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云眠信秦昭的話，可她也盼望著禰玉珩有苦衷。
前世那么好的人，怎會背叛她……
溫云眠沉默了一會，吩咐小明子，“讓人先把禰玉珩叫到本宮跟前來，再派人暗中跟著衛(wèi)崢去救人?！?/p>
溫云眠交代衛(wèi)崢，“此事先不要打草驚蛇。”
如果禰玉珩真的綁了華陽，那就代表，他真的和太后和容貴人勾結(jié)了。
想到那夜容貴人吻了禰玉珩，溫云眠的眸色就更復雜了。
顧衛(wèi)崢點頭，“姐姐放心，我明白了。”
禰玉珩被帶過來時，風流倜儻，笑容很甜，“微臣參見娘娘?！?/p>
溫云眠看著他，覺得有些恍惚，“先坐。”
禰玉珩恭敬坐下。
溫云眠問他，“上次從幽州趕回來，身體的傷養(yǎng)好了嗎？”
禰玉珩點頭，“養(yǎng)好了，娘娘放心?！?/p>
“你身上有傷，吃飯時別讓府內(nèi)下人給你加桂花蜜了，不然傷口不容易好?！?/p>
溫云眠聲音沉靜，但是禰玉珩卻心頭一軟。
沒有人記得他受傷了不能吃最愛的桂花蜜。
只有娘娘記得。
她會提醒他天冷加衣，會縱容他的一切，哪怕當初犯了錯，差點連累中毒的謝世子，娘娘也沒有拋棄過他。
禰玉珩看著她，淺淺一笑，“微臣記下了?！?/p>
片刻后，他低下頭，有些猶豫，眼中又帶著復雜。
那夜那個身影很像娘娘。
娘娘真的看到容貴人吻他了嗎。
可他不敢問。
云漾進來端了茶水，溫云眠看著茶葉，她淡淡的問，“玉珩，本宮對你如何？”
禰玉珩拿著茶盞，“娘娘對微臣很好，是這世上最好的人?！?/p>
溫云眠沉默了，沒說話。
“娘娘可有最在乎的人嗎？”
溫云眠對他已經(jīng)有些警惕了。
她的心，有時候冷情的很，愿意付出，但是抽離也快。
“問這個做什么。”
禰玉珩長著一張俊朗的臉，尤其是笑起來，更是如沐春風，“那讓微臣來猜猜，如何？”
溫云眠沒說話。
“娘娘最在意的，是皇上嗎？”
溫云眠神色未變，“你不用猜這個。”
“娘娘寵了微臣那么久，這次就縱著微臣猜一下嘛。”禰玉珩最會撒嬌了。
溫云眠看了他一會，沒拒絕，卻是縱著他去猜了。
“娘娘在意顧家？”
她眸色微動。
禰玉珩觀察她的神色變化，這些似乎都不能掀起太大的波動，他繼續(xù)問，“在意三皇子和大公主？”
溫云眠睫毛一抖，心里對孩子的在意很濃郁。
禰玉珩從小就會察言觀色，他的油嘴滑舌，也是迫不得已學的。
當然，察言觀色也是如此，被迫練成的。
所以他觀察的很精確。
當看到娘娘將孩子排到第一位時，禰玉珩的心沉了下來。
“娘娘如此在意孩子嗎？”
溫云眠盯著他，“你要做什么。”
禰玉珩愣了下，“娘娘怎會這么問……”
他看出了娘娘眼里的警惕。
他一沉，握著茶盞的手收緊。
禰玉珩眸色很深，他忽然問，“娘娘以后還會給微臣金子嗎？”
溫云眠疑惑看他。
“你為何這么喜歡金子？”
禰玉珩笑了下，但是沒解釋。
溫云眠側(cè)開眸子，“你若效忠本宮，本宮自然不會吝嗇?！?/p>
禰玉珩深深看了眼溫云眠，“多謝娘娘。”
到了中午，小明子前來稟告，“娘娘。”
他看到禰太醫(yī)也在，便走到了溫云眠跟前，暗中搖頭。
溫云眠握著茶盞的力道驟然一松。
沒有找到華陽？
是禰玉珩把人藏到別的地方了，還是說，衛(wèi)崢弄錯了？
禰玉珩安靜的坐著，垂下的睫毛一片幽深。
溫云眠沉默了一會，對禰玉珩說，“你先回去吧?！?/p>
“是，微臣告退?！?/p>
禰玉珩這會出奇的安靜，默默提著箱子走出去。
溫云眠看著他的身影，他走路一向沒什么端正的姿態(tài)，往往大步流星，走的飛快。
但是這會，安安靜靜的出去。
溫云眠心里有些復雜。
……
禰玉珩在深夜回的禰府，渾身酒氣。
他剛下馬車，迎面就看到了一個男人。
那個男人長的周正，只是看禰玉珩的眼神很冷漠。
禰玉珩看到他，眼底驟然一變，有懼怕滲出。
他握緊手中的箱子走過去，“你怎么在這?！?/p>
“啪！”
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臉上，禰玉珩臉頰火辣辣的疼。
“聽說你認親娘了？”男人就是禰玉珩的父親，祁陽宥。
而禰玉珩的禰，隨自己姓。
禰玉珩舌頭抵了一下被打麻的臉，他眼神陰冷的說，“不行嗎？”
“她是怎么對我們父子的，你忘了？誰允許你認她的！”
禰玉珩下頜線緊繃，“我連認親生母親的權(quán)利都沒有了？”
“你那么恨她，怎么突然又要認她，幫她做事？你還有沒有心！”
祁陽宥眼神兇狠，習慣性的抬手就要打頂嘴的禰玉珩。
手還沒落下，被他一把攥住，“從小打到大，一言不合就打我，現(xiàn)在還沒打夠嗎！”
“你翅膀硬了？敢對我大呼小叫的！”祁陽宥兇狠的看著他。
禰玉珩雙眼猩紅。
“我是你兒子，不是你發(fā)火泄氣的工具，我要不要投靠她，都不是你該管的?！?/p>
祁陽宥冷冷盯著他，“老子把你養(yǎng)這么大，還有錯了？”
禰玉珩深吸一口氣，閉了閉眼，壓著怒火。
“你養(yǎng)我長大，就是在我被馬車壓斷手骨，醫(yī)館需要一塊金子來給我接骨頭的時候，死活不愿意？”
禰玉珩盯著他，“你知道的，我以前是能拿得動我的紅纓槍的，我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！”
“但我的手廢了，用不上力了?！?/p>
“一塊金子而已！你就狠心斷了我的夢想！”
禰玉珩胸膛起伏。
但是他的傷心，對于父親祁陽宥而言，是沒什么大不了的。
“拿不動紅纓槍，不也能拿得了銀針嗎，就這點小事，你至于嗎？”
禰玉珩愣了下。
片刻后，他忽然冷笑，“果然，這世上哪有愛孩子的父母，都是虛偽的圣人言論而已?！?/p>
看他轉(zhuǎn)身要進府內(nèi)，祁陽宥冷冷警告，“不許再跟那個女人有接觸！她不是你母親?！?/p>
“你沒資格管我。”
禰玉珩回到府內(nèi)，他知道今天顧衛(wèi)崢帶人來搜了。
他冷冷一笑，丟掉手里的酒瓶，走進房間。
幽暗的房間，禰玉珩握住一個瓷瓶，緩緩轉(zhuǎn)動。
只聽咔嚓一聲，一面墻突然分裂開。
禰玉珩順著這道縫隙，走進密室里。
華陽虛弱的靠在墻壁上，聽到聲音，她驚恐睜眼。
就看到禰玉珩走了進來。
他臉上有巴掌印，頭發(fā)微微有些亂，重新在密室里拿了一瓶酒，走到華陽跟前。
看到華陽懼怕的眼神，禰玉珩輕笑，“這樣的眼神，真熟悉?！?/p>
因為年少時，他眼里經(jīng)常帶著這樣的眼神。
華陽呼吸急促，“禰玉珩，你這個畜生，你對得起皇貴妃娘娘嗎！”
禰玉珩打開酒塞，“我做什么了？”
“你把我綁到這里，不就是怕我說出你的秘密嗎！”
禰玉珩挑眉，仰頭喝酒。
冰冷的酒水流進喉嚨里，他才說，“沒錯，所以我讓太后幫我，找了個和你差不多的女人，暗中送出了城，引他們過去?！?/p>
“你卑鄙！”
華陽憤怒的盯著他。
禰玉珩眼神一冷，“我卑鄙？我要是真卑鄙，你還能活著嗎？”
他盯著華陽，“殺了你，不是更好嗎？”
華陽驀然愣住了。
一瞬間，她有些說不出話了，滿腔憤怒也停滯住了。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禰玉珩沉默了一會，看著華陽，他說，“你待在這里，才是最好的?！?/p>
“你這個惡人，口腹蜜劍，簡直壞透了！”
禰玉珩淡淡一笑，“我不壞也不行啊。”
“我是個廢物，文不成武不就的，哪有能力保護我心愛的人?！?/p>
華陽詫異的看著他。
禰玉珩把自己的金箱子拿了過來，上面鑲嵌好多金子。
他懶洋洋的把酒瓶放到一旁，枕著他的金箱子，躺在密室里。
密不透風的幽暗地方，才是最安心的。
片刻后，禰玉珩突然說，“你能罵我嗎?！?/p>
華陽蹙眉，“你瘋了吧，還有人找罵的？”
禰玉珩輕笑，“耳邊沒聲音，我害怕。”
怕小時候父親的巴掌和棍子在酒后突然落下，將他從睡夢中打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