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年紀輕輕,便掌握著柜山傳承的精髓。
從柜山萬人之上,所有人都是草芥,再到離開了柜山,浮龜山中,哪怕是浮龜山道場的精銳先生,一樣無法幸免于難。
再是玉堂道場的一群先生和道士。
上官星月殺穿了山內(nèi)山外。
言斷生死,誰敢不從???
可但凡是人,總有弱點。
上官星月是個女人,再厲害的女人,總有怕的東西。
蜘蛛鉆進了衣服里,從袖子爬出來,這簡直比一群山獖圍著她的時候,還要令人恐懼。
猛甩之下,上官星月感覺手腕都一陣生疼。
袖子里的蜘蛛被甩了出去。
上官星月倉皇失措地朝著前方小跑,俏臉更為煞白。
沒跑幾步,她本能扭頭看了一眼身后,雞皮疙瘩都爬滿全身。
那條小路上,密密麻麻全都是黑漆漆的蜘蛛,旁側(cè)的枯枝敗葉中,更不停地爬出來蜘蛛,像是潮水一樣朝著她涌來。
上官星月沒有尖叫了。
剛才那一嗓子,已經(jīng)暴露了她的存在。
雖說羅彬和張云溪不會知道是她跟上來了,但一定會讓兩人曉得身后還有人。
她不能暴露更多。
只是她惡寒更多,又不敢一直在這條路上跑,不能和羅彬張云溪撞個滿懷。
因此她只能竄出路面,竄進了旁側(cè)的林子里,躲避這些毒蛛。
更前方,張云溪和羅彬走了很遠很遠,一直沒有駐足停下。
張云溪時而瞟一眼身后,遠處總有一些蛇,入骨附髓一般,窮追不舍。
“云溪先生,你聽見了尖叫聲嗎?”羅彬眼皮微跳,眉頭緊蹙。
本身上官星月和羅彬保持著一定距離,就是避免被發(fā)現(xiàn)。
羅彬和張云溪跑了之后,上官星月才出來,再加上兩人的速度很快,距離拉得就很遠。
不過即便是很遠,羅彬依舊聽到了尖叫。
“隱隱約約有一聲,這附近還有人?我們來之前,還是之后?”張云溪沉凝。
當然,這并沒有讓兩人減緩腳步速度。
“不可能是之前,秦矩會給錯路,往左走,和我們這個方向相反,不可能有慘叫,是之后,是……尾巴?”羅彬凝重極了。
“外場不止秦矩一人,還有人潛藏在暗處,我們走了這里,秦矩讓那人跟上來了?”
“或者……還有人想找天機道場,恰好一直跟在我們身后,我們是探路石?”張云溪接連兩句話,眼中分外深邃警覺。
張云溪的分析是對的,兩個可能兩種結(jié)果。
前者一定是不懷好意,后者則意圖不明。
先點點頭,是認同張云溪的說法,隨后羅彬喃喃:“好像終于甩掉了,并沒有蛇跟上來。”
先前張云溪跑,羅彬認為是他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些細節(jié)。
途中羅彬回過頭,才瞧見路面上有一些蛇,扭動身子,飛快地追他們。
直至此刻,那些蛇終于被甩掉。
張云溪額間依舊有薄汗,沒有駐足停下,又走了十幾分鐘,才止住腳步。
“沒有錯路吧?”張云溪啞聲問。
“沒有?!绷_彬搖頭。
張云溪只是率先跑了幾步,接著就是羅彬稍稍領先,算是羅彬帶著在跑。
“呼……”
長舒一口氣,張云溪苦笑:“這地方的問題不簡單,正常情況下,蛇怎么可能鉆進我身上?我都沒有絲毫察覺。還有,這么窮追不舍的蛇,我也是頭一次見?!?p>“天機道場,不可能沒有一點風險就進去的?!绷_彬擦了擦額間汗水。
“嗯?!睆堅葡c頭。
微瞇著眼,張云溪忽然說:“后方來人,應該也吃上苦頭了,那尖叫聲,或許也是一條蛇鉆進了衣服里?”
“有可能?”羅彬一樣若有所思。
“注意頭頂吧,小心樹冠里掉下來蛇,真的太多了,全都是劇毒。”張云溪再道。
羅彬心頭微凜。
果然,張云溪觀察力更敏銳,發(fā)現(xiàn)了他沒發(fā)現(xiàn)的細節(jié)?
思緒之余,羅彬謹慎抬頭。
陽光照不進云霧,上方的樹冠在視線中總有些霧蒙蒙的。
乍眼一看,沒什么。
可仔細一看,發(fā)現(xiàn)一些枝條的顏色不一樣。
分明是蛇身附著,細細的蛇信子暴露在空氣中,隱約耳邊還聽到了嘶嘶聲。
“我覺得……這里還不是休息之地?!绷_彬打了個寒噤。
他一手摸出來地圖,分辨著其上路徑,匆匆邁步,繼續(xù)往前走去。
張云溪沒有吭聲,緊緊跟隨。
兩人這一走,足足走了兩小時。
羅彬還好,張云溪畢竟年紀大了,有些氣喘。
這里完全沒入云霧了,回頭再看不見矮山上的一切,看不見濃煙。
此地,應該深入了山腰范圍?
為了保險起見,羅彬告訴張云溪,至少得找個空地才能休息,這沿途一直都能看見蛇。
張云溪沒有異議。
兩人繼續(xù)走了半小時左右。
果不其然,找到了一處位置,樹木稍微稀少一些,至少頭頂上方有一片空隙,不用擔心天降毒蛇。
兩人席地而坐,羅彬去揉小腿肚,張云溪則不停地微喘。
這期間,羅彬掃了幾眼后方,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有人跟上來。
不過,羅彬并不認為身后的人死了。
無論是外場的人,還是拿他們當探路石的人,都不是省油的燈,蛇是陰毒了一些,不足以要人命。
除非……這山上還有更恐怖的東西。
想到這里,羅彬打了個冷噤。
天,變陰了。
雖說不見天日,但天的陰沉讓云霧一樣變得陰沉。
風好大,呼呼地刮著。
悶熱感變得愈發(fā)強烈,就像是暴雨來臨的前奏。
“要下雨了,還得繼續(xù)往前走,至少得找個避雨的地方,得有個落腳點?!睆堅葡樕o繃著,站起身來。
羅彬同樣起身,繼續(xù)帶路往前走著。
這一走,又是兩小時左右。
天,早已徹底變黑。
懷表上的時間是正午,這么黑壓壓的天,一定是一場罕見的暴雨。
一直還沒有找到能避雨的地方,羅彬都有種說不出的心急和壓抑。
啪嗒啪嗒的聲響,是豆大的雨滴落在臉上,打在樹葉上,羅彬都暗罵了兩句臟話。
正當此時,羅彬余光中出現(xiàn)了一道屋影。
視線凝聚,路上有個牌樓,剛好騎過路面。
牌樓上有字,只是天太陰暗了,一時間看不清楚字寫著什么。
好巧不巧,一道刺目的閃電劃過。
閃電太強,讓霧影都被穿透。
牌樓上的字顯露無疑。
“窺心場?!?p>這三個字乍眼一看沒什么,不過是天機道場的一處殿,或者是分場,那牌樓后有成片屋影,將路截斷。
不,是處于路上。
羅彬上輩子去過一些旅游景點,像是山上的道觀,廟子。
那些地方無一例外都有個特征,從上山開始,就會有很多道殿,或者廟,沿著一條路線,一直到主道觀的山頂,或者金鑾寶殿。
無疑,天機道場就是類似布局。
穿過這地方,就能繼續(xù)上山。
中途,或許還會經(jīng)歷數(shù)個類似的建筑群。
這些地方對于天機道場,都一定有意義。
思緒瞬間落定,羅彬沉聲說:“云溪先生,快走,有地方避雨了?!?p>閃電的光只是持續(xù)一瞬,天徹徹底底的漆黑,羅彬摸出來了個強力手電,兩人這才能看清楚腳下的路。
幾分鐘后,他們鉆進了壓在正路上的一個大屋。
轟隆轟隆,悶雷滾滾。
瓢潑大雨傾盆而下。
那都不是雨簾了,就像是從天上往下狠狠潑水。
云霧潰散!
風吹著雨,竟像是空中起了一層層水浪,一波壓過一波。
張云溪喘了口粗氣,顯得心有余悸。
羅彬手電光掃過殿內(nèi)其他位置,門內(nèi)側(cè)有個燭臺,上邊兒都是燃燒過半的蠟燭。
走到燭臺旁,羅彬摸出來打火機,將其一根根點燃。
在曲水鎮(zhèn)的時候,羅彬買了很多東西,這些都是在野外的必備品。
為了擋風,張云溪關上了殿門。
蠟燭的光逐漸灑滿整個殿內(nèi)。
入目所視,殿中有一尊泥塑像,身上漆塊剝落,顯得很殘舊。
泥塑像前邊兒是一張長桌,桌上早就沒了祭品,盤子里滿是細顆粒的老鼠屎。
仔細看那泥塑像,羅彬卻覺得一陣陣奇怪。
泥塑像的眼距很寬,鼻梁很矮塌,嘴唇微微咧開,整張臉,顯得很平。
這絕對不是因為剝落漆塊顯出的平,是泥塑像本身有問題,十分的……丑陋?
對,就是丑陋,很畸形。
“正常道場,不奉任何先輩先生,不奉祖師?!?p>“道場不是道觀,道觀才會有三清?!?p>“若是道場奉像,那此人必然對道場有著莫大貢獻,才會香火奉之?!睆堅葡恳曋悄嗨芟瘢彶酵白吡藥撞?,雙手抱拳,深深鞠了一躬。
羅彬無言,卻學著張云溪的動作,同樣朝著泥塑像行了一禮。
這里是天機道場,客隨主便,肯定是要有一些敬畏心的。
雨還在嘩嘩地下著,沒有停下來的征兆。
羅彬走到燭臺架子靠前一點兒的地方,那兒有蒲團,他坐了下來。
張云溪同樣走到另一個蒲團旁坐下。
羅彬放下身上背包,拿出來一些吃食遞給張云溪。
先前奔命一般的疲憊逐漸涌了上來,兩人都沒多大力氣了。
“這窺心場,就是分場無疑,此地也沒有天機道場的人了,他們應該都在主道場中,沿途應該還有一些道場,我看看地圖?!睆堅葡獩_著羅彬伸手。
羅彬?qū)⒌貓D遞給張云溪。
從圖上線路看,并沒有這個道場的存在。
當然,就連前邊兒的外場一樣沒有,就只是寫了個天門。
張云溪低頭看著地圖,陷入沉思。
羅彬稍微緩過來一些勁兒了,起了身,走到了這殿門處,門縫很大,不需要打開就能瞧見外邊兒。
雨,依舊很大。
天,依舊無光。
路上空空洞洞,半個人影子都沒有。
羅彬考慮的就是后方那個人,會不會有可能跟上來。
現(xiàn)在看來,應該沒可能了?
冷不丁的,羅彬扭頭看了一眼,依舊目視著那個泥塑像。寬大的眼距,很小的一雙眼睛,乍眼一看很無神。
可羅彬又覺得很壓抑,無神好像只是假象,先前他明明感覺自己被盯了一眼。絕對不是張云溪,張云溪一直在看地圖呢。
錯覺?
回溯了一遍回頭的過程,并沒有任何發(fā)現(xiàn)。
忽地,一陣沉悶的雷聲炸響,仿佛要將天劃破了。
緊接著,閃電驟亮。
這大殿的門上有窗戶,窗戶都發(fā)白了,光壓過了燭光。
就這一瞬,羅彬頭皮發(fā)麻!
因為那泥塑像,眼睛居然彎了彎,嘴角甚至還勾起一下。
它,笑了!
閃電來得快,去得快,亮度恢復正常,只剩下暗沉的燭光。
泥塑像的臉恢復成最開始那樣子,笑臉同樣消失。
羅彬卻還是死死盯著,視線沒有挪動。
他回溯了記憶,結(jié)果前一刻,只有泥塑像死沉死沉的臉,哪兒有什么笑容?
產(chǎn)幻?
“羅彬,你過來,你看這像是什么?”張云溪抬頭招手。
看羅彬的神態(tài)舉動,他一怔,扭頭看一眼泥塑像,皺眉說:“怎么了?有什么問題嗎?”
羅彬不自然地說了剛才一幕。
“你太緊張了?!睆堅葡獡u搖頭說:“你要是看見暗處突然冒出來一張臉,那可能是對的,的確有東西蟄伏,可這只是一尊雕像,又不是什么死尸,雷雨天會詐尸,這兒更沒有什么鬼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羅彬還是有種說不出的不自然。
他回到張云溪身旁,張云溪在地圖上用手指畫了一個圈,說:“你看,這些彎彎繞繞的路徑,像是組成了什么?”
張云溪所點的位置,大致就是兩人現(xiàn)在所在之處。
主路周圍有很多小路,環(huán)繞成圈兒,又有些扭曲。
稍稍虛著眼,羅彬看出來了蹊蹺。
“一顆心?”羅彬試探開口。
“對,一顆心,窺心場,剛好吻合了。”張云溪吐了口濁氣,說:“沒什么提示,也沒什么危險,我們在這里休息到雨停再出發(fā)。睡一會兒能養(yǎng)足精神,你太緊張,你先睡?!?p>羅彬搖搖頭,說:“沒有,我不困?!?p>忽地一陣強風襲來,這殿門居然都被吹開了!
風大得直接吹滅了燭臺架子上的蠟燭!
一瞬間,殿內(nèi)伸手不見五指!
羅彬立馬去摸兜里的手電。
耳邊卻莫名的,聽到好幾道呼吸聲,像是這殿內(nèi)還有好幾個人!
摸到電筒的瞬間,羅彬抽出,按亮。
光快速在四周亂打一圈,除了張云溪,卻沒有半個鬼影子。
“殿內(nèi)還有人!”羅彬臉色難看到了極點。
張云溪本來是鎮(zhèn)定的。
這一霎,他臉上都冒出了驚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