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許那一腳踹出去的時候,巨少商就知道這個家伙安的什么心思。
那個心眼賊多的小家伙想知道,巨少商吹下的牛皮是不是真的。
輪獄司,是不是什么都能擺平。
方許還要出氣。
就是這個知府張望松要害他大哥。
巨少商并未阻攔,因為輪獄司真的行。
張望松踹的翻滾出去,可把他的隨從都給嚇壞了。
涿郡總捕崔昭正嚇得尖叫破音,跑過去將張望松扶了起來。
“哎呦我的大人啊,摔疼了沒有噢?!?/p>
他手忙腳亂的把張望松扶起。
方許像個惡棍:“正五品知府哈?”
張望松被攙扶起身,如此人物,莫名其妙挨打竟然一點都不生氣。
他疼的臉都扭曲,還是擠出笑臉:“回欽差大人,我已調(diào)任省府通判,正四品了。”
“正四品。”
方許回頭看向巨少商。
巨少商默許點頭。
方許看他點頭之后開始后撤。
別人不知何意,巨少商則捂住眼睛,但手指縫極大。
方許后撤七八步。
助跑,助跑,飛起一腳!
“正四品哈?!”
一腳,把張望松再次踹飛出去。
此地不止有涿郡官員,還有無數(shù)圍觀百姓。
城門口原本就人多,方許高調(diào)打了幾個當官的之后,圍觀的人更多了。
烏泱泱的,人頭攢動。
第一腳的時候,全場驚呼。
第二腳的時候,鴉雀無聲。
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“我看你的正四品,升不上去了?!?/p>
方許抬高嗓音:“朝廷查你來了!”
巨少商咳嗽了兩聲:“咳咳,強調(diào)一下,是輪獄司查他來了?!?/p>
方許好乖:“輪獄司查你來了!”
被踹了兩腳臉色慘白的張望松,居然又擠出笑容。
“下官雖然不知道因何事被查,但必定全力配合?!?/p>
如此形象,讓人覺得他可憐,而方許欺人太甚。
“太欺負人了!”
人群之中,有人義憤填膺:“就算是欽差也不能這樣欺負人!”
“對!張知府是我們涿郡的好官,你憑什么打他!”
“張知府是好官!”
方許原本以為他打了張望松,這里的百姓會拍手叫好。
沒想到不但沒人叫好,百姓們還要為張望松出頭。
可以方許性格,被人圍攻他就怕了?
“他是好官?說說他怎么是好官了!”
有人立刻喊道:“張知府每個月都安排施粥,分給窮苦百姓!”
還有人喊道:“張知府每年初一都要拜訪城中孤老!”
“張知府經(jīng)常到市場走訪,對我們這些商人也噓寒問暖!”
見四周的人喊聲越來越大,方許反而斗志更盛。
巨少商更想看這少年如何應對了。
“人多嗓門大?”
方許環(huán)視四周:“嗓門大就是你們對?”
“咱們就打個賭?!?/p>
方許對眾人說道:“輪獄司查張望松,如果查出來他真是好官,我在涿郡城門口給你們磕頭到死!”
“如果,查出來他是十惡不赦的壞人?!?/p>
方許聲音更大些:“不但要殺他,我還要扒掉涿郡的一角城墻!”
“我不但要扒了城墻,還要你們敢與我打賭的,輸了就排隊去維安縣道歉!”
不管什么地方,只要看到當?shù)爻菈θ绷艘唤?,就知道這里民風不善。
出過十惡不赦之事的地方,人人唾棄!
維安縣的人,已經(jīng)背九年惡名。
哪怕是根本不知道發(fā)生過什么的外人,路過維安縣。
看到城墻上的缺角,他們也能朝著維安縣人身上吐口水,滿眼厭棄。
出過十惡不赦大案的地方,朝廷在十年內(nèi)更不會從此地取仕。
就因為城墻上的缺角,維安縣人誰也別想出頭。
最重要的,明明是因為涿郡,維安縣被迫拆了一角城墻。
涿郡的人罵的最臟最狠!甚至還說因為與維安縣相鄰而恥辱!
所以方許這一聲喊,圍觀的人又安靜下來。
“賭不賭?”
方許問眾人。
巨少商走到方許身邊:“想拆城啊。”
方許:“必拆?!?/p>
巨少商:“你要出氣,我挺你,但你終究不是輪獄司的人,拆城墻的費用,輪獄司不出?!?/p>
方許:“......”
巨少商:“你答應進輪獄司,不但包費用,我是你的領路人,你做的事我替你頂?!?/p>
方許一撇頭:“都說了不死就找你?!?/p>
巨少商:“先跟我再死也行啊?!?/p>
方許白了他一眼,然后大聲問:“誰跟我賭?!”
顫顫巍巍的張望松此時強硬了些:“欽差大人!”
他被攙扶著向前:“不管是因為什么欽差要如此羞辱本官,本官都不敢稍有不敬?!?/p>
“但!”
他陡然提高嗓音:“請欽差不要為難我涿郡百姓!”
這一句話,就把百姓們的怒火給激了起來。
巨少商看到民怨沸騰。
他退至方許身后。
方許道:“當官的護著百姓,百姓護著好官,這都是應該的,但既然選擇出頭就要面對一切,怎么就算為難他們了?”
他掃視四周:“別喊些沒用的口號,就說賭不賭?”
“我輸了,我在涿郡磕頭磕死!你們輸了,全都去維安縣低頭道歉!”
張望松忽然道:“原來你是維安縣人,你這欽差身份......”
方許沒說話,巨少商慢悠悠開口:“如假包換。”
方許看他,巨少商壓低聲音:“如果發(fā)現(xiàn)是假的咱們就換一換?!?/p>
方許敬佩了。
張望松此時回身看向圍觀百姓:“鄉(xiāng)親們,不要為本官出頭,本官無愧于心,自當全力配合欽差調(diào)查,鄉(xiāng)親都安心回家去吧?!?/p>
方許看著張望松笑了:“有點東西。”
所以他也朝著百姓們喊:“張知府還護著你們,你們卻不敢繼續(xù)護著他了?”
不知道多少人低聲罵他,可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敢上前來說與他對賭。
方許失望,張望松也失望。
于是張望松抱拳俯身:“鄉(xiāng)親們,回家去吧,別因為我而連累大家,不管我出了什么事都與涿郡父老無關!”
方許:“看看人家的態(tài)度!再看看你們!”
就在這一刻,剛才兩次攙扶張望松的總捕崔昭正受不了了。
“我跟你賭!”
崔昭正扶著張望松:“我相信張大人!咱們有理,咱們誰也不怕!”
張望松側(cè)頭瞪大眼睛看著他。
崔昭正:“大人,我必維護你!我對大人忠心耿耿!”
張望松壓低聲音急速說道:“百姓們沒出頭,你也不要出頭?!?/p>
崔昭正:“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歪!”
他朝著方許大喊:“我和你賭了!”
有他一個帶頭的,不少百姓也跟著喊了起來。
“我們和你賭了!你要是錯了,就在涿郡磕頭!”
“我也和你賭了!”
“就算是欽差,我們也不怕,我們身后有王法!”
“對!”
崔昭正:“我們涿郡上下,全都身正不怕影子歪!”
人聲鼎沸,一度把方許氣勢壓下去了。
卻見那少年嘴角笑意越來越濃。
他剛才就瞥見不遠處有個筆墨齋,過去買了厚厚一摞紙和筆墨。
找地方坐下,方許朝著他們招手:“別光喊,來,登記。”
他一直崔昭正:“你先喊的對吧,你來帶個頭,叫什么,住哪兒,寫!”
崔昭正大步就過來了:“欽差大人,你一定錯了,我們知府絕對是好官!”
他拿過筆寫下自己名字。
方許:“按手印。”
崔昭正微微一愣,還是把手印按了。
方許招呼剛才那些吶喊的百姓:“來來來,排著隊來,不會寫字的我來寫,你們按手印?!?/p>
張望松的臉色逐漸陰沉:“欽差,這樣恐怕不符合律法程序,或會激起民變?!?/p>
方許道:“你是好官,民變打死我也不會打死你,我不怕,你怕什么?”
他站桌子上招呼,若市井無賴:“誰也別走啊,剛才喊的誰走了我保證查到你們家里去!”
一時間,場面似乎有些失控。
張望松回頭看了看,壓低聲音對親信手下吩咐:“到兵營去,調(diào)兵來?!?/p>
他手下才要走,忽然被一只極有力的大手抓住。
回頭看,見是那一直笑吟吟看著的胡茬大漢。
巨少商微笑道:“你要調(diào)兵啊,我?guī)湍惆??!?/p>
他將金牌拿回來,高高舉起:“奉旨辦案,你們既然參與了,就全都涉案,涉案者不得準許誰他媽也別離開,走了,就是逃犯!”
他看向崔昭正:“你是總捕?帶你的人維護秩序?!?/p>
崔昭正:“我聽我們張知府的!”
巨少商:“你知道什么叫欽差嗎?”
崔昭正:“我就聽我們知府的?!?/p>
巨少商:“行,你現(xiàn)在不是總捕了,誰是副總捕?過來,現(xiàn)在你是總捕了。”
崔昭正:“下官馬上就帶人維護秩序!”
他轉(zhuǎn)身就去招呼人。
巨少商:“等會兒,給我搬張床來?!?/p>
他伸了個懶腰:“就地辦案,不結(jié)案不散場?!?/p>
說完看向方許:“你挑的頭,你也得結(jié)尾,怎么查,你自己看著辦?!?/p>
等著搬來床,他往上一躺:“看你咯?!?/p>
說完把那塊金牌又拋給方許:“剛才有人說要調(diào)兵,你可以試試,涿郡駐軍是聽本地官府的調(diào)令,還是聽欽差調(diào)令?!?/p>
方許:“要是不聽呢?”
巨少商枕著雙臂:“那就好玩咯,造反可比查案好辦的多。”
然后又罵崔昭正:“要床就給床,都他媽不知道給我找個枕頭?”
方許問他:“你真不怕我胡鬧?”
巨少商撇嘴:“你隨意,我兜底?!?/p>
方許:“有點屌!”
巨少商:“是輪獄司屌,你鬧的越大,天下人知道的就會越多?!?/p>
他舒舒服服的躺著:“輪獄司從開始辦案的那天起就要張揚,張揚到在最短的時間內(nèi)大殊人人都知輪獄司。”
他想起出門之前,司座跟他說的那些話。
他原原本本告訴方許。
“百姓遭遇不公,第一個想起來能幫他的地方必須是輪獄司,壞人想作惡,第一個害怕的地方也必須是輪獄司?!?/p>
司座說。
要讓世人見我,如見青天。
......
【今天晚上六點以后連更三章,這章不算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