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不過這話羅彬不可能說。
大家都覺得是毒藥貓對兩腳羊的尸體動了手腳。
羅彬不能去變相地告訴尤江,是他吧?
這樣的話,尤江還敢不敢和他單獨(dú)出去“找人”,還不一定。
尤江還是瞇眼笑著。
他沒有多言接話,繼續(xù)朝著羗村出口的方向走去。
羅彬就這么跟在后邊兒。
……
……
三天前,夜晚。
尤江家中,窗戶靠著草皮地,能瞧見河邊的房間里。
兩個人站在窗戶旁側(cè),鐘志成盯著窗戶外的那個洞,眼皮不停痙攣,額頭不停地泌出汗珠,后背卻早已經(jīng)被汗水完全打濕了。
章立就站在他身旁,雖說一言不發(fā),但章立的表情很壓抑,很急躁。
中午之前,章立找到他,語無倫次地說了一些話。
什么尤江殺人,吃人,顧婭,羅杉,救人。
鐘志成思維很縝密。
立馬就跟著章立離開。
他見到了地室,見到了木籠,見到了木頭縫隙中的血指甲,見到了那一排排掛著的咸肉。
那些咸肉的紋理,太讓他頭皮發(fā)麻。
那絕對不是什么豬肉。
是人!
大部分來自于人腿,胳膊,少部分是胸膛和后背剃下來的肉。
胳膊腿的肉厚實(shí),像是腱子,胸肉比較薄一些,色彩要淡一點(diǎn)兒。
尤江,真的在殺人!
尤江,真的在吃人!
自己作為村長,在眼皮子底下發(fā)生這么恐怖的事情,自己……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???
這已經(jīng)不是簡單的恐怖了,是變態(tài),是有病,是……瘋子!
怪不得,尤江會提出來,去羗村要帶上羅杉!
如果不帶,尤江就不去!
怪不得,羅酆那么冷靜鎮(zhèn)定的一個人,要濫用職權(quán),第二次搜村。
怪不得,要首選尤江家。
羅酆早就發(fā)現(xiàn)尤江有問題。
不,不只是羅酆一個人,包括了羅杉,顧婭,恐怕都知道尤江有問題!
因此,羅酆羅杉父子兩能斷定,顧婭的失蹤不是因?yàn)樾八?,不是因?yàn)樾睦頎顩r,是尤江!
尤江……是什么時候暴露的?
是那一口出現(xiàn)在羅杉窗戶下的尸體嗎?
尤江,還有一個同伙。
那同伙帶走了顧婭。
沒有殺死章立,是不想暴露自己?是不想將事情鬧得更惡化?
那同伙沒有本事殺人后抹掉所有痕跡?
這才是章立今天被打暈后活下來的根本原因?
同伙,是誰?
鐘志成的疑問太多了。
不知不覺,就從白天站到了晚上。
期間,章立催促過他很多次,他都沒有去組織人員搜村,沒有去找顧婭。
原因只有一個。
青壯隊的人全都走了。
不是說,整個柜山村千百號人,就只有那三十幾個精壯漢子。
是因?yàn)?,只有他們足夠沉穩(wěn)聽話,至少,相對來說比其余村民更導(dǎo)向正確,根骨上是為了村子。
他能完全坐鎮(zhèn)柜山村,服眾村民,一部分是燈油,還有一部分,是他建立了規(guī)則,成立了青壯隊。
沒有青壯隊的柜山村,就是一盤散沙。
心狠手辣的人絕對不在少數(shù),不過是平時都掩飾著自己罷了。
還有,他和章立來的時候,就跟來了不少村民。
地室,村民看見了。
章立的一些話,村民聽見了。
村子,要亂了。
鐘志成必須要萬分謹(jǐn)慎小心,要讓這亂的矛頭,變得一致,絕對不能更亂!
譬如,村民只聽見了關(guān)于尤江的一些狠毒,并沒有聽見顧婭被抓走,尤江還有同伙。
那這件事情,就暫時得壓著。
否則大家就會恐懼,恐懼還有一個殺人魔。
這對柜山村來說,絕對沒有好處!
“村長,你站了一個白天,又站了半夜了,要怎么辦,你得發(fā)個話??!”
“顧婭的安全,你得保證,你得負(fù)責(zé)啊!你是村長啊!”
章立無法壓下心頭的急躁,哪怕是跟著站了一天半夜,還是如此。
他沒有更多的辦法,只能指望鐘志成了,可沒想到,鐘志成就一直站在這里,就一直盯著地室洞道。
“你盯著洞道,能把顧婭盯出來嗎?顯然不能啊!”
“天亮你一定得下令找人,不能拖了!要出人命了!”
章立還在催促。
“聒噪!”鐘志成冷眼看向章立。
“你不懂村子的構(gòu)造,你不懂村子的危險,你不懂,人心絕對不能惶恐,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,我不能因?yàn)橐粋€女人的命,讓整個村子亂掉?!?/p>
“羅杉既然讓你來找我了,有一點(diǎn)是顯而易見,并且至關(guān)重要的。”
“尤江必須死!”
“我得做好準(zhǔn)備,等青壯隊回來的時候,要將尤江擒??!”
“尤江必然還想要趁此機(jī)會,殺死羅酆和羅杉!”
“現(xiàn)在的局面已經(jīng)夠焦灼了,你不要再讓事情變得更糟糕!”
接二連三的一番話,是鐘志成的道理,是鐘志成的認(rèn)知。
“所以,你就不管顧婭了!?”
“你怎么能這樣呢?你是村長啊,你要管事兒?。 ?/p>
章立急眼了,幾乎是大聲咆哮。
章立這人就是這樣,
一旦著急,他情緒就會失控,就會大吼。
“你在無能狂怒,我是村長,所以,我要看的就是全村,而不是一個人。”
“況且,退一萬步來說,救顧婭,是羅杉囑托給你的事情,你,失敗了而已,好在你沒有一敗涂地,還是將尤江的秘密說出來了?!?/p>
“此刻大家都在恐懼尤江,你不能讓他們變得更恐懼,否則我會把你關(guān)起來?!?/p>
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?”鐘志成沉聲再道。
“你!”
章立瞪大了眼,聲音發(fā)顫,只不過,除了那一個字,卻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了。
“嗯?”鐘志成微瞇著眼,說:“我?”
章立再顫,是手顫。
他更說不出半句話來。
“嗯,你這幾天跟著我吧,好好跟好了?!?/p>
鐘志成手摁著眉心,去揉散緊皺的眉頭。
……
……
還是這個夜晚,另一個臟兮兮的院落中。
院子中間有個木馬,很簡易,用木板,樹棍搭起來的,不過很牢固,
樹棍木板并不粗糙,木馬經(jīng)過拋光打磨,難看是難看了點(diǎn)兒,仔細(xì)去看,卻發(fā)現(xiàn)細(xì)節(jié)的位置處理得很好。
只不過,木料中有浸染過鮮血,怎么都處理不掉,甚至是讓木頭發(fā)著黑紅色。
木馬上牢牢地綁著一個人。
正是顧婭。
房間里,木馬在微微搖晃。
男人坐在地上,他沒有抽煙,怔怔地看著那張被撕掉大半,只剩下女孩兒的照片。
“放了我吧……老于,你不是這樣的人啊……求你放了我吧……我們之間無仇無怨,你抓我沒有任何好處啊……”
顧婭小聲地說著。
她的臉,都快被打成豬頭了,哪兒哪兒都是腫大的,青一塊紫一塊黑一塊。
老于,原名叫做于明信,曾是村里的木匠。
只不過,女兒一場重病死了之后,整個人性情大變,木匠的活兒不做了不說,成天到晚都在村里亂走,他抽草葉樹葉卷起來,最劣質(zhì)的煙,他罵最齷齪惡心的話,他做最臟最不修邊幅的人。
顧婭真不知道,上哪兒得罪了于明信。
章立明明救了她,眼看著脫險,眼看著能回家,眼看著能找到鐘志成,解決尤江的問題。
結(jié)果半路殺出個于明信……
她不是不想大聲喊救命,她只要稍稍有要喊的舉動,于明信就會大耳刮子掄下來。
她都被打得耳鳴了。
“你生了個好兒子,你兒子好啊,出息了。”于明信說著,他忽然噗了一聲,似是想笑,又止住。
“我女兒卻死了,你兒子當(dāng)好人,我女兒當(dāng)死人,你覺得,好嗎?”于明信喃喃。
顧婭一個激靈,更小聲,更不安:“你不能因?yàn)槲覂鹤雍?,你女兒遭遇過不幸,你就遷怒到我們家啊……”
這種人,顧婭不是沒見過。
看不慣人好,因?yàn)樽约翰恍遥鸵獙⒉恍覐?qiáng)加在別人身上,讓大家一起不幸。
她絕對可以肯定,她和羅酆沒有得罪過于明信,就連羅杉以前,都沒有招惹過于明信,更沒有惹過于明信女兒。
“遷怒?真好聽,遷怒……”
“他藏得很深啊!?”
于明信喃喃地說著,他手指狠狠地戳在地上,用力地劃著,硬生生用手指甲劃出來了一筆一劃。
于明信寫的是名字。
第一個是羅杉,往后,還有好幾個名字,其中有一個,是張軍。
顧婭的心,在發(fā)顫,她身體在發(fā)抖,因此讓那木馬搖晃得更厲害了一些。
“你等等,你再等等,會有好事發(fā)生的?!?/p>
“你有個好兒子……他當(dāng)好人,我女兒當(dāng)死人……”
于明信還在往后寫,他總共寫下了八個名字!
顧婭更惶恐了,哆嗦說:“老于,你別沖動,小杉要是真的做了什么事兒,以前得罪過你們,可能傷害過你女兒,道歉,我讓他給你道歉!”
“小杉本質(zhì)不壞的,他最多頑皮了一些,不可能真的做什么太過分的事情,你不要沖動,我讓小杉給你賠禮道歉!”
于明信沒吭聲,他只是嗤嗤的笑著,口中喃喃著好人和死人,時而又說一句,會有好事發(fā)生,對于顧婭的話,他完全置之不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