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可怕的是姚廣孝此人的性情琢磨不定,此前連朱元璋都對他多有忌憚。
就算是有陸羽壓制著,但若姚廣孝真有了別的心思,對國家根本而言,也是極大的影響。
可如今,這和尚動了凡心、動了欲念,先不說成家立業(yè)、喜歡上一女子,陸羽必定要讓他內心有所牽絆,最好生兒育女、五世同堂、家宅興旺。
如此,就算姚廣孝是瘋魔一般的人,被這世間溫情所束縛,便只能夠乖乖地為這大明、為這實學之道發(fā)揚光大,發(fā)光發(fā)熱了。
陸羽對姚廣孝的背景早已熟知,對方雖是出家到天界寺當過和尚,可家中還有親人,甚至姚家的許多親人、他的兄弟姐妹,也早已從老家搬到了洛陽新都。
如今,雖未曾入朝當官,但也經營了不少生意。
這便是朝中有人好辦事。
正所謂一人得道,雞犬升天。
哪怕姚廣孝未曾主動給予什么恩惠,但他這國子監(jiān)祭酒、如今朝堂御史中丞,再加上實學官員的名頭,便足以帶給他姚家數之不盡的好處和恩惠了去。
陸羽面色堅毅,定要促成此事。
他離開了陸家,帶著小鼻涕一起,不過陸羽吩咐小鼻涕的同時,也吩咐了府上的下人。
身為外院的大管家,如今陸家規(guī)模漸大,小鼻涕手中的權力也不小,怎么著也能管個上百號人,若是再加上家里的產業(yè)生意、那些鋪子里的雜役,包括陸家商行之類的人,那就更多了,上千人也擋不住。
所以,陸羽和小鼻涕兩人前腳剛走沒多久,府上的下人便竊竊私語起來,風聲很快傳到了府上真正大管家的耳朵里。
大管家不敢隱瞞,趕忙將此事告知了府上的當家大娘子徐妙云。
徐妙云得知老爺竟也管起了這后宅牽線的事,聽完之后睫毛微顫,俏臉上流轉出縷縷笑意。
“原來是為了姚大人。”
徐妙云放下了方才的那點顧慮,滿朝皆知。
陸羽這實學圣賢跟另一位“圣賢”姚廣孝之間的關系,雙方互為知己,乃是生平至交,甚至在實學一道,更是被諸多實學學子還有一眾官員奉為典范。
已然成了圣賢之學里的“孔孟二圣”。
同樣的傳承,同樣的理念,這是讓所有人都極為期盼的。
所以徐妙云對于陸羽為姚廣孝的事忙前忙后,也并未多想,反而覺得理所應當。
只是此刻徐妙云知曉了此事,內心終究還是有些起伏:這位姚大人究竟喜歡上了怎樣的女子?
官宦家的?
武將勛貴家的?
還是皇家的?
姚廣孝如今年紀不算大。
雖也將近四十左右,但對方的才華學識、為人秉性,雖是比不上陸羽對待女子那般體貼,卻也是大明洪武一朝一等一的大好男兒了,再加上對方還未娶妻,更是不知多少人眼中的香餑餑。
“哎,姚大人要娶妻了?”
這消息既能傳到陸羽的耳朵里,可見在督察院之內,明面雖無人商談,但私底下不少人早已得知。
隨后更是從督察院傳出,傳到了三司衙門,傳到了大理寺、太常寺,還傳到了洛陽新都之內不少的世家以及武將勛貴的國公府宅。
陸家的女子本就多,且都是大明一等一的國公勛貴世家之人,余下的要么是沒合適的人,要么便是未曾競爭過。
原本他們不抱希望,如今卻又殺出來一個姚廣孝。
這么一個上天送來的好姑爺。
“姚大人不是已然出家了嗎?雖說入朝為官,但從未聽聞他有成家之意?!?/p>
“此一時彼一時嘛。傳言禮部尚書、戶部右侍郎、刑部侍郎黃觀、馬君澤幾位大人,可都前去督察院了,甚至傳言還把先生都請到了督察院,專門確認此事?!?/p>
“我的個乖奶奶,這位姚大人究竟是看中了哪家的女子?那女子可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有福氣之人?!?/p>
而至于流言蜚語中說姚大人堂堂朝堂御史中丞,喜歡上一個區(qū)區(qū)平民女子,大多數人不過只是一笑而過,并未相信。
沒見上一位圣賢陸羽。
他的當家大娘子娶的是何人?
那可是魏國公府的長女,其門第與昔日的先生相比,也算是分毫不差,哪怕到了今時今日,依舊能夠與之匹配,不然陸家之內,宮里面好幾位千金玉葉的公主之尊,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屈居于他的當家大娘子之下?
若真換成了一個平民女子,恐怕這家里面早就是后宅不寧了。
于是,一個個國公勛貴、世家大族,還有朝堂眾臣,連浙東黨派這邊的人都準備出手。
誠意伯府里。
工部尚書劉璉聽聞此事,同樣迫不及待。
他入朝為官,雖說在工部,知曉鉆研先生的實學之才如何驚天偉地、堪通鬼神,但也同樣知曉姚廣孝這位當今真正實踐實學之道的御史中丞、朝堂重臣,對于實學一道的推舉促進,有著旁人無法取代的巨大作用。
他們誠意伯府錯過了陸羽先生這么一個大好機會,如今面對這位御史中丞的機會,是決然不能再錯過了。
“父親?!?/p>
劉璉迅速沖到劉伯溫的身前,趕忙說道。
劉伯溫早已做好了準備,見到兒子還算穩(wěn)妥,輕輕一笑間,已是將劉家這段時日挑出的、姿態(tài)儀容皆為上上之選且都是嫡系之女的名錄。
一把遞了過去。
劉璉接過翻看,旁邊還有著一些小人圖畫。
赫然可見。
隨著實學大道的發(fā)展,三百六十行各行各業(yè)相互促進、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,所有行業(yè)的技術都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大爆發(fā)、大躍進,都在不斷進步。
粗略掃了一遍后,劉璉強忍著心中的激動,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前的父親:“父親,您真是早有所料?!?/p>
“老頭子我可不如你家先生那般未卜先知,不過只是比你早一步收到了風聲,然后讓族中之人前去準備罷了?!?/p>
劉伯溫忽然話鋒一轉,無異于一盆涼水澆到了親兒子頭上,“不過,別抱太大希望?!?/p>
“父親這是為何?”
劉璉不太理解。
劉伯溫緩緩道來:“能讓這位御史中丞姚大人,忽然從那六根清凈之中再回到這滾滾紅塵,區(qū)區(qū)權勢名利,可未必能引動他的心。
或許是真正的姻緣,所以……或許真的就是那區(qū)區(qū)一個平民女子?!?/p>
聽到這話,劉璉搖了搖頭,不太贊同:“姚大人怎么可能會娶一個區(qū)區(qū)的平民女子?
自古以來,婚嫁大事素來講究竹門對竹門、木門對木門,門當戶對才是日后穩(wěn)妥之道,這婚姻之法,對世上大多數常人而言,才算是最該走的路?!?/p>
“那這位姚大人是常人嗎?”
劉伯溫淡淡反問,把面前的劉璉聽得忍不住蹙起眉頭。
劉伯溫見狀,又加了一把火:“還有,宮里面太上皇和陛下或許也有所決斷,日后要嫁入朱家、成為皇后之尊的,怕也不過是平民出身。
既然皇家可以,那他姚廣孝又為何不可?”
劉伯溫匆匆一語,劉璉身為工部尚書,眨眼間便已想通其中關竅,只是張了張嘴,未曾開口說出來罷了。
皇后之尊出身平民,代代如此。
自是為了吸取前朝經驗教訓,以防外戚勢力過大,從而導致家國不寧。
娶平民女子當外戚,一代、兩代、三代,想要威脅到皇權,這可能性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。
“那我劉家這邊該當如何?”
劉璉再次忍不住追問。
他很想相信自己的判斷,可父親每一次的判斷都精準拿捏住了國朝發(fā)展的局勢,讓他這個做兒子的不得不佩服,不得不選擇相信。
“盡人事,聽天命罷了?!?/p>
“即使做不了正妻,不如選擇平妻。”
“我劉家的嫡系之女嫁與旁人,自當是當家大娘子之尊,可嫁給姚廣孝做平妻,倒也無妨?!?/p>
聽聞父親是這么個打算,劉璉松了口氣。
起碼這一次他們劉家還是有些機會的。
與此同時,沒有女兒嫁入陸羽府宅的宋國公馮勝、衛(wèi)國公鄧愈、武定侯郭英,從云南回到洛陽新都的西平侯沐英,包括那些朝堂重臣,如今已從東宮來到奉天殿的黃子澄等人,甚至就連不少實學官員,也都對此動了心思。
若是他們家中之女或舍妹能嫁給姚廣孝,那么他們在實學一派中的地位,豈不也能飛沖天、拔地而起?
日后在奉天殿朝堂之上的官聲,豈不是能平步青云?
于是。
這洛陽新都因這事忽然變得又熱鬧了一番。
而在如此熱鬧的氛圍中,陸羽領著小鼻涕,還有府內二三護院,也來到了長榮巷。
這是馬姑娘及其家人所居住的巷落。
奢華的朱紅色馬車,連同身邊的隨行之人,邁入長榮巷的那一刻,巷內不少街坊鄰居紛紛探出頭來,用詫異的目光細細打量。
他們長榮巷在洛陽新都雖不算貧窮狹窄,可也決然和大富大貴不沾邊,所以今時今日這么大的陣仗,實在引人注意。
“該不會是巷子口有哪家發(fā)達了?”
“依我看,應該是來了什么富貴親戚,咱們這長榮巷也能沾沾喜氣,熱鬧熱鬧了?!?/p>
此刻,卻沒有街坊鄰居將此事聯(lián)想到馬家姑娘身上。
只因馬家的情況他們都了解,不過是平平常常的人家,家中雖有個衙役,算半個官身,可那又如何?
這里可是天子腳下的洛陽新都,官員官位未達六品便上不了大雅之堂,只有能入朝堂、覲見天子的,才算老百姓眼中真正的大人物。
再加上誰家沒幾個七大姑八大姨的關系,繞上八個彎,終究能扯出個當官的親戚,所以那些小官根本引不起太多關注,更別提馬家那個小小的衙役。
不過是維護秩序的小小快手而已。
雖有幾分本事、武藝在身,可那又如何?
難不成還能比得過軍中的將士?
除非上了大明軍校,否則終究不過如此。
赫然可見,住在洛陽新都的百姓,同后世住在國都中心的百姓也大差不差,見的世面多了,自然不會被什么小打小鬧的場面唬住。
可漸漸的,隨著馬車車輪停下,車簾落在馬家門口,一眾街坊鄰居哪怕再如何不敢置信,也都必須相信。
“還真是馬家。”
“難不成是有什么富家公子哥瞧上了馬家姑娘?這馬姑娘的確不錯,可真沒料到,連這種大富大貴之家都有人上門求娶?!?/p>
“馬嬸子。馬嬸子!還不趕快出來迎接貴人,你馬家這是要富貴了?!?/p>
街坊鄰居拍著馬家那扇薄薄的柴門,剛好今日馬家兒子馬學祥也在家中。
聽到外面動靜這么大,還跟自家有關。
他倒也沒什么好怕的,終究是天子腳下,還是要講國法的。
而至于那種能做到手眼通天、一手遮天的大人物,更不可能和他們這小小的馬家有什么關聯(lián)。
他這衙役的身份,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。
“什么富貴人家?我馬家可從來沒這些富貴親戚。張嬸,你是不是說錯了?他們是不是找錯人了?”
開了宅門,馬學祥擰著眉頭,濃眉挑起,看著面前的馬車,忍不住說道。
身為馬家長子。
如今雖未娶妻,卻也漸漸接過了家里的重擔,該知道的都知道。
再加上他們馬家是從別處搬遷到洛陽新都的,父輩們的資源在這里本就沒什么牽連。
他日后能為兒子留下些人脈關系,倒還勉強說得過去。
就在兩人交談之際,馬車上的陸羽和小鼻涕下了車,身旁跟著的護院也隨之上前。
馬學祥先從小鼻涕兩人身上掃過,心頭一凜,緊接著看向護院,更是心中警鈴大響。
只因這些護院在他眼里,站如松、坐如鐘,個個腰間掛著刀兵,看上去是一等一的精銳,哪怕是他所在的京都府尹衙門里最厲害的捕快,還有那些退下來的老兵,恐怕也都沒這些人的本事大。
而這種人卻成了眼前這人身邊的侍衛(wèi),足以可見這貴人身份不凡。
想到此處,馬學祥不敢托大,趕忙畢恭畢敬上前迎了過去。
他們馬家可萬萬得罪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