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兒當(dāng)空,暉光映在人臉上,像是披了一層淡色的琉璃,看得不是很真切,朦朦朧朧的。
晚棠頓住步子。
她與趙寒笙只隔了兩步遠(yuǎn)。
事實(shí)上,他們隔了六年,相隔了陰陽。
以為他死,就連一句再見的機(jī)會也沒有,因?yàn)槭裁炊紱]有打撈上來,生不見人,死不見尸。
如今他回來了,仍是無法說再見。
因?yàn)楫?dāng)年他們并未開始。
因?yàn)?,他已?jīng)有了妻子,而她是他大哥的女朋友。
相視良久,趙寒笙輕聲開口:“還好嗎?他對你好嗎?”
晚棠怔忡過后,聲音微微顫抖:“還好……還好的,他對我很好。”
爾后,趙寒笙想要再說什么,卻無從開口。
最后,他掐掉了指尖的香煙,向一旁走來的司機(jī)說道:“開慢點(diǎn)兒,注意安全?!?/p>
司機(jī)是趙家的老人兒,看著趙寒笙長大的,于是拍著胸口打包票:“放心吧二少爺,我開車最穩(wěn)妥了,包準(zhǔn)把何小姐安全送回家里頭?!?/p>
趙寒笙淡笑,先人一步,打開后座車門。
下巴微抬,看著晚棠。
晚棠走過去,緩緩鉆進(jìn)車子,她仰頭望著車外的人,宅子里的光線打在他的側(cè)臉上,半明半滅,像是了無音訊的遺憾。
趙寒笙撤掉手,后退兩步,亦回望著她。
車門合上了。
房車啟動,繞著庭院一周,緩緩駛向黑色的雕花大門,一直到消失不見。
夜晚,空氣清洌。
趙寒笙低頭又點(diǎn)上一根香煙,緩緩吸著。香煙十塊一包,安定村的男人都抽這個牌子,不過他很克制,一天不會超過三根。
驀地,一只手將他的香煙抽走拿掉。
趙寒笙側(cè)頭看見了翠珍。
翠珍的聲音很柔和:“少抽一些吧!今天你已經(jīng)抽了小半包了,雖說回家高興但還是要注意身體。媽說明天會帶你去醫(yī)院做一系列的檢查,今晚早一點(diǎn)睡吧?!?/p>
趙寒笙望著妻子,輕聲問:“媽還說了什么?”
翠珍頓了一下:“回房再說。”
兩人一起回屋。
走了幾步,趙寒笙將身上毛背心脫下來,披在太太的肩上:“小心著涼?!?/p>
翠珍輕輕挽住他的胳膊,頭也靠到丈夫的肩頭:“東子,我就像是做夢一樣,我覺得睡一覺可能夢會醒,我掐了好幾回大腿,但是都很疼,確定這不是夢。”
她的內(nèi)心是不安的。
她的擔(dān)心跟她父親一樣。
翠珍是初中畢業(yè),祖祖輩輩都是安定村打魚的,而趙寒笙卻是世家公子,他的父親是國際大導(dǎo),他的母親是航天的院士,他的外祖父更加厲害,就連他未過門的嫂子,都是那樣年輕漂亮,聽說家世與趙寒笙家里不相上下。
這一切都讓翠珍自卑。
走到二樓,推開趙寒笙過去的臥室,里面都是新的,而且新鋪了喜氣的床單,算是在喜慶的日子再添點(diǎn)兒喜氣吧。
一進(jìn)屋,翠珍如同以往,想為趙寒笙打水洗腳。
安定村的女人都是如此。
但是今天趙寒笙拒絕了,他按住妻子的手掌,很輕地說道:“我沖個澡就好了,以后在家里生活不用擔(dān)心水費(fèi)電費(fèi),想洗澡隨時都可以,愛林和愛晚也是這樣?!?/p>
他太清楚安定村的生活了。
——是很節(jié)約的。
若他不說,翠珍不會舍得盡情沖澡。
果真,他說后,翠珍怔怔地看他。
雖然還是那個丈夫,但是不一樣了,他穿著家里最好的衣服過來,雖然氣質(zhì)出眾,但是跟這里的人比起來還是寒酸的,可是當(dāng)他回到臥室,很溫和地跟她說這些體已話時,她意識到,丈夫是天生驕子,跟她是不一樣的。
她嫁的,是東子,不是趙寒笙。
翠珍知道怎么愛東子。
但翠珍不知道怎么愛趙寒笙。
所幸,男人是溫柔的,他知道她內(nèi)心不安,于是帶著她一起沖澡,后來一起在那張大床上完成了一次夫妻房事。
事畢,趙寒笙望著上方的天花板,輕聲說:“改天幫你約個婦科醫(yī)生,把節(jié)育環(huán)拿掉吧?!?/p>
翠珍不解,翻身摟住丈夫問:“你想要個崽?”
男人搖頭說不是。
他黑眸望著她,輕聲說:“放置節(jié)育環(huán)對女人不好?!?/p>
他失憶的時候,不懂這些,所以隨波逐流了。但他現(xiàn)在恢復(fù)記憶了,不想翠珍為他的快活,去犧牲身體的健康。
翠珍不是特別懂,但她知道,丈夫是為她好。
她輕嗯一聲,伏在丈夫頸側(cè),又說了些關(guān)于孩子和長輩的私話。
趙寒笙耐心地聽。
或許,他不愛翠珍。
但他是她的丈夫,是愛林與愛晚的親生父親。
趙寒笙翻身打開床頭抽屜,從里頭取出一張銀行卡來,交給太太:“這里頭有三百萬,你爸爸跟愛林愛晚的生活開支,你就從里頭取,以后每個月我會再給你二十萬,等到你們適應(yīng)了這里的生活,我會搬離這里,另外買間房子帶著你們一起居住?!?/p>
翠珍捏著銀行卡,呆住了。
三百萬。
每月還給她二十萬?
趙寒笙摟緊她,輕聲說道:“是外公給我設(shè)立的信托,里頭有12億是屬于我的,只要滿22歲就能動用了?!?/p>
翠珍緊緊貼在丈夫懷里:“寒笙,這真像是一場夢?!?/p>
趙寒笙眸子漆黑,很淡地笑了笑。
“是啊,真像是一場夢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