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安躍了起來!
他這一躍,近乎丈高。
他轟然落地,地面都發(fā)出微微震蕩!
隨后他再度前沖!
苗王忽然甩手,那個塤,居然落在了羅彬手中!
一時間羅彬還沒反應過來,苗王迎上空安!
空安一手豎劈,一手直刺!
苗王赤手空掌,竟然一手握住一根腿骨,制住空安的動作。
空安一腿抬起,踹向苗王腰腹。
苗王抬腿,一腳對上空安。
說時遲,那時快,他眉心彈出一條金蠶蠱,頓落在了空安的傷口處。
隨后,一點紫在那傷口上出現(xiàn)!
這紫就像是一個斑塊似的,又開始迅速蔓延!
空安曝露在外的白骨,居然都變成了盎然的紫色!
“毒!”
張云溪面色凜然。
“好狠的毒,骨頭都中毒了……”胡進眼角不停地泌出汗珠,額頭上同樣在冒汗。
羅彬胸口卻一陣悶堵。
苗王占據(jù)優(yōu)勢了嗎?
這又如何呢?
耗費了最后的精力,或者是展現(xiàn)了這最后的實力,就要壓不住境界?
一個對自己好的人,一個難得的沒有算計,沒有心眼的長輩,就要離自己而去?
雖說羅彬一開始見到苗王,就知道苗王命不久矣。
苗王選擇這種方式出現(xiàn),其實對千苗寨,對他來說,是最有價值,最有益的。
羅彬改變不了一切,哪怕是苗王今天不來,恐怕也熬不了多久。
安安靜靜死在谷澗,死在三苗洞,成為洞神,不得超生。
這一樣是羅彬不想去想,不愿意接受的結果。
他面對很多事情能接受,可面對至關重要之人即將的死亡,卻完全不能坦然。
“境界……本來是可以破的。”
羅彬眨了眨眼。
“什么?”胡進愣了愣,他顯然一知半解。
“羅先生,你眼睛進東西了?”胡進再問。
羅彬沒有理會胡進,他盯著空安,眼神變得很狠,很怨。
“換個角度吧?!睆堅葡鋈坏溃骸叭耍锌傆幸凰??!?/p>
“相比沉寂的死在一個洞窟中?!?/p>
“如此燃燒一次,對苗王的心態(tài)來說,是一個高漲,然后解脫?!?/p>
“風水破,三危亂,惡尸出。”
“斬外邪,誅內(nèi)亂,三危寧?!?/p>
“無形之中,你進了三危山,當了苗王傳人,算是三苗機緣?!?/p>
“世間任何事情,往往禍福相依?!?/p>
“機緣必然攜帶危難?!?/p>
“他得機緣,解危難,一人承受因果,而非讓整個三危山,這是難得的命數(shù)!”
張云溪的解釋,明顯要透徹得多。
“道理是那個道理,可他是我?guī)煾?。?/p>
“一日為師,終生為父。”
“我這輩子,有三個父親?!?/p>
“一個死在了袁印信手中,一個就要死在眼前?!?/p>
“我是人,我的心是肉,不是石頭?!?/p>
“他真的只能油盡燈枯在谷澗嗎?”
“難道就不能打破瓶頸?”
“我寧可相信他有那個機會,現(xiàn)在這一斗,完全油盡燈枯,還怎么去沖破?”
羅彬話音都是顫抖的。
“先生,要看穿生死,不光是旁人,哪怕是自身生死也一定要看穿。”張云溪眼中出現(xiàn)一絲復雜:“或許這過于無情了一些,可看不破生死,那就會被生死所累,人之一生,一副皮囊,活的是精神?!?/p>
“你的心在我看來過于活躍,這導致情緒太大,太過浮躁,會出事!”張云溪這副話,更深奧,勸誡之意更濃。
羅彬沒有接話了。
道理誰不懂?
可事情落到頭上,誰又能毫無波瀾地接受?
直至如今,他都沒有認為自己是個多高尚的先生,他至多是個在苦海之中拼命掙扎,想要獲取能力,想要報仇雪恨,想要安穩(wěn)度日的普通人。
只是天不遂人愿!
張云溪的一番話很快,羅彬的思索也很快。
空安和苗王只是膠著了一瞬,就以那兩根白骨折斷而分開!
隨之,兩人的打斗就像是步入白熱化。
苗王每一下出手都格外刁鉆,完全不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,招招直逼要害。
空安的反應更是迅猛,他不再持骨,而是一柄斧杵,一柄劍杵!
苗王的動作太快了,稍微慢一絲,都會被空安的兵刃打中!
直觀感覺,誰會落敗,取決于誰先力竭……
“羅先生,你看!”
“我的天!”
胡進忽然一聲驚叫,指著三苗洞上方!
羅彬的注意力太集中,他太在意苗王,因此,他忽略了環(huán)境上的變化。
循著胡進所喊而抬頭,他瞪大眼,驚駭?shù)搅藰O點!
三苗洞殘破的建筑,恢復如初了!
不,乍眼一看,像是恢復了。
實際上完全不是那樣!
月光映射下,那是一只只蟲,像是沙土一樣,愣是布滿了三苗洞的缺失。
還有更多的蟲,自兩側的崖壁上爬來!
“他吹的塤,看似沒有什么效果,實則絕非如此!”
“他,在招引蠱蟲!”
張云溪分外果斷,言之鑿鑿!
“你看門!”胡進再度指著三苗洞大門。
門看似是那樣,可再仔細去看,卻完全不同。
臺階就像是寬大的舌頭,門洞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蟾口。
苗王和空安的打斗,正在逐漸將空安朝著門再度逼近。
好似到了一定距離,舌頭就會卷起,空安會被拽入其中,蟾口就會閉合!
這期間,有著不知道多少數(shù)量的蠱蟲,已經(jīng)將墨狄公和另外一口羽化惡尸的老嫗覆蓋,并拽入三苗洞中!
“畢竟這里是苗王的主場?!?/p>
“空安,要輸了?!?/p>
“這偌大的三苗洞,這足以鋪天蓋地的蠱蟲,苗王立于不敗之地!”
張云溪眼神驟亮。
胡進的眼神不是恐懼,一樣變得激昂!
空安,退到了臺階的位置!
蠱蟲形成的長舌,猛然卷起!
兩邊崖壁上的蠱蟲,拼命往三苗洞上鉆,整個三苗洞都仿佛活了,那是一個巨大的蟾蜍,一口要將空安吞吃!
“嗡!班瑪、卓達、哈亞、格熱、吽呸!”
空安厲聲大吼!
羅彬能聽出來的,都只是音譯。
空塵說過,空安來自于小乘佛門,這應該是密宗術法!
這一霎,蟾口居然迸裂,蠱蟲散落!
隨后,蠱蟲再度成型,長舌再度卷向空安!
就這么間隙的時間,空安雙手合十,扭轉身體,朝著羅彬他們的方向狂奔!
他速度太快,衣袍隨風凌冽!
他眼神太空,那一瞬都不像是他本人,而像是被另一人附身!
苗王沒有來追。
他只是回頭,眼神顯得無比淡漠。
這給羅彬的感覺,同樣無比陌生。
兩側,有人影出現(xiàn)!
那居然是一個個洞女!
在月光下,她們身影像是翩翩舞動。
她們早就出現(xiàn)了,只是羅彬等人都在注意打斗,沒有注意靠近的她們!
洞女,比空安更快圍繞羅彬等三人。
“哈!”
空安口中爆發(fā)出一個強烈的氣音。
他猛然扭轉方向,朝著右側奔去!
這崖臺不大。
轉瞬間,空安就到了邊緣!
“你往哪兒逃!”
“虹丹留下!”
一個高亢話音驟響!
暗處再度沖出一人!
那人極為瘦小,背上趴著一女。
猛烈的沖勢,以及早已暗藏蟄伏的準備,讓那人快速逼近空安!
羅彬不覺得空安會跳崖,對于這種級別的人,恐怕會在崖臺上如履平地!
空安是見勢不妙,想走!
再出來這人,就是背靈?
這哪兒是背靈。
人如其名,簡直是背尸!
眼見,他就要接近空安!
他背上的女尸,驟然彈射躍出!
其發(fā)在空中四散飛舞,其四肢展開,就像是一只怪異的人蛛,赫然將空安裹?。?/p>
且那女尸的臉,頓時貼住空安的臉!
明顯能看見,女尸狠狠一吸,似是要將空安整個人都吸干!
“嗡!??!哞!”
空安一聲炸裂般大喝!
他雙手猛然推掌,轟然一下,竟然將女尸身體捅了個對穿!
噗的一聲,那瘦小的背靈噴出一大口血來!
女尸軟綿綿的搭在空安身上。
活尸隕滅!
“好!”
背靈不怒反而狂喜!
那一瞬,他仿佛挺直了腰背,動作更快數(shù)倍!
接觸到空安的那一瞬。
他一把抓向空安心口,仿佛要將空安掏心!
空安的動作更古怪。
他身上還趴著女尸,沒有落下,他雙臂猛然張開,呈現(xiàn)一個環(huán)抱的動作,在背靈抓住他心口的那一瞬,他緊緊擁抱背靈。
隨后,空安身體往后一倒。
他本來就在崖邊,朝著崖下墜去!
“不!”
一聲凄厲驚叫炸響!
卻由大變小,仿佛墜入深崖!
這一切發(fā)生的太快。
背靈明明在最后蟄伏。
卻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出現(xiàn)!
他太小看空安了。
或者說,他是想痛打落水狗!
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。
他覺得空安要跑了。
他不知道用什么原因判斷出虹丹在空安的身上,他,想要虹丹!
虹丹,是讓他們?nèi)I降娜巳テ崎_境界的關鍵!
一時間。
崖臺上好安靜。
被蠱蟲附著的三苗洞,還是那副巨蟾開口的模樣。
洞女環(huán)繞四周,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味。
苗王佇立在三苗洞前,他的氣場依舊很高。
結束了嗎?
羅彬想明白了。
他醍醐灌頂。
他恍然大悟。
最后那關鍵時刻,苗王真的是要用這三苗洞,吃了空安?
是,這一幕足夠駭人,足夠震懾!
空安,就是被震懾到了!
因此,空安沒有繼續(xù)和苗王纏斗,而是選擇了自己的方向,換個方式攻破!
蟄伏在四周的洞女,隨之出現(xiàn)!
洞女是被洞神選中的人!
至于洞神,會在千苗寨處于危難之際出現(xiàn)!
眼下,就是危難之際!
洞女保護,洞神庇佑,使得空安只能換方向。
這一戰(zhàn),空安敗了。
可他不是敗了也要死斗的人,他要跑!
苗王,營造了空安要跑的局面!
因此,是苗王吸引背靈出手!
百足之蟲,死而不僵!
哪怕是被斬斷的蛇,都能躍起咬人一口,何況空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