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進人麻了,頓感受到的是一股一股的眩暈和窒息。
他心旋即一狠,是想和上官星月拼了。
遂即,又是一陣發(fā)涼。
前一瞬他就想拼了,換來的是不能動彈,換來的是被一股無形力量鎖喉的窒息。
他,不是這上官星月的對手啊……
直覺告訴他,上官星月想要弄死他,就和碾死一只螞蟻那樣簡單。
沒有被鎖喉,那股窒息來自于心底。
上官星月笑容很美,很濃郁,可以說攝人心魄。
胡進好難受,好壓抑,好絕望。
“你還不走嗎?”
“你想斷了兩條腿,然后被我拖進去?”
“那樣,你可能很難活下去哦?!鄙瞎傩窃螺p喃。
慘然和絕望到了頂點。
胡進只能艱難地往前走。
江和樹林很近。
走至樹林邊緣那一瞬,胡進其實還有些僥幸。
他們出來了,走的路很特殊。
眼下,已經(jīng)不是一條路。
想回去,哪有那么容易?
可偏偏,當(dāng)他步入樹林時,好像聽見上官星月輕語了什么,肩頭被用力一搡,好似刺進了什么東西!
痛,讓胡進一聲悶哼。
他跌跌撞撞往前幾步。
再抬起頭來時,腦子嗡嗡作響!
入目所視的樹林,葉片綠得發(fā)黑。
天,暗沉的幾乎沒有天光,只有鉛塊一般的陰云,隨時會墜落。
“??!”胡進崩潰的一聲大吼。
猛然扭頭,身后是濃密的霧。
瞧不見出路,瞧不見上官星月!
這對胡進來說,簡直是大起大落,前一瞬剛呼吸到自由的空氣,照射到真正的陽光。
這一瞬,又被打入了牢籠!
“回去……對,靈生亡死,君子行道,我可以的,我可以的……”胡進卻一時間不知道往左還是往右。
他趕緊摸出來身上那塊羅盤。
冷不丁的,耳邊卻聽到一個喊聲。
“胡進?”
胡進抬起頭來。
瞧見的是一人。
何燊。
明明當(dāng)初殘疾了的何燊,好端端地站著,沖著他招手。
胡進頭皮發(fā)麻!
一行路那么久,觀察者都沒有出現(xiàn)。
此刻,居然出現(xiàn)了???
這根本不是什么何燊。
群居屋的所有人,除了他們之外,都死了,都被觀察者剝掉了皮,取而代之!
……
……
江邊和樹林,就只有那一條路。
羅彬追了很遠,至少得有半小時。
他追到了一條馬路的邊兒上。
喇叭聲刺耳,路上車輛飛逝。
是對自由的渴望,是對浮龜山的排斥,以及,對自己和張云溪的隱隱懼怕,才讓胡進離開得這么快?
羅彬知道,自己追不上了。
這里有車。
胡進隨便攔下來一輛,就能遠遠離開。
羅彬不敢在這里待太久,他身上的衣服很襤褸,很臟,很破,血很多。
招魂在柜山醒來,又到浮龜山,雖然過了幾個月,但羅彬還沒到與世隔絕的地步。
他可不想被送進局子里,到時候解釋不清楚一身血,拿不來證明身份的證件,恐怕他得蹲進去吃公家飯。
心里隱隱有些失望,不過,倒也不算太失望。
至多,這算是命?
胡進命里就不會和柜山,浮龜山繼續(xù)打交道,因此自己追不上。
張云溪多少還是有辦法的,畢竟,張云溪的本事比胡進高得多。
思緒落定,羅彬往回走去。
大約走了十來分鐘,遠離了那條馬路,羅彬先停了下來,四周無人,他脫掉了身上的血衣,換上了當(dāng)時從宋天柱身上扒下來的一身衣服。
還是一如既往的合身。
舊衣羅彬沒有扔掉,擋在了背囊的最底部。
隨后,羅彬才順著南邊一路往前。
先走到了最初出來的位置,羅彬正要繼續(xù)往前走。
冷不丁的,他好像聽到了喊聲,是在叫他的名字。
打了個冷噤,羅彬扭頭看了一眼。
他所視的方向,正是樹林。
這一眼,卻讓羅彬頭皮發(fā)麻。
前一瞬都青翠碧綠的林子,這一刻變得極為暗沉,墨綠色的苔蘚正在往外彌漫。
喊他名字的聲音,來自林間!
冷汗從后背冒起。
下一瞬,林子卻又恢復(fù)了正常,沒有絲毫異樣……
四肢略有僵硬,羅彬不敢再停頓,匆匆往前走去。
這期間,羅彬還是沒忍住。
瞟了好幾眼樹林方向。
一切都格外正常,再沒有剛才一幕陰暗浮龜山的場景。
羅彬才堪堪松了口氣。
是因為那位置,他們逃了出來,那相當(dāng)于浮龜山的入口?
遠離了,就無礙了?
想歸想,羅彬不敢駐足停留。
從那位置算,又走了半小時左右。
江邊多了三個人影。
張云溪,兩個道士。
他們身上濕漉漉的,一眼就能看出來,是下水洗了身上的污垢。
清洗之下露出了更多的底色,衣服卻也顯得更舊。
走至近前,羅彬如實說:“胡先生走了,我沒追上?!?/p>
張云溪稍一皺眉,點點頭,表示知曉。
羅彬長舒一口氣,沒有繼續(xù)多言。
眼下,他只能跟著張云溪和這兩道士,否則身上沒錢,沒證件,他還是寸步難行。
張云溪掃了兩道士一眼,繼續(xù)邁步往南走去。
林子太寬泛了,南邊兒一眼都掃不到樓房建筑,這一走就走了很遠很遠。
直至傍晚天黑,終于瞧見了一座大橋。
從江邊上橋,張云溪扭頭回看。
同樣,羅彬回頭看了一眼。
夜晚的樹林是陰暗的。
一座大山屹立其中。
下半截的山,很寬大,略有一些抽象。
像是個龜。
上半截像是忽然拔起的峰頭,更像是龜背著一塊石碑!
嗓子眼有些火辣辣的,本能升起,卻還能被控制。
吃過情花果之后,燈油在嚴(yán)格意義上來說,就可有可無了。
只不過喝了燈油會讓羅彬更清醒。
羅彬拿起腰間掛著的壺,往嘴里灌了一口。
“你尸毒很重?!?/p>
“按照道理來說,毒氣攻心了?!逼渲幸粋€道士忽然開口。
另一個道士點頭:“云溪先生還沒有給你拔毒,你還沒有死,你這身體,很硬朗?!?/p>
這么多天以來,道士從來沒有和羅彬言語過。
此刻的話,卻讓羅彬心頭微凜。
“應(yīng)該是離開了浮龜山,再加上那龜甲被鎮(zhèn)住,里邊兒的尸體無法散出更多的毒,冥冥之中,就讓我撐到了現(xiàn)在吧?”羅彬回答。
“這里不是我們進山的地方,要穿城過去,等回去了,我會為你拔毒?!睆堅葡f:“你也不要太心急,一切,都從長計議?!?/p>
羅彬心頭再度一緊。
關(guān)于自己邪祟的身份,幾人不知曉。
拔毒……
拔得掉么?
自己能讓他拔么?
邪祟化的身體,是底牌啊。
張云溪沒有多言,繼續(xù)往前走去。
那兩個道士緊緊跟隨,并沒有落下半步,羅彬便跟在最后邊兒,他的速度,又一次快不起來了。
腦中思緒紊亂。
心中驅(qū)散不掉雜念。
羅彬忽然駐足,回頭往后看了一眼。
后方是安安靜靜的橋面,只有遠處一輛車疾馳而來,那刺目的遠光燈,讓羅彬捂住了眼。
本能的直覺告訴他,有人在看他。
這一回頭,卻什么都看不見了。
內(nèi)心的警惕,讓羅彬回溯了回頭那一瞬間。
不光是發(fā)生時肉眼不可見,這記憶的回溯,同樣沒有瞧見身后有半個人影。
羅彬這才稍稍松了口氣。
是自己太壓抑,心太重了嗎?
羅彬看不見,暗沉的橋墩旁,走著一個絕美的女子。
羅彬等人走在上方,上官星月卻走在橋下。
……
路燈和月光,將張云溪,兩個道士,以及羅彬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。
人在前,影子在后。
此刻,無人回頭。
羅彬也沒有注意到,自己的影子和以前不一樣了。
更為暗沉,就像是暗影。
尤其是頭的位置,隱隱約約,像是綻開的花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