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論是苗緲,或亦是八叔公,還是千苗寨所有苗人弟子。只知道無色弱白,黑紅之蠱,彩金苗王?!?/p>
“殊不知,紫是大巫醫(yī)的特征?!?/p>
“只是從來沒有出現(xiàn)過,從三苗洞點出大巫醫(yī),往往是巫醫(yī)峰偶發(fā)性入宅子,治病行醫(yī)的過程中發(fā)現(xiàn)有資質(zhì)的人,再帶入巫醫(yī)峰,學(xué)成而歸的苗醫(yī)或是在寨內(nèi)滯留一段時間,等到了日子,依舊要回到巫醫(yī)峰內(nèi)?!?/p>
“除了歷任的黎姥姥能自由進出巫醫(yī)峰,接觸大巫醫(yī),知道這個特征,那就只有你們知道了。”
黎姥姥這番話掃過了苗緲,八叔公,苗夷,場間的眾多苗人,最后定格在苗那的臉上。
“不是所有的巫醫(yī),都能做大巫醫(yī)?!?/p>
“你們上巫醫(yī)峰之后,大巫醫(yī)都會點化你們一次。
“你們”這兩個字,明顯就是黎姥姥涵蓋了所有巫醫(yī),也就是所謂苗醫(yī)的稱呼。
千苗寨有很多特定的稱呼,現(xiàn)在看來,就算黎姥姥,都是稱謂的一種,和地位掛鉤。
“苗那,你應(yīng)該清楚我在說什么吧?”
“當(dāng)金線出現(xiàn)在苗人額頂,千苗下跪,萬蠱拜服,大巫醫(yī)出現(xiàn)可能的傳人,普通巫醫(yī)應(yīng)該如何做,是想著將其斬斷十條手指,十條腳趾,還是跪地道歉,懇求其原諒?”
黎姥姥這一句話,語氣是輕描淡寫的,其內(nèi)容,不亞于石破天驚。
饒是羅彬,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情這么至關(guān)重要!
場間所有苗人,全都面面相覷,格外的迷惘和不安。
八叔公身體微微一晃,是先跪下了。
隨后是苗夷。
苗緲本來要下跪,黎姥姥忽地抬起水煙槍,一頭剛好碰到苗緲的手肘,擋住她跪下的動作。
有著兩人帶頭,苗人一個個跪下……
唯有兩人例外。
其一,是人群中的苗瀾。
其二,就是苗那了。
一聲刺耳悲憤的吼聲從苗瀾口中炸響,他像是挫折太大,完全崩潰了一樣,往院外猛跑!
揮動拐杖的速度跟不上,他一頭栽倒在地上,磕了個頭破血流,踉蹌爬起,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出了院子,同時他還又哭又笑。
苗那整張臉都緊繃著。
錯愕和震驚已經(jīng)形容不了他的表情,他整張臉都是哭臉,像是見鬼了一樣。
“嗯,你既然不跪,質(zhì)疑,那你便不跪吧,苗夷,你安頓好一切,我要去一趟巫醫(yī)峰。”黎姥姥開了口。
砰的一聲悶響,苗那重重跪倒在地。
他雙手拜服,腰身都完全壓了下去,這模樣,簡直是五體投地。
灰四爺在羅彬肩頭蹦跳起來,發(fā)出吱吱吱的叫聲,就像是興奮大笑。
注視感太多了,雖說苗人都跪著,但大部分人都在偷偷地瞄著他。
打量,審視,試圖剖析,各種雜亂的眼神,饒是讓羅彬都有些說不出的不適應(yīng)。
其實,金線代表的東西,就已經(jīng)足夠高,足夠出乎預(yù)料。
黎姥姥這一番解釋,是自己能拔走千苗寨最高深的傳承?
不光是蠱術(shù),甚至還能學(xué)到苗醫(yī)?
真有那么好的事情嗎?
他真有那么好的資質(zhì)?
還是說,這里又有某種他目前沒有看出來,不了解的陰謀?
不是羅彬太過謹慎,太過陰謀論。
常言道,天上掉餡餅,地上有陷阱。
好事太多,往往就不是好事了,命數(shù)上說禍福相依就是這一點。
“嗯?!?/p>
黎姥姥點點頭,眼中透著滿意,再度開口說:“我先前,是去挑選金竹了。”
“眼下,劈竹禮顯得更為重要,今夜苗觚應(yīng)該能醒來,時間就定在后日吧,苗那,你應(yīng)該回一趟巫醫(yī)峰,告知大巫醫(yī)此事,看他是否遣人來賀?!?/p>
“另外,什么時候讓羅彬上巫醫(yī)峰,他要決定。”
苗那總算站起身來,他晃晃悠悠,朝著院外走去。
夕陽照射在他臉上,他此刻還顯得有些恍惚。
八叔公和苗夷同時起身。
“今日千苗寨大運將起,饒恕你們擅闖黎姥姥院落之罪!”
“還不起來,退出去?”苗夷喝道。
眾多苗人匆匆忙忙起身,慌慌張張往外走。
還有人撞到了苗那,苗那都險些跌倒。
不多時,院中就只剩下黎姥姥,八叔公,苗夷,苗緲,連帶羅彬五人了。
黎姥姥抬頭,看羅彬的眼神分外慈祥起來。
“羅彬,讓苗緲送你回去休息,明日行了劈竹禮,你就完完全全是我千苗寨的人?!?/p>
“嗯,姥姥提醒你一句,以后不要走禁地,你們只是運氣好,才能活著回來,或許是老苗王冥冥中的庇佑吧?!崩枥牙颜f。
“嗯嗯,應(yīng)該是?!泵缇樈釉?,將潭水旁發(fā)生的一切說了。
先前苗緲都沒有和八叔公說過詳細。
這一霎,黎姥姥臉色突變,就連苗夷,都駭然大驚。
黎姥姥和苗夷的目光,直接落在羅彬身上。
顯然,兩人都知道,事情絕對沒有這么簡單,根本不可能是苗緲暈暈沉沉將羅彬帶走了。
“禁地那口尸體,存在很多年了么?”
羅彬開了口,先提了問。
“我一度認為,活尸是苗緲說的另一族群,結(jié)果不是?!?/p>
一時間,黎姥姥和苗夷無言,兩人都沉默。
“誰?”八叔公忽然警惕喊了一聲,看向院門口。
羅彬隨之投去視線,入目所視,正是張云溪!
“打擾你們了么?”張云溪語氣平和:“寨內(nèi)人群都朝著這邊涌動,我過來看看,又瞧見人都退散了?!?/p>
苗夷看了八叔公一眼,八叔公徑直就要往前。
“婁方,您是要請云溪先生進來么?”
“的確,昨晚發(fā)生的事情,我覺得有必要和云溪先生一起商議,明顯,苗寨處理不了一些問題?!?/p>
羅彬恰逢其時的開口。
八叔公身體微微一僵。
苗夷瞳孔微縮,余光瞥向黎姥姥。
黎姥姥一聲干咳,點點頭說:“是,請云溪先生進來。”
沒有等八叔公再往前,張云溪主動邁步進來。
結(jié)果張云溪身后還跟著一人,正是胡進。
張云溪是腰背挺直,宛若老松,胡進氣場就差得多,順道還拱了拱手,臉上擠出不失禮貌的笑容。
八叔公又看了苗夷一眼,苗夷沒吭聲。
“昨夜驚雷作響,大雨傾盆,一側(cè)怨氣沖天,我隱隱覺得心驚肉跳?!?/p>
“剛好我聽見苗緲說活尸,羅先生又說禁地,千苗寨還有這等密辛?”
話語間,張云溪進了堂屋內(nèi)。
黎姥姥才總算開口,說:“三危山,有兩族人共存,千苗寨和移靈洞?!?/p>
“千苗寨苗人學(xué)醫(yī)制作蠱。”
“移靈洞背尸趕尸?!?/p>
“外人說三苗之邪異,多則說落花洞女,趕尸術(shù),以及巫蠱?!?/p>
黎姥姥這番話,打開了羅彬的認知。
“背尸趕尸?下九流,趕尸匠?旁門左道,背尸人?”胡進忽然問。
“胡先生。”羅彬開了口,打斷胡進的話,示意他不要擾亂黎姥姥。
“算命先生,風(fēng)水先生,是陰陽先生么?”
“不,還得換個比喻?!?/p>
“鄉(xiāng)野之中,負責(zé)白事的那些先生道士,他們是道士,或者陰陽先生么?”
“或是你們遇到的龍普,巫人,他們能算我千苗寨的人么?”
“你所說的下九流,趕尸匠,旁門左道背尸人,不過是移靈多年前在外走動,所收下的偏支,逐漸自成一脈?!?/p>
黎姥姥這番話,解釋的明顯多了些。
“居然還有這種密辛?”胡進沒忍住,小聲回答,咽了口唾沫。
“萬事皆有起源,這不奇怪。”張云溪點頭,隨之又問:“因此,羅先生和苗緲說的禁地活尸,就是那些人豢養(yǎng)出來的?”
“實際上,羅先生和苗緲從別人的地盤走了過去,而且昨晚上雷雨天,正是兇尸出沒的時候,甚至羅先生使了手段才帶著苗緲出來,很有可能,已經(jīng)得罪了人還不自知?”
張云溪目光銳利如劍。
羅彬其實還什么都沒有說。
只是苗緲說了情況,羅彬提了另外的問題。
張云溪僅僅聽到了這些,就直接判斷出來,事情并非如此,且直接說明了緣由,只是沒說出來細節(jié)而已。
黎姥姥的頭抬起來了。
本身她一直都低垂著頭,時而抽煙說句話,視線掃過人臉上而已。
此刻,她分外慎重地看著張云溪。
作為玉堂道場的大先生,在浮龜山活了數(shù)年的人,張云溪從來都不弱,只是對比的人太強,譬如秦天傾,譬如袁印信,譬如戴志雄。
相對來說,張云溪輸在了傳承上,他能和秦天傾沒有商議的情況下唱雙簧,足以見得其心志老道,那才是人老成妖。
“那深潭老尸,并沒有被移靈一脈的人控制住?!崩枥牙芽偹汩_口了,語氣略顯喑啞:“不過,他每一次出沒,移靈的人必然會出現(xiàn),三危山以前是個很特殊的地方,死過很多人,移靈的人一直在搜集這些人,也算是讓三危山平衡了不少,我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,相安無事?!?/p>
“他沒有得罪人,至多讓人看見了而已,雷雨天,光線暗沉,那些人最多發(fā)現(xiàn)他們,不至于看見他頭上的紫金線?!?/p>
黎姥姥稍稍一頓,繼續(xù)說:“我和苗夷驚詫,只是因為遇到禁地活尸,羅彬和苗緲依舊活著回來,并不是要針對它做什么,因為什么都做不了,移靈的人更適合,他們也束手無策?!?/p>
“羅彬誤會了?!?/p>
“云溪先生,你也誤會了。”
場間緊繃的氛圍,都因為黎姥姥這番話而變得松弛下來。
張云溪稍稍一怔,隨后點點頭,他笑了笑說:“那老夫想多了,我真以為千苗寨解決不了那個問題,打算去處理了,算是添個彩頭。”
“云溪先生有這個想法,那老身倒有個提議?!?/p>
“你來見證,劈竹,當(dāng)那全福人如何?”黎姥姥問。
先前苗緲是說過,可以讓羅彬自己劈竹,也可以請德高望重的人,譬如云溪先生。
當(dāng)時羅彬回答,是想一想。
黎姥姥開了口,羅彬便不多說什么了。
加入千苗寨的形式而已。
他考慮的東西不一樣。
“看來沒有其他的事情,我想回去歇一歇,應(yīng)該可以吧?”羅彬和黎姥姥微微抱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