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建軍家里這些親戚,見到廖蕓全都是贊不絕口,夸的她都有些飄飄然了。
在徐世文帶領(lǐng)下,他們來到村子外的曠野中,光禿禿的樹木毫無遮掩,綠油油的麥田一眼望不到邊。
冷風(fēng)呼嘯,卻吹不走廖蕓對未來生活的熾熱向往。
雞鳴狗叫,卻擋不住她對這種靜怡生活的期待。
“將來要是不想工作了,又不缺經(jīng)濟來源的情況下,跑到這樣一個安靜的小村莊生活,應(yīng)該也挺有意思的,種上幾畝田,小屋三兩間,兒女院中玩,小狗伴兩邊,想想就有意境?!?/p>
“采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,陶淵明算是給咱們國家的文人騷客描繪了一種田園生活的最美畫面,可是真過上那樣的生活,也未必沒有各種各樣的煩惱,你這回城才幾年啊,就把曾經(jīng)的艱苦生活忘的一干二凈了?”
對于犯了文青病的廖蕓,徐建軍是一點沒慣著,直斥其非道。
“人家就是憧憬一下另一種生活狀態(tài)罷了,一點都不懂浪漫?!?/p>
“偶爾浪漫一下可以,不過要是把浪漫當(dāng)成生活,那很多人就吃不消了,真過上你描繪的那種生活,咱們的孩子都未必愿意跟你一起過,你不信問問世文,他是想在大城市里闖蕩,還是窩在這種小地方孤獨終老?!?/p>
徐世文一直乖巧的跟著叔叔嬸嬸旁邊,不敢發(fā)表任何評論,這個時候被點了名,自然就沒有了顧忌。
“嬸子,我們這里的人,幾乎沒有想一輩子就守在這里,過你說的那種悠然自得的日子,都想著掙大錢,住大房子,開小汽車?!?/p>
被這叔侄倆給合著伙兒懟了,廖蕓瞪了徐建軍一眼,沒有繼續(xù)矯情,不過看著人小鬼大的徐世文,她忍不住問道。
“那世文你是不是也想去大城市?”
“想啊,本來我爸現(xiàn)在就在城里,他都說了,早晚把我和媽媽,以及爺爺奶奶都給接到城里去享福。”
“那我提前祝你的愿望早日實現(xiàn)?!?/p>
“我和爸爸約定好了,他負責(zé)在那邊努力掙錢打基礎(chǔ),我負責(zé)好好學(xué)習(xí),并且陪著媽媽和爺爺奶奶,等到初中就考那邊的學(xué)校,先是媽媽跟過去,然后等有自己住的地方了,再把爺爺奶奶接過去?!?/p>
看著跟廖蕓侃侃而談的小家伙,他才十歲而已,就這么懂事了,比起他那不成器的弟弟,看看人家把孩子給教育的。
不得不說,他吉祥堂哥娶的這個媳婦兒不是個簡單人物。
“走吧,咱們也該回去了,再溜達你二爺爺回去該訓(xùn)斥我了?!?/p>
“四叔,我爸說你現(xiàn)在官兒比我二爺爺大,他還能領(lǐng)導(dǎo)你?。俊?/p>
“你四叔我現(xiàn)在可不是什么官兒,就一個單位辦事員,再說了,就算是將來當(dāng)上你所謂的官兒,自己老子永遠都比你大一級,他什么時候想訓(xùn)斥你,你也只能乖乖的聽著,就是他動手修理你,你也得老老實實受著,明白嗎?”
徐世文腦袋靈活的很,道理也都懂,剛才只是想捧自己這個叔叔一下,聽了他的話,趕緊點頭認同。
“我知道,我爸就從來不敢在我爺爺跟前大聲說話,有次他跟我媽媽吵架,還被我爺爺扇了兩巴掌,他都不敢吭聲。”
徐世文說完就撒了歡的往前跑,遠遠的吊在前面,給徐建軍和廖蕓留足了說話的空間。
他今天心情前所未有的好,二爺爺一家人都很好,對他也很和善,還有糖果蘋果吃。
最重要的是,他聽媽媽說過,這個四叔和未來四嬸,都是大學(xué)生,那是徐世文目前最向往的群體。
經(jīng)過爺爺奶奶,以及爸爸媽媽的熏陶,他現(xiàn)在對知識改變命運有種前所未有的信服感,這都來自于他這個四叔的變化。
今天能跟這個以前沒怎么見過的四叔說上幾句話,跟這個漂亮的似仙女的嬸嬸聊上幾句天,他感覺自己以后應(yīng)該更加努力,將來一定要考一個不屬于他們的大學(xué),這樣才能讓他們夸自己的話,不至于落空。
而跟在后面的廖蕓,自然的挽住徐建軍胳膊,悠然神往的說道。
“咱們將來的孩子要是有你侄兒這么懂事,那該多好?。俊?/p>
“那都是一點點的言傳身教,一步步的細心引導(dǎo),才能有現(xiàn)如今的成績,你如果想享受這樣的成果,自然要付出相應(yīng)的努力,我看你有點迫不及待想要練小號的樣子,要不然我給你加把力?”
“誰迫不及待了?你不要瞎說,就是有感而發(fā)而已,再說了,將來孩子的教育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任務(wù),你這個當(dāng)爸爸的也要出力的?!?/p>
“我就在造人的時候多出點力,教育非我所長啊,這個光榮的任務(wù)還是交給賢妻吧?!?/p>
自己就曾經(jīng)被他教育過,這家伙當(dāng)起老師來比自己還要稱職,當(dāng)初在知青點,大家都調(diào)侃稱他為徐老師,這個時候卻推卸責(zé)任,廖蕓哪肯放過他。
“你休想當(dāng)甩手掌柜,我才不是你的什么賢妻呢?!?/p>
“不是賢妻,那是我的什么,難道我應(yīng)該稱你為賤內(nèi)?”
“賤你個大頭鬼?!?/p>
聽到徐建軍的稱呼,廖蕓一下子不淡定了,甩開他胳膊,朝著他腰眼就是一記重拳。
只是徐建軍說完就已經(jīng)做好了躲避的準備,哪會讓廖蕓輕易得逞,兩人一前一后的追逐打鬧,看得前面的徐世文目瞪口呆。
沒想到看似恩愛異常,舉案齊眉的小兩口,也會像山野村夫一樣嬉笑怒罵,你追我逃。
禮也送了,該見的人也見了,回去之后在大伯家嘮了會兒家常,徐建軍他們一家人也告辭離開。
返程的車內(nèi),何燕忍不住感慨道。
“大哥也沒比你大幾歲吧,怎么看起來老那么多,臉上的皺紋那么多?”
“我們當(dāng)工人的總說自己累,有上不完的班,有永遠都完不成的工作,但是比起一輩子靠出力的大哥來說,又算的了什么,他經(jīng)歷的風(fēng)霜,是咱們沒法想象的?!?/p>
看到大哥的狀況,徐家興才發(fā)覺時間過的是真快,歲月不等人,他們都開始走向衰老。
“以后還是要多回來看看他,我們家兄弟三個,就我算是徹底脫離了原來的生活圈子,大姐和小妹是嫁出去了,就剩下大哥跟三弟守著老家的這點基業(yè),能照顧還是照顧一下吧。”
聽到徐家興又扯上老三,何燕毫不客氣的打斷道。
“大哥一家人都不錯,為人厚道,吉祥這個媳婦兒也是個知書達理,尊老愛幼的明白人,幫他們我一點意見都沒,但是老三一家就算了吧,都是些什么人,你吃虧還沒吃夠???”
見徐家興被自己堵得臉色漲紅不吭聲,何燕也不愿意松口,只是又沖徐建軍說道。
“吉祥跟他媳婦兒這兩地長期分居也不是事兒,世文都十來歲了,他們家才一個孩子,建軍你看能不能幫她也安排個事兒做?”
剛才老爹和老娘的交鋒,徐建軍權(quán)當(dāng)是沒聽見,安安靜靜的開車,廖蕓也是直視前方,不敢扭頭往后看。
這個時候聽到何燕的吩咐,徐建軍忙不迭的回道。
“其實這事兒怪吉祥哥,他是從來不愿意麻煩人的性格,早點開口,我早給他解決了,娘你放心,年前我就給安排了,一個電話的事兒?!?/p>
徐建軍還真敢說這個大話,前段時間賣給陳自正的人情,何止一點點的,那都是滔天巨浪,讓他在生發(fā)劑廠里安一個人,簡直都是大材小用了。
“等我先問問吉祥哥吧,他要是想跟嫂子方便在一起,安排到他們廠就行,不過還有個更好的去處,就看他們怎么選了?!?/p>
合資酒店的項目已經(jīng)開始動工了,如果政府給施工單位的壓力夠大,讓他們拿出建國飯店開建時候的效率,或者跟深城速度比肩的進度,那一年之內(nèi)把酒店建成,也不是什么難事兒。
李凱文已經(jīng)開始招攬舊部,本地的招工也開始進入倒計時,畢竟有些工種,是需要經(jīng)過長期培訓(xùn),才能達到最起碼的標準的。
所以給他留的時間已經(jīng)不多了,如果想要開業(yè)的時候不掉鏈子,如果想不輸于建國飯店那種使用成熟團隊的做法,需要付出的努力是成倍的增長。
“什么更好的去處?別忘了你還有個弟弟呢,不能有好事兒都先緊著外人了?”
“前段時間電視上不是報道過嘛,有個港商跟朝陽那邊合資建一個酒店,要招一部分本地人,解決就業(yè)壓力,那個項目我是全程給他們端茶倒水,服務(wù)到底,找他們管事兒的安排幾個人,自然不在話下,合資的,工資肯定比一般的單位要高,就是沒編制,你們要是放心建民,把他安進去也行?!?/p>
何燕一聽沒編制,頓時沒了興趣。
“他現(xiàn)在工作好好的,還有你爸幫襯,還是別折騰了,好不容易穩(wěn)住心性,別放出去又變野了,回去可別說這事兒啊,省的他心里長毛?!?/p>
徐建軍笑著搖了搖頭,他就知道老娘不舍得她寶貝幺兒換那種沒編制的工作。
他們這代人對于編制的執(zhí)著,也是到八十年代后期,好多單位自負盈虧,工資開始發(fā)不出來之后,才神話破滅的。
現(xiàn)在別說這種合資企業(yè)的工作機會,就算是讓徐建民跟著孫德才他們當(dāng)日進斗金的小老板,父母都未必同意。
掙錢有什么了不起的,有國家兜底,才是真的硬氣。
“小民子那個相親的姑娘你們見過沒有,既然他不排斥,長的肯定不差,不過人品這方面還是要你們把關(guān)的,娘您說是不是?。俊?/p>
“我跟你爹就見過一回,我們又不是看面相算卦的,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,老李介紹的,他李黑子自然是把那姑娘夸成一朵花,我又找其他人打聽了一下,家里人清清白白的,也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人家,讓他們先接觸著吧,反正他再滿意,也不能跑到你跟廖蕓前頭,怎么都要等你們結(jié)完婚之后再說他們的事兒?!?/p>
一家人已經(jīng)被廖蕓當(dāng)成準兒媳了,什么話都沒避諱。
聽著他們談?wù)撔∈遄拥南嘤H對象,廖蕓豎起了耳朵,聽的津津有味,一副吃瓜群眾的模樣。
等先送父母到地方,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,廖蕓忍不住問道。
“阿姨說小弟那個相親對象家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人家,那在她眼中,我們家是什么樣的?她對我媽媽的印象應(yīng)該不咋樣吧?”
“我丈母娘怎么了,兩家?guī)状我娒妫思叶急憩F(xiàn)的無可挑剔,溫文爾雅,大方有禮?!?/p>
“你說的是我媽嗎?我要聽實話,我就不信你娘沒有私底下討論過她?!?/p>
廖蕓聽了不依的說道,她不想聽徐建軍的客套話。
“真想聽原話?”
“真的想?!?/p>
“嗯,我老娘的原話是,廖蕓她媽果然是有級別的,比我們公交公司書記都有派頭,就是有些不接地氣,說話也是云山霧罩的,叫人摸不著頭腦,哈哈,這絕對是原話?!?/p>
這其實是經(jīng)過徐建軍加工過的,他自然不能原封不動的把何燕對劉雪華的評價告訴廖蕓,他又不是缺心眼。
不管廖蕓跟劉雪華有多不對付,但那畢竟是她親媽,別人說親媽壞話,她心里豈能舒服了。
“哈哈,這倒挺像阿姨的口吻的,等下回家我就跟劉雪華同志說一說她在別人眼中的形象,看她以后還敢不敢跟人擺架子。”
徐建軍一聽廖蕓這樣說,親昵的沖她腦袋上敲了一下。
“你可別挑撥離間啊,鬧的丈母娘心情不爽,本來已經(jīng)談妥的婚事再起波瀾,看我不把你屁股打爛?!?/p>
“你以為我傻啊,自然不會原封不動的說給她聽了,我是不會給你打我屁股的機會的,哼哼。”
徐建軍被廖蕓說的有些蠢蠢欲動,就想打方向盤換目的地。
“哎呀,你別,我爸都說了,今年春節(jié)是我最后陪著他們過完整的一個了,要多陪陪他們,今天已經(jīng)說好了回去的。”
兩人現(xiàn)在默契十足,徐建軍一個眼神,廖蕓就知道他想干什么,拍拍屁股,就知道要換下一個動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