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靖央來到清風(fēng)居門口,與寒露匯合。
夜色深濃,秋霧彌漫。
寒露低聲說:“確實是進(jìn)去了,在第三樓第二間?!?/p>
說罷,寒露將票號放在許靖央手中。
“今夜王爺把白鶴派來幫忙了,奴婢二人在暗處接應(yīng)?!?/p>
寒露說罷,許靖央就叩門,進(jìn)了清風(fēng)居。
這里不愧是專門招待達(dá)官貴人的場所,從門口進(jìn)去,小廝會檢查兩遍票號,隨后帶著許靖央,穿過兩道幽禁的竹林。
待走出竹林,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。
三座精巧的樓閣呈品字形而立,中間圍著一方清池,池上架著曲折的回廊。
一條引自城內(nèi)窄河的活水穿樓而過,在樓內(nèi)形成蜿蜒的水道,水聲潺潺,恰到好處地掩蓋了人聲私語。
許靖央來到了第三座樓前,兩層木樓佇立夜幕中,斗拱飛檐,造型恢弘,每一扇緊閉的門窗后,都透出昏黃的光。
“不用領(lǐng)路了,我知道怎么去?!痹S靖央跟伙計說罷,獨自進(jìn)入樓中。
有人在暗中盯著她,看見她走入樓中,那人去雅間外輕叩門扉,對里面低聲道:“少爺,許大小姐親自來了?!?/p>
屋內(nèi)的人聞言,冷笑:“來得正好!”
屋內(nèi),范二公子將酒水一飲而盡。
許柔箏坐在他旁邊,戴著面紗的臉,還是沒辦法完全遮住那道傷痕。
她叮囑范二公子:“郎君,她身手極好,您千萬別被她暗算?!?/p>
“放心吧,我已叫人在香爐里點了迷香,我自己則提前服用過解藥,許靖央就算武功再強,進(jìn)了這屋她就別想動彈,我今天必叫她變成殘廢,好給你我出口惡氣!”
范二公子說著,臉上橫肉猙獰。
許柔箏已經(jīng)都告訴他了,是許靖央故意陷害,才會讓他吸食多了銷魂散,從而街上裸露奔跑,丟盡顏面。
今日,非得給許靖央一個教訓(xùn)不可!
許柔箏起身,也覺得十拿九穩(wěn)了。
“郎君,我先回去了,我將她引誘過來,未免她的仆從抓我個現(xiàn)行,我得先趕回府中?!?/p>
“好?!?/p>
許柔箏推開門,被范二公子的侍從領(lǐng)著,從后門離開。
香爐中的迷香開始燃燒,但范二公子提前吃了解藥,故而對他毫無影響。
他一口一口地喝酒,眼神里浸滿陰毒的仇恨。
一會許靖央來,先砍她左手,還是右手?
光是想著,都覺得能出氣了!
然而,等了快半炷香,都不見許靖央出現(xiàn)。
范二公子有些不悅,之前侍從明明說她已經(jīng)進(jìn)樓了,還能走得這么慢?
他對門外喊道:“來人!”
然而,原本應(yīng)該守在門外的侍從,卻悄無聲息。
范二公子猛地起身,嘴里罵罵咧咧:“都敢忤逆我了?一群廢物,怎么不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他已經(jīng)拉開門扉,卻沒想到,兩個侍從的身體,竟在開門的瞬間朝他倒來。
范二公子避之不及,被他們壓在身上。
“你們找死??!”他怒喝,掙扎著推開。
忽然,手掌觸摸到一片粘稠濕膩。
范二公子愣了愣,坐起來定睛一看,那兩個侍從,竟已經(jīng)死了!
兇手用利器直取他們咽喉,而且定是個殺人老手,竟在動手的瞬間,用布按在了傷口位置,避免鮮血四濺。
范二公子倒是嚇出一身冷汗。
“誰干的!難道是許靖央?”他有些驚愕。
這時,身后傳來聲音。
“范二公子,聽說,你找我?!?/p>
這突如其來的聲響,讓范二公子渾身緊繃僵硬。
他緩緩回頭,許靖央高挑的身影,緩緩從屏風(fēng)后走出來。
燭光將她眉眼映照的深邃冰冷,她拇指輕輕擦去下頜上的一絲血漬。
雖然剛殺了人,可她衣服上卻是干凈的。
看見她這樣,范二渾身一顫,他急忙爬起來,親手把門關(guān)死。
隨后,他從慌亂之中,找回幾分鎮(zhèn)定,不由得譏笑。
“許靖央,算你膽子大,敢親自來,這房里點了迷香,我今天一定會廢了你。”
“我們無冤無仇,你為何要對我動手?”許靖央揚眉,哪怕聽見迷香,也不慌不忙,“許柔箏怎么同你說的?”
范二聲音粗冷:“你還敢問!你下手換了她的藥,害得我吸食過多銷魂散,連累我失去理智,脫衣在街上奔走,因為你,我父母要把我送回祖籍老宅,你害我顏面盡失!我就算是要離開京城,也絕不會放過你!”
說著,他譏笑:“若我沒猜錯,你是偷偷跟著柔箏出來的吧,今日你就算是死在這里,也沒有人懷疑到我們頭上,你信不信?”
許靖央緩緩靠近,語氣平靜:“你真蠢,她害你如此,你還相信她所說?!?/p>
“柔箏說你嘴巴最會騙人,你的心腸何其歹毒?我母親那天去上香拜觀音,你出現(xiàn)后,青元子道長就說了那些讖言,敢說不是受你指使!”
范二警惕地盯著她,在倒數(shù)迷香發(fā)作的時間,應(yīng)該快了。
“聽說你有一身拳腳功夫,并且引以為傲,我今日就砍斷你的手,看你怎么囂張!你現(xiàn)在若跪下來磕頭,我可以留你雙腿?!?/p>
許靖央走到他附近,停了下來。
她安靜了片刻,忽然問:“你是在等迷香發(fā)作么?”
這句話,讓范二毛骨悚然。
他猛地看向旁邊的香壇,竟看不見飄起白煙了。
不對勁!
范二急忙沖過去,打開香爐一看。
竟沒問題,迷香還在。
這時,他才忽然意識到,他被騙了!
范二連忙回身,卻倏而覺得心頭一緊,他愣了愣,低頭看去。
許柔箏的金釵,怎么會插在他的心口上?
還不等他想清楚,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倒下。
劇痛無法遏制,漸漸從心臟開始蔓延,他竟想拔出金釵。
然而,手上哪有半分力氣,只能倒在地上,嘴里涌出鮮血,眼睜睜看著許靖央靠近。
她裙擺深藍(lán),離他還有些距離時站定腳步,彎腰時,那雙鳳眸不帶絲毫感情地盯著他。
她在看著他一點點死去。
“不……”范二公子伸出帶著血污的手,想拽住她的羅裙。
然而,卻根本碰不到許靖央一點。
此時此刻,范二心中在想,她為什么敢動手殺人?外面都是他的侍衛(wèi),她殺了人,怎么可能全身而退?
他知道許靖央身手好,可沒想到,連他也敢殺,范家,她得罪得起么!
許靖央望著范二漸漸渙散的眼睛。
“我該謝謝你,將許柔箏殺人的把柄遞到我手上來,所以,我讓你死的很痛快?!?/p>
漸漸地,她看范二氣息已絕,不再動彈,便伸手,拔下了金釵。
拔出的同時,她微微側(cè)頭,避開了鮮血濺射的方向。
許靖央站起身,光明正大地從門口走出去。
寒露和白鶴都在等她。
“去把那兩個侍衛(wèi)的尸首處理了,范二就讓他留在那,等著被人發(fā)現(xiàn)吧?!?/p>
許靖央把帶血金釵交給寒露收好。
隨后,她沒有走,而是朝走廊盡頭走去,左拐叩響第六間雅房的門。
片刻后,門扉打開,里面坐著三四位貴女,中間簇?fù)淼馁挥?,正是九公主蕭寶惠?/p>
看見許靖央,蕭寶惠立刻起身,親熱地挽住她胳膊。
“你怎么才來!我們等你好久了,來來來,靖央快坐,我給你介紹我?guī)孜慌笥选!?/p>
許靖央拍打衣裙,淡淡一笑:“來之前聽說我那柔箏妹妹不見了,怕母親擔(dān)心她安危,就派人尋了她一會,來遲了請公主莫怪。”
蕭寶惠嘖聲:“你管她干什么,聽說她引誘范家公子吃銷魂散,要我說,她再做出什么荒唐事都不為奇!”
其余貴女聞言,皆發(fā)出低呼,紛紛議論起許柔箏來。
許靖央從容坐在蕭寶惠身邊,聽著貴女們聊天,她們更十分禮貌地跟她攀談。
蕭賀夜給她的票號上,寫的是第三樓第六間,她方才跟領(lǐng)路小廝也說的是第六間房。
所以她來之前,就讓人去邀請蕭寶惠出宮一聚。
今日來此,她是為了見公主的,誰能質(zhì)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