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濃,晚秋落葉掃地。
淅淅瀝瀝的寒雨下著。
幾名許靖央安插在蕭寶惠親衛(wèi)里的暗衛(wèi),趁夜來到蕭寶惠屋內(nèi)。
他們嚴(yán)肅地闡明戰(zhàn)況,蕭寶惠撫著三個月的孕肚,驚呼。
“趙曦竟敢屠城!她怎能如此殘忍!”
暗衛(wèi)擰眉:“公主,當(dāng)務(wù)之急您必須跟卑職等人離開,一旦消息傳回北梁都城,您身為和親公主,首當(dāng)其沖!”
蕭寶惠的心腹宮女聞言,面色大變,急忙給蕭寶惠收拾行囊。
靈湖一戰(zhàn),兩國必定結(jié)下死仇了。
蕭寶惠若是還想活命,必須走!
幾個暗衛(wèi)讓她不必帶什么東西,輕裝簡行。
“路上會辛苦公主,不出一個月,我們定能將您送回大燕?!?p>蕭寶惠眼神恍惚片刻,在此時鎮(zhèn)定下來。
“本宮不能走?!彼f。
暗衛(wèi)對視一眼:“公主!來之前,將軍曾交代,要我們一定保證您的安全,您不走,后果可想而知?!?p>蕭寶惠捂著隆起的腹部,眼神復(fù)雜。
“本宮若走,留下來的女使、女官,共計百人,她們都是燕人,一定免不了被屠戮,父皇當(dāng)初派本宮來,就是為了讓本宮成為維系兩國和平的紐帶,如今若棄她們而去,豈不辜負(fù)了父皇的囑托?”
“更何況,這孩子身上流著兩國的血脈,本宮今日若逃,回到大燕,孩子怎么辦,以父皇的心思……”
說不定會逼著她流產(chǎn)。
蕭寶惠如今已經(jīng)不能光為自己考慮了。
暗衛(wèi)一再請求:“公主!”
蕭寶惠心意已決。
她快筆書信,交到暗衛(wèi)手里。
“替我將這封信帶回給靖央,告訴她,若以后有人以我的名義請她來北梁,萬萬不要相信!”
她害怕自己出事以后,北梁皇帝利用她設(shè)局害了許靖央。
暗衛(wèi)抓著信件,心中五味雜陳。
蕭寶惠催促:“你們快走,我是北威王世子的世子妃,他對我有情,我不會被置于死地,所以,我更要留下,緩和兩國關(guān)系?!?p>一整夜,蕭寶惠都沒有睡好覺。
她讓幾位女使趁著消息還沒擴散開來,悄悄離開。
沒想到她們都要陪著她。
翌日,蕭寶惠本要進宮,卻沒想到遇見怒氣沖沖回家的司逢時。
他原本率兵鎮(zhèn)守關(guān)隘,卻在此時回京,令人意想不到。
司逢時渾身裹挾著深秋的寒霜踏入庭院,鐵甲上還沾著未干的血跡。
他握著劍的手青筋暴起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
在他身后跟進來的,是無數(shù)個他的親衛(wèi)將士,眼中皆含恨。
蕭寶惠剛要迎上去,卻在看清他眼神的瞬間僵在原地。
那雙曾經(jīng)溫柔注視她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與滔天的恨意。
“夫君……”蕭寶惠聲音微顫。
心腹宮女剛要護在她身前,誰料司逢時突然暴起,長劍如電光閃過,直刺心腹宮女身上。
蕭寶惠一聲尖叫。
鮮血噴濺在她的裙擺上,宮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(fā)出就倒在了血泊中。
她急忙蹲下來,捂著宮女身上的血孔:“彩燕!”
“靈湖被屠,六萬百姓死于你們燕人之手!”司逢時的聲音嘶啞得可怕,“許靖央的人,更是害我父王斷了左臂!蕭寶惠,你我今日,恩斷義絕!”
蕭寶惠臉色僵白:“不可能!靖央還在京城,她做不到這些,這其中一定有誤會?!?p>瞬間,冰冷的劍尖抵上她的咽喉。
蕭寶惠怔了怔。
司逢時額角青筋暴跳,眼中血絲密布,握劍的手卻在微微發(fā)抖:“為了百姓我不得不這么做?!?p>蕭寶惠垂眸,看著對準(zhǔn)自己的劍鋒。
她慘淡一笑,聲音帶著幾分苦楚的凄厲。
“你憑什么這么對我!戰(zhàn)爭是北梁挑起來的,當(dāng)初你奉命和你父王率兵攻打我大燕,我從中極力周旋,而今,你們只是嘗到了被報復(fù)的滋味,你卻要殺了我!”
“好啊,司逢時,你有本事就殺了我!”蕭寶惠一把抓住劍鋒,抵在自己的喉頭。
鮮血滴滴答答地從她的手掌中流淌。
司逢時咬牙:“你不要逼我。”
蕭寶惠昂起頭顱,哪怕眼中含淚。
“司逢時,你動手吧,可惜我是女子,只能和親,我若能上陣殺敵,你只會是我的對手,沒機會做我的丈夫。”
一旁的將士說:“世子,殺了她!平息我們那枉死的六萬百姓的冤魂。”
“殺!”將士們叫聲震天。
秋風(fēng)凜冽中,蕭寶惠倔強的淚水始終沒有落下來。
就在這時,門口傳來司天月的聲音。
“住手!不能殺!”
然而,幾乎是同一時間,司逢時的劍,刺入蕭寶惠的腹部。
司天月倉促趕來,卻看見這一幕。
只見蕭寶惠搖搖欲墜,隨后倒在地上。
司天月眼眸忽怔。
來遲一步!
此際。
大燕的京城里,消息還沒有傳來。
許靖央坐在房中,不久之前派去江南的暗衛(wèi)返回,正跪在她面前啟稟。
之前阿柳說,曾看見鄧大人養(yǎng)外室,且已為他生兒育女。
許靖央安排暗衛(wèi)順著外室這條線一直往下查,誰料發(fā)現(xiàn)了驚天秘密。
所謂外室,竟是長公主和太子送給鄧大人,為了將他牢牢把在手里的一個紐帶。
這個外室的哥哥和弟弟,在江南負(fù)責(zé)為長公主私鑄錢幣。
在大燕,這可是大罪,一旦被發(fā)現(xiàn),首犯凌遲,家屬流放,工匠同罪。
許靖央沉吟過后,吩咐暗衛(wèi)。
“將消息散播出去,將鄧家?guī)椭L公主私鑄錢幣一事,讓皇上知曉?!?p>暗衛(wèi)沉吟:“將軍,如果這么做,可能會打草驚蛇,雖然我們已保留關(guān)鍵罪證,但長公主和太子恐怕會放棄鄧家,從而脫罪。”
許靖央頷首。
“我要的就是鄧家傾覆,長公主和太子即便坐實此罪名,現(xiàn)在皇上也不會急著處置他們。”
皇帝一直在利用太子平衡寧王和平王,又利用長公主去壓制皇后母族的勢力。
在他找到新的平衡點之前,絕不會輕易處決這兩人。
暗衛(wèi)聞言,當(dāng)即明白了。
將軍要收拾鄧家,長公主和太子即便不被定罪,但皇上卻會暗中記下這筆賬。
來日等到要清算的時候,他們也逃不掉。
就在這時,一名許靖央安插在邊關(guān)傳遞訊息的暗哨,忽而輕叩窗門。
他渾身裹著風(fēng)塵仆仆的冷息,臉上沾灰。
一見面,他便說:“將軍,不好了,趙曦屠城,北梁王庭震怒,公主下落無蹤了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