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少人遠(yuǎn)觀驚嘆水晶宮的華貴,感嘆落潮宗的豪富,近看卻不難發(fā)現(xiàn)其中有幾分貓膩。
水晶宮并非通體晶石,只是在外面涂了一層薄薄的晶石粉末,營造在月光下散發(fā)瑩瑩光澤的假象。
至于內(nèi)部墻壁,也與常見的沒什么不同。
負(fù)責(zé)為貴客領(lǐng)路的落潮宗修士,知道這些瞞不過貴客的眼睛,微笑著解釋:“鄙宗初遷此地,建立駐地與觀海城時間倉促,尚有許多地方還未來得及完善。”
“不過還請貴客放心,我們落潮宗準(zhǔn)備的水下戲目絕對精彩,對得起二位花的靈石?!?/p>
說話間,三人順著鋪在地上的金邊紅毯一路走進去,再沿著延伸向下的臺階,一步步往下走。
兩側(cè)的石墻逐漸過渡成晶瑩的墻壁,透過墻壁,外面盡是一片幽深,再往前走,狹長的通道便到了盡頭。
前方連接著一片極為開闊的半弧形空間,坐席沿著這道半弧一排排向下排列。
有些像是先前仰仙城那場拍賣會的場地,不過那里是正圓,而這里是半圓,坐席前方也沒有建造臺子,在第一排正前方不足十丈處,就是一整面巨大的晶石墻壁。
透過晶瑩剔透的墻體,可以觀賞外面海底的深邃。
第一排只有二十席,每一席位置比后面寬敞許多。
此時這二十席,已經(jīng)坐滿一半,其中好幾人郁嵐清認(rèn)得。
除了白眉道人、司徒渺師徒,還有無極殿的洛真君、丁真人和凌尋風(fēng)。丁真人就是當(dāng)初在鑒寶會上與金邈嗆聲,使金邈當(dāng)眾說出多寶宗又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座古仙府遺跡的金丹真人。
另外一邊,一位單獨坐在那里的女修,瞧著也分外眼熟。
正是靈寶宗的蕓星長老,也就是胡長老的道侶,蘇羽的師娘。
郁嵐清身上這條法群,就出自對方之手。
蕓星長老身旁剛好有兩個空座。
領(lǐng)路的落潮宗修士瞧見郁嵐清的目光落在那處,做出請的手勢,引二人過去落座。
“蕓星前輩?!?/p>
“原來是郁小友與沈道友?!?/p>
蕓星真君正飲著一壺靈酒,手指一點,便多取出兩只酒杯,“二位也來一杯?”
郁嵐清注意到,蕓星真君眉宇間似有一抹愁色。
沈懷琢自然也注意到了,隔著中間坐著的郁嵐清,對蕓星真君搖頭,“不了,我不勝酒力。我徒兒年紀(jì)尚淺,不宜飲酒?!?/p>
蕓星真君倒也不在意他們喝不喝,反正她自己想喝。
手指一點,又將那兩只杯子收起,接著為自己空了的酒杯滿上。
演出尚未開始,她已有了幾分醉意。
再飲一杯,淡定從容的模樣徹底消失,嘴里罵罵咧咧開來。
她罵的人,正是道侶胡長老!
罵得頗臟。
多虧前排的貴賓席上有禁制,后面人聽不到她的聲音,不過坐在她身旁的郁嵐清卻能聽到。
原來蕓星長老近日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胡長老收藏了數(shù)把曾經(jīng)為舊愛煉制的長劍。大吵一架,將胡長老的眼眶打青以后,她便直接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,離開靈寶宗,來湊了這南部海域的熱鬧。
郁嵐清坐在邊上聽了片刻,聽明白了。
靈寶宗胡長老原先給他們玄天劍宗的常長老煉制過許多把劍,可后來常長老改修了無情道,那些劍自然就沒再送出去。靈寶宗沒有劍修,胡長老善煉器,每年煉出的法器不知凡幾,那些劍便被他放在自己陳列法器的密室內(nèi),沒再動過。
直到他的弟子蘇羽,煉制了一只劍匣樣式的法器,把密室里那些用不上的劍都翻了出來。
蕓星長老起初還沒發(fā)現(xiàn)。
這不前陣子郁嵐清給蘇羽提了不少建議。蘇羽煉器造詣不凡,但不太擅長精細(xì)的陣紋刻畫,這剛好是蕓星長老的長處,她便帶著劍匣求到了師娘蕓星長老面前。
蕓星長老越看越覺得那些劍眼熟,不正是當(dāng)初胡長老愛慕劍宗常長老之時廢寢忘食煉制的那些?
后來的事自不必說。
蕓星長老說自己揍胡長老時,用了十成的靈力,胡長老的眼眶至少要腫三個月。
她走的時候,胡長老將整座靈峰悄悄封閉了,就怕別人看見丟人。
郁嵐清突然想起,洛瑾汐所在的冰火兩儀山還放在胡長老的山頭。
那冰火兩儀山的主人是胡長老,唯有他可操控,只要他人在自己的靈峰上,自然也不會移去別處。
如今靈峰封閉,別的影響不提,卻剛好方便了洛瑾汐行事……
蕓星長老這何嘗不是陰差陽錯,辦了件好事?
看著自家徒弟豎著耳朵,仿佛聽得認(rèn)真的模樣,沈懷琢難得反思了一下自己。
是不是他閑極無聊,太愛看熱鬧,帶壞了徒弟?
不,應(yīng)當(dāng)不是。
他家徒弟品行極正,從不是那等看人熱鬧之人,會認(rèn)真聽蕓星長老傾訴,八成是因為這是認(rèn)識之人的師娘。
瞧瞧徒弟伸手遞過去的帕子,沈懷琢深以為然,他家徒弟真是個關(guān)心前輩的好弟子。
就是這蕓星長老,嘴上也忒沒把門的了。
這怎么還越罵越臟了?
沒得帶壞他家徒弟!
“咳。”沈懷琢清了下嗓子,神識順勢鎖定在蕓星長老周身,只停頓一息,轉(zhuǎn)瞬便收。
正往杯中續(xù)酒的蕓星長老面色一凜,一瞬間醒過神來。
想到自己方才口無遮攔地,拉著一個小輩說了許多,倍感汗顏。
再看自己坐席上不知何時開啟的隔絕聲音禁制,明白過來,是身旁這小輩貼心所為。
這么順眼的小輩,她已經(jīng)許久未見過了。
蕓星長老神色越發(fā)柔和,趁著演出尚未開始,見縫插針地問:“不知郁小友對煉器可有興趣?”
“我聽蘇羽說,你與她頗聊得來,想來在這方面也是有些天賦的?!?/p>
沈懷琢才剛放松的神經(jīng),一下又緊繃起來。
面色不善地瞪了過去。
這人,他好心好意幫她醒酒,她竟當(dāng)面拐帶起了他家徒弟?
真真氣煞人也!
“沈道友。”猝不及防,白眉道人坐到了沈懷琢另一邊。
那師徒倆,不知何時找了落潮宗接待弟子,將坐席換了過來。
只見白眉道人神秘兮兮地從袖中取出一只竹子煉制的簽筒,“沈道友面相奇特,老朽一見道友這張臉便感到技癢……這是天衍宗開山祖師傳下的簽筒,上品靈器!”
“道友要不抽一根試試?”白眉道人語氣引誘。
“……”跟著他一同坐過來的司徒渺雙手捂臉。
她師尊現(xiàn)在,真的像極了神棍。
還是那種,學(xué)藝不精就愛滿口胡咧咧的神棍。
好在這時,這間打著“水下龍宮”噱頭的寬闊房間,終于坐滿。
總共上千個坐席,竟只有不到一成空位。
一陣“滴滴答答”仿佛敲擊在石頭上的清脆聲音響起,伴隨聲音越發(fā)急促,前方透著一片蔚藍(lán)深邃的水晶墻驟然亮起。
更準(zhǔn)確說,是水晶墻外面的深海被從四面八方投來的光束點亮。
每一道光束下,都游出一道體態(tài)優(yōu)美的身影。
他們統(tǒng)一穿著一種魚尾樣式的裝束,顏色各異,上面的鱗片閃爍光亮,隨著每一次擺尾,都仿佛有一道虹光在海底出現(xiàn)。
“據(jù)說落潮宗的開山祖師,有著鮫人血脈?!焙笈抛?,一位出身南洲曾經(jīng)看過落潮宗水下演出的修士,在與身旁人小聲講解。
郁嵐清他們坐在前面,剛好聽個正著。
蕓星長老說道:“這舞跳得不比瑤仙池那些人差。”
確實。
且不說這些穿著魚尾裝束的修士舞姿優(yōu)美。
就算他們的舞技只有七成,海底神秘的氛圍,以及四周不停變換的光束也能將余下三成補齊。
落潮宗這水下演出,確實有幾分新意。
不過要說令人難忘,不虛此行,還是差點意思。
幾支舞結(jié)束,正當(dāng)坐在前排的貴客們覺得興致缺缺的時候,水晶墻外的光束驟然一暗。
隨即,一道低沉的長吟自深海中響起。
越發(fā)靠近。
后排有些修為較淺的修士,不禁害怕起來。
沒等害怕多久,那聲音已到了近前,緊接著先前便暗的光束猛地亮起。
一條深海巨龍出現(xiàn)在水晶墻外。
“竟然是龍!”
“難怪要叫水下龍宮!”
一聲聲驚嘆在背后響起。
望著那龍尾如泥鰍似的身影,沈懷琢陷入無盡的沉默。
這完全是污蔑龍族的程度。
作為九天之上為數(shù)不多沒有摻和封印之事的種族,沈懷琢看龍族還是有幾分順眼。
更何況,他那老伙計也是條龍。
或許死前,可以讓老伙計再弄一道分身,或者投映一道虛影下界,讓此界人見識一下什么才叫真龍。
順便為他送個終,再給小徒弟弄個什么真龍庇佑的異象護身。
沈懷琢越想越覺著,自己這主意不錯。
等下次老伙計入夢,他就提上一嘴!
郁嵐清也覺著,落潮宗這條海底巨龍?zhí)撚?,做得不如靈寶宗的威武,更不如當(dāng)初她與師尊在大妖洞府見到的蛟龍尸身震撼。
不過師尊一副心情美妙的樣子,想來落潮宗這龍,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。
陣陣驚嘆過后,又是一道低吟在海底響起。
也不知是什么神獸,竟能排在龍的后面?
聽動靜,似乎比方才的龍還有氣勢!
就在大家紛紛期待起,下一道出現(xiàn)在水晶墻外的身影之時。
守在水晶墻旁,負(fù)責(zé)開啟陣盒營造巨龍威壓的落潮宗長老卻慌了神。
他們根本就沒有安排下一道神獸虛影!
“不好,快開啟防御陣法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