我一千萬,我打算拿兩百萬出來給張秀做賠償,麻煩你幫我轉(zhuǎn)交一下。剩下的錢,我會分別捐給漓城的幾家孤兒院?!?p>夢安然感到意外,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陸傾城。
印象中的陸傾城,一直都是愛財如命的,現(xiàn)在手里拿著一千萬,居然會選擇一分不留,全部捐出去。
【夢安然:你變了很多?!?p>【陸傾城:該跟你說聲謝謝,是你讓我繼續(xù)讀書,回到校園繼續(xù)接受教育后,我明白了很多道理?,F(xiàn)在覺得生活充滿希望,也談了個對我很好的男朋友。我不會讓這筆來路不明的錢,打亂我的新生活。】
夢安然輕笑,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能讓人迷途知返的能力。她回復過去:【你把錢提出來吧,我會以林妍的名義轉(zhuǎn)交賠償?shù)摹!?p>【陸傾城:謝謝?!?p>夢安然看著陸傾城發(fā)來的最后一條“謝謝”,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,最終只是鎖定了屏幕,沒有回復。
一旁的柳枝湊過來,好奇地問:“誰呀?陸傾城?她跟你說什么了?是不是跟她那個親媽鬧翻了?”
“嗯,她決定把林妍給她的錢捐給孤兒院。”夢安然收起手機,推開車門,“看來,人確實會變?!?p>柳枝似懂非懂地“哦”了一聲,也跟著下車,挽住夢安然的胳膊,瞬間就把那點疑惑拋到腦后。興奮道:“管她呢!快走快走,我已經(jīng)聞到藥膳的香味了!”
兩人走進福壽堂,孫成玉立刻迎了上來:“大當家,您今天過來有什么吩咐?”
“沒有,就是來吃點東西?!眽舭踩荒樕蠋е男σ猓瓷先ナ钟H善。
柳枝拿著餐牌就開始瘋狂輸出,點了一堆名字聽起來就很滋補養(yǎng)顏的甜品。
等餐的間隙,柳枝刷著手機,忽然“噗呲”一聲笑出來,把屏幕懟到夢安然面前:“快看!白家上本地財經(jīng)新聞了!”
夢安然瞥了一眼,標題觸目驚心:【白氏企業(yè)深陷多重危機,股價連續(xù)跌停,多家合作方宣布終止關(guān)系,恐面臨破產(chǎn)重組】
內(nèi)容更是將白家面臨的困境描述得淋漓盡致。
她神色平靜,仿佛早有所料:“墻倒眾人推,本來就是常態(tài)。白富春這些年為了擴張,手段也不干凈,樹敵不少?,F(xiàn)在有人帶頭,自然都跳出來踩一腳?!?p>“他活該!誰讓他敢把主意打到你頭上?!绷吡艘宦?,停頓片刻又道:“不過,段竟遙真的沒意見嗎?白家也算他半個‘娘家’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