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一個小小的金吾前衛(wèi)百戶,怎么敢……媽了個巴叉的。差點摔死咱。”
差點摔倒的朱元璋怒火中燒、惱羞成怒,轉(zhuǎn)身看著那金吾前衛(wèi)的百戶趙梁,一個眼神狠狠瞪過去。
可趙梁卻壓根沒搭理他,反而彎著身、弓著腰,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,徑直朝李景隆走來:“這位公子爺放心,下官一定會教訓(xùn)好這幾個目中無人的老家伙。雖說我大明尊老愛幼,可也不能任由他們這些老人肆意妄為,不是?”
“下官一定會好好處理、教訓(xùn)他們?!?/p>
看了看眼前這將死之人,李景隆一丁點反應(yīng)都沒有,把他當(dāng)空氣似的直接無視。
隨后。
當(dāng)著眾人的面、大庭廣眾之下,他走到朱元璋跟前,躬身彎腰、作揖行禮,恭敬地說:“大爺,您說怎么做,小侄就怎么做?!?/p>
沒錯。
李景隆正是朱元璋的外甥孫,此時此刻這么稱呼,完全沒毛病。
只是這么一來,可把周圍的人一個個全都嚇傻了。
黃老爺、捕快趙海,還有方才已然動了腳的金吾前衛(wèi)百戶趙梁,頓時愣在原地。
尤其是那百戶趙梁,更是面如死灰。
就在方才。
他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,不知道現(xiàn)在補救還能不能來得及。
……
城門口處,伴隨著李景隆深深一拜,捕快趙海、方才正奉承討好的金吾前衛(wèi)百戶趙梁通通傻了眼、慌了神,心頭一疙瘩。
他們好像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,踢到鐵板了。
眾人心下各自一沉。
朱元璋還未自報身份,白玉公子李景隆踏著四方步,板板正正走了出來。
見捕快、衙役、金吾前衛(wèi)一干人等圍在這兒。
他輕輕招了招手,曹國公府的一眾親衛(wèi)迅速登場,在他李景隆的吩咐下,輕易就將這些衙役等人全都包圍。
“不才區(qū)區(qū)在下,曹國公府的世子爺李景隆是也?!?/p>
李景隆嘴角微揚,輕聲一笑。
他從未想過,有朝一日竟能拿他大爺當(dāng)靠山狐假虎威,實在是舒服。
“這位,就是當(dāng)今我大明朝的太上皇;這位,是開國國公、信國公;這位,是開國國公、魏國公。
放在平時,那可是連本世子爺都得小心伺候的主,你們這些人,好大的膽子?!?/p>
李景隆輕蔑的目光掃過眾人,臉上的冷笑意味更濃。
他往后一坐,早有人遞上長板凳,正準(zhǔn)備張口再繼續(xù)“虎虎生威”一回。
下一刻,朱元璋擰著他的耳朵根,就把他輕易拎了起來。
“長輩面前,你這混小子是想造反?”
朱元璋沒好氣地一問。
李景隆方才意氣風(fēng)發(fā)的面龐瞬間垮了下來,微微躬身,面露討好的笑:“大爺,您說的這是什么話?
我可是您的好外甥孫,大爺您說是什么,那就是什么?!?/p>
片刻間的功夫。
他李景隆倒成了陪襯,但在場之人,卻沒人敢小瞧他半分。
朱元璋坐在李景隆方才的長板凳上,旁邊分別坐著魏國公徐達(dá)、信國公湯和。
他們便是大明的三大“鎮(zhèn)天支柱”。
朱元璋一個眼神看向金吾前衛(wèi)的百戶趙梁,冷笑了聲:“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,知不知道,有多少年沒人敢這樣對咱動手了?!?/p>
朱元璋開口發(fā)問。
“撲通”一聲,百戶趙梁嚇得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,雙腿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去,面如金紙,怕得要命。
他對著朱元璋二話不說,一邊磕頭一邊禱告:“太上皇饒命。小的方才實在是有眼無珠,識不出您這真龍?zhí)熳?,求求太上皇,小的委實不該,小的犯了大錯。
求太上皇饒小的一命?!?/p>
百戶趙梁哪里還敢繼續(xù)威風(fēng),邊說話邊掌嘴。
“呵呵?!?/p>
朱元璋無聲地笑了笑。
跟這種人多說哪怕一句話,都是礙他的眼、費他的口舌。
這時,用不著李景隆還有他身旁曹國公府的親衛(wèi)出手。
宮里面的禁衛(wèi),還有魏國公府、信國公府的親衛(wèi),見自家主子身份已然暴露,一個個健步如飛,出現(xiàn)在這城門口處,左右上前,輕易就將這些人全都壓了下去。
百戶趙梁被解決,朱元璋又看向捕快趙海。
念在這人還不算是無藥可救,朱元璋也沒太過分,只是扒了他的官服,沒把他流放充軍。
“多謝太上皇?!?/p>
趙海深吸了口氣。
無論如何。
他這條命最起碼是保住了。
而如果說捕快趙海、方才的金吾前衛(wèi)百戶趙梁,朱元璋還能各給他們一條生路,那么對于方才做得最過分的那黃老爺,朱元璋可就要親自出手了。
黃老爺被朱元璋背著手上前一問,身子還站著,魂卻不知飛哪兒去了,被朱元璋這么一問,才好似“叫魂”一般回了神。
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太上皇,他怕得更是膽戰(zhàn)心驚。
“太、太上皇……”
黃老爺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開口。
此刻的他,哪里還有方才那般揮斥方遒、好似洛陽新都內(nèi)大人物的模樣。
當(dāng)初他欺負(fù)的,可就是“朱重八”這個“老百姓”。
“太、太上皇,草民有錯,有大錯。”
說著話,黃老爺便要給朱元璋跪下去,朱元璋見了卻皺著眉,一把扶住他:“你能有什么錯?
咱怎么就看不出來?
在眼里,你不僅沒錯,而且還立了大功。
讓咱好端端知道了,咱這大明朝,也并非是宮里面奏折上寫的那般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、百姓安居樂業(yè),地方官府、一眾衙役官員,還有更進(jìn)一步‘精進(jìn)’的可能?!?/p>
“你這次,可是立了大功?!?/p>
朱元璋笑呵呵地說,把面前的黃老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。
黃老爺?shù)挂彩莻€妙人。
朱元璋這般開口。
他一時間居然真的相信了,瞪大著眼珠子:“太上皇,這、這是真的嗎?”
“是真的?!?/p>
見對方居然還敢應(yīng)聲,朱元璋目光落在他臉上,笑意如同菊花一般燦爛,拍了拍面前黃老爺?shù)姆誓?,擦了擦手上的油膩,接著說道:“好好收拾收拾,先回家里去,等過上幾天,咱對你有大用。”
“謝太上皇,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”
“那草民就先走一步了。”
黃老爺滿臉開心地說。
朱元璋抿著嘴唇,帶著微微的笑意輕輕點頭。
黃老爺走得歡快,卻完全沒察覺到四周的不對勁。
魏國公徐達(dá)、信國公湯和,還有那李景隆,一個個看他的目光,跟看一個死人沒差。
不用李景隆還有旁邊兩個老兄弟發(fā)話,朱元璋直接給聞訊而來的錦衣衛(wèi)遞了個眼色。
錦衣衛(wèi)微微點頭,循著黃老爺?shù)嫩欅E立刻跟了過去。
他朱元璋有仇必報。
報仇這事兒,可不會學(xué)那些文人。
“君子報仇,十年不晚”?
那是能報則報,重在一個兵貴神速。
“你們這是做什么?告訴你,方才本老爺可是得了太上皇的恩寵,小心本老爺告你們一狀?!?/p>
黃老爺在他家大門前,揮舞著雙臂大聲嚷嚷道。
本就奉了太上皇朱元璋命令的錦衣衛(wèi)對此置之不理,冷笑一聲,身后一群錦衣衛(wèi)烏泱泱地沖到黃府之內(nèi)。
“你說什么?本總旗沒太聽清,能不能再說一遍?”
錦衣衛(wèi)總旗看著黃老爺,臉上冷笑連連,一巴掌扇在對方腦袋上,直直把他扇飛出去,沒有半點手下留情。
“實在是從沒見過這世上還有你這么蠢的人。
太上皇他老人家當(dāng)然要好好答應(yīng)你。放心,保準(zhǔn)會重用你的,把你黃家的家產(chǎn)全都充公這豈不是我大明朝對你最大的看重?”
錦衣衛(wèi)總旗開口道。
黃老爺臉色一僵。
直到此刻他這才意識到朱家的賞賜對他到底有多么恩重如山。
漲紅著臉龐,肥顫顫的身子依舊在這三進(jìn)三出的院子里、二進(jìn)門前死死攔著,大聲嚷嚷著:“這賞賜我不要了。本老爺不要了還不行嗎?”
可聽到這話的錦衣衛(wèi),面色驟然一冷,一把抓著黃老爺?shù)纳碜庸牵蛯⑺刂貋G落在地,隨后毫不留情一腳踩上去,踩到他那圓滾滾的大肚上,繼續(xù)冷笑道:“太上皇有旨!他的賞賜豈是你這人說不要就不要得起的?
你覺得你配嗎?”
“來人,繼續(xù)抄。”
“把這黃家給本總旗抄出個好歹來,一丁點兒都絕對不能落下,知道了沒?萬萬不能辜負(fù)了太上皇爺?shù)氖⑼?。?/p>
錦衣衛(wèi)總旗發(fā)話,一群下屬立即開口:“放心,總旗大人。兄弟們保證把這黃家查抄得連根毛都剩不下,雞蛋都給它搖散了,蚯蚓都直接斬成兩半?!薄?/p>
“哈哈哈哈?!?/p>
錦衣衛(wèi)總旗聽后一聲狂笑,一眾錦衣衛(wèi)也同樣大笑著出聲,只有黃老爺一臉失魂落魄,仿佛整個家都沒了一般。
黃家就此抄家,要怪就怪他得罪誰不好,非要得罪朱元璋。
隔日,黃家一大家子便從他們那富麗堂皇的府宅,轉(zhuǎn)到了洛陽新都的大牢。
府衙之內(nèi)。
咚咚咚!?。?/p>
衙役們手執(zhí)水火棍敲著地面,一聲聲將府衙的威嚴(yán)烘托而出。
洛陽新都新上任的府尹方斌,以狠辣手段著稱,明正典刑、殺雞儆猴卻是一把好手。
他之前本該在刑部擔(dān)當(dāng)侍郎,也是由于這股狠勁,才被臨時調(diào)令來洛陽,為的便是肅清新都的法紀(jì)秩序。
坐在“明鏡高懸”的公案后,方斌面上露出一絲喜色。
還真是人在家中坐,福從天上來。
誰說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?
剛一上任就辦了太上皇交辦的案子,而且跟他毫無牽扯,簡直是送上門來的政績。
有此案做保。
他這洛陽新都府尹的位置定然能坐得安穩(wěn)。
心里這般想著,方斌目光一凝,神色冷峻,手中執(zhí)著驚堂木往下重重一拍,發(fā)出咚的一聲悶響,聲音極大:“堂下何人?犯的何事。在我洛陽新都、天子腳下,竟敢如此輕蔑圣言,該當(dāng)何罪?”
此話一說,四周的衙役們嗚嗚嗚地喊著威,手中水火棍敲地的聲音也愈發(fā)響亮。
黃老爺早已鐐銬加身,經(jīng)了一夜打擊,此刻身無分文、一身囚衣,除了還有口氣,幾乎跟個廢人沒什么區(qū)別。
見黃老爺這慘狀,洛陽新都府尹方斌可沒有絲毫同情心,只一聲冷笑:“居然敢無視本府尹。來人,罪加一等?!?/p>
手中的簽牌擲落,左右衙役迅速上前,將黃老爺翻過身來。
啪啪啪。
很快一道道悶響聲再次響起,還夾雜著黃老爺哭天喊地的叫喊聲:“大人!草民知錯,草民真的知錯了。”
“草民愿意認(rèn)罪?!?/p>
這衙役的刑罰不過是剛開場,什么老虎凳、辣椒水,還有理刑官的手段都沒使出來,黃老爺和他一家老小就已齊刷刷認(rèn)了罪,也省了方斌一番功夫。
見眾人在罪狀上按了紅手印、親自謄寫完畢,方斌面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。
如此一來,人證有了,物證也有了。
這案子才算水到渠成,才算鐵證如山。
他的政績穩(wěn)穩(wěn)落進(jìn)了兜里。
哪怕來日朝堂上的袞袞諸臣,也絕沒人敢對這案子說什么質(zhì)疑的話;至于他方斌,即便有人質(zhì)疑,那也是質(zhì)疑黃家,而非他。
這可就沒什么大礙了。
“哈哈哈哈?!?/p>
來到后堂,方斌心頭暢快大笑,滿是得意。
而黃老爺這邊,簽完罪狀后,便是流放充軍的下場。
幾日之后。
他們離開了洛陽新都,在荒郊野嶺的官道上趕路,身邊有衙役押送著,前往嶺南之處。
大多數(shù)囚犯垂頭喪氣、滿臉落寞,黃老爺則一步一步踉蹌走著,心里滿是復(fù)雜思緒,委屈巴巴的:“我真不知道他是太上皇?!?/p>
“要是知道,給本老爺兩三個膽子,本老爺也斷然不敢做這事的。”
“老爺我冤枉。天大的冤枉?!?/p>
可惜!
他的這些冤枉,在惹了朱元璋之后,便全然沒人在意了。
哪怕是海瑞在世,審這案子也審不出別的道理,也得說一句“罪有應(yīng)得”。
畫面一轉(zhuǎn),到了宮里。
朱元璋這太上皇同魏國公徐達(dá)、信國公湯和兩人辭別后,宮闈之間,好似沒人對他這太上皇的事多關(guān)心。
即便是馬皇后這自家妹子,也一心放在皇太孫朱雄英這些小輩的教育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