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羽還能躲到國子監(jiān)內(nèi),秦王朱樉可就躲不掉了。
偏偏這些人無疑都是對他封地有用之人,還有那些世家大族、地方豪紳的助力,且都有不少誠意。
可派遣家中族人跟著他這位秦王殿下一起回歸封地之內(nèi)。
帶來那么多的資源、那么多的援助,哪怕是秦王朱樉,也都拉不下臉拒絕,對于他封地的幫助實在是太大了,讓他張不了這個口。
于是。
在一波又一波貴人的前來拜訪之下,秦王朱樉漸漸地生無可戀,到了晚間時分已是口干舌燥,嘴角都快生瘡了。
喝下一大碗涼茶,朱樉這才覺得回了點血:“原來受人推崇,也是這么一件難熬的事?!?/p>
坐在這中堂之內(nèi),朱樉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,看著那漫天繁星,只覺得特別的累,疲憊得都快麻木了。
壓力山大!
……
秦王朱樉痛不欲生、生不如死時。
此刻,陸羽跟他的處境大差不差。
皇宮后花園旁開墾出一畝田地,烈日高懸,熾熱的熱量籠罩全身,陸羽渾身瘙癢難耐,手里杵著鋤頭,滿臉無奈地看著旁邊一個個看似興奮、實則同樣無奈的親王殿下。
他們正揮灑著汗水,使出吃奶的力氣,開墾著后花園本就肥力十足的荒地,種的正是土豆、番薯和玉米這三種農(nóng)作物的種子。
種子早已在旁邊備好一籮筐等著,除了親王殿下們,就連朱元璋也參與其中,馬皇后時不時提著水,給整理好的田畝灌溉。
恍惚間,這大明天下最尊貴的一大家子,全都成了在泥腿子堆里打轉(zhuǎn)的人,偏偏還對此樂此不疲,毫無疲態(tài)。
陸羽嘆了口氣:“陛下,有必要把我也找過來嗎?微臣其實還是挺忙的?!?/p>
陸羽盼著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。
朱元璋嘿嘿一笑,一眼就看穿了陸羽的心思:“鐵路局有三個副局長,大明銀行還有楊士奇,你那學生可比你勤快肯干多了。”
“這段時日,楊士奇把大明銀行整理得極為周到,每隔幾日就有一份政策送到武英殿?!?/p>
“你小子可就不如!”
朱元璋意味深長地說道。
陸羽聽了,大呼倒霉,辯解道:“陛下,微臣畢竟年事已高,不如學生精力充沛,疲憊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?!?/p>
“呵呵?!?/p>
朱元璋對陸羽這番說辭一個字都不信,冷笑一聲,給陸羽劃出一片區(qū)域,“這就是你今日的開墾量,要是做不完,今晚沒你的飯吃!”
朱元璋放下狠話。
陸羽看著面前的田畝,一臉生無可戀。
雖說他不排斥種地,但也犯不著為了吃苦而吃苦,這就毫無意義了。
雖然眼前這事的確有象征意義,但有這么多人參與。
他陸羽還是很樂意把這份“榮譽”拱手相讓。
“好好干?!?/p>
馬皇后來了,看似寬慰了一句。
陸羽干巴巴地笑了幾聲,只能提著鋤頭,咬牙把力氣使到鋤頭上。
“咔”的一聲,開始開墾荒地。
如果說朱元璋的硬茬陸羽還能勉強應(yīng)對,那么馬皇后這丈母娘的“軟刀子”,陸羽從一開始就敗下陣來。
費了一整天力氣,陸羽負責的區(qū)域才勉強開墾完。
幸好他一直有鍛煉身體的習慣,否則現(xiàn)在早已精疲力盡,像條哈巴狗似的癱倒在地。
朱元璋背著手,像個地主老財似的走過來,打量著陸羽開墾的荒地,時不時蹲下身子,用手掌測量土地開墾的深度。
那模樣完全不像大明天子,倒像是村子里的地主員外,惟妙惟肖。
“還成?!?/p>
朱元璋煞有介事地說。
陸羽敷衍地點點頭,轉(zhuǎn)過身大口灌了涼茶,茶葉緩解了口中的干澀,也補充了忙碌大半天流失的水分。
他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身子,這才跟旁邊的一眾親王坐在身后的躺椅上。
“先生也挺會做農(nóng)活的嘛?!?/p>
楚王朱楨笑著開口。
其他親王見狀,也跟著聊了起來。
“看來先生跟父皇一樣,年輕時都吃過苦。”
“從百姓中來,到百姓中去,只有親自實踐,才能做好‘三農(nóng)’之事,否則就是紙上談兵?!?/p>
“就好比我們封地內(nèi)的實學,若不是親自指導,哪怕原樣復刻,一個小細節(jié)出問題,最后結(jié)果也是天差地別?!?/p>
沒幾句話,這群藩王就開始話里有話。
陸羽揮了揮手,給出解決辦法:“國子監(jiān)內(nèi)不少實學學生,朝廷里也有許多實學官員?!?/p>
“要是各位親王殿下能說服他們前去,我這個當先生的不會拒絕?!?/p>
陸羽此話一出,很快有藩王動了心,目光發(fā)亮,向陸羽詢問細節(jié)。
陸羽默默點頭。
如今廟堂之上,最優(yōu)秀的實學學子,如楊士奇、黃觀、馬君則這些陸羽親自帶出來的,早已充實到各個府司衙門。
官位最高的做到侍郎,最低的也有了潛力不錯的職位。
所以剩下的實學官員,若想施展才華,跟著這些藩王去封地,也不是什么大問題。
解決了陸羽這邊,一眾親王又眼巴巴地看向朱元璋和馬皇后。
馬皇后揮了揮手,溫和笑道:“這些事問你們父皇,后宮可不能參政?!?/p>
隨后,一群兒子的目光又投向朱元璋。
曬黑了不少的朱元璋面龐一板:“那就看你們各自的本事。海外就藩也苦了你們?!?/p>
“洛陽新都是大明的大后方,能幫的自是會幫?!?/p>
朱元璋緩緩開口,顯然早有思慮。
得了他這句話,一眾寶貝兒子歡天喜地,手舞足蹈,連忙謝恩:“多謝父皇!”
“父皇英明神武!”
“多日不見,父皇風采更勝當年!”
“我就知道父皇一定會體恤我們這些做孩子的,海外太苦了!”
這話從晉王朱棡嘴里說出來,其他兄弟聽了直翻白眼,實在沒想到老三臉皮什么時候這么厚了。
作為最后出發(fā)的藩王之一,晉王朱棡的封地和秦王朱樉的差不多,物產(chǎn)富饒,也沒什么仗要打,只需守好小島領(lǐng)土就能安穩(wěn)度日,哪有什么窮苦?
更別提還能和秦王朱樉及其他藩王互為犄角,海外的海盜、搶匪想對他們動手,簡直是天方夜譚。
“都是跟你這臭小子學壞的!”
朱元璋惡狠狠地瞪著陸羽。
陸羽一臉不可思議,指著自己,那表情仿佛在說:“我!”
冤枉??!
他記得晉王朱棡去海外快一年了,關(guān)他陸羽什么事?
“朱老鬼,你顛倒黑白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!”
在年關(guān)將近的最后幾日,哪怕土豆、番薯、玉米中成熟周期短的作物,施了肥、用了催熟手段,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(nèi)收獲。
所以禮部那邊的官員時不時就來后花園請示事務(wù)。
“沒看到咱在做為天下百姓謀福祉、延長大明國祚的大事嗎?這些小事別再來煩咱了,都送到武英殿!不是跟你們說過嗎?
國之大事都交給太子監(jiān)國,別來煩朕!”
朱元璋對著禮部官員破口大罵。
禮部侍郎只能一臉無奈,帶著滿臉的唾沫星子重返武英殿。
陸羽自然也在武英殿內(nèi)。
畢竟禮部官員是帶他一起來的。
年關(guān)將近,佳節(jié)將至,洛陽新都的百姓無不歡呼雀躍。
安南、琉球、西域、高麗,還有大明附近的其他小國,都隨著各處藩王一同前來,有的是歸服,有的是來瞻仰大明風采。
就連海外洋人也來了,萬國來朝的盛景再度復現(xiàn)。
朱家眾人都等著陸羽歸來操辦此事,如今他來了,自然不可能不參與。
“先生打算如何做?”
聽著面前禮部侍郎的稟報,朱標微微一笑,將筆放在一旁的硯臺上,帶著好奇的目光看向陸羽。
陸羽在歸來的路上,早已胸有成竹,做好了準備——倒不是因為他有這份自覺,而是他太了解朱元璋了。
所以晚做不如早做,晚準備不如早準備。
陸羽輕聲一笑,從袖袍內(nèi)取出一卷圖紙,在朱標面前的空白案桌上慢慢展開,又用四處的書本及其他物件輕輕按壓。
很快,一幅盛世景象映入眼簾:熱氣球、大明軍校參演,還有工部這段時日研制的新式火器,飛雷神炮、拐子炮,以及各種統(tǒng)一制式的大明軍裝。
威武的五城兵馬司、中軍指揮府,包括洛陽新都各處衙門的人員排布,全都整齊劃一、層次分明、井然有序地呈現(xiàn)在這張巨大的圖紙之上。
“好!好!好!”
看著眼前這張被工匠染過色的圖紙,上面的景象著實令人熱血沸騰,朱標眼放光芒。
一旁的眾人對此早已見怪不怪,陸羽的才華早已得到無數(shù)次證明,只是這一次的展示角度格外清晰,卻也沒讓大家失望。
“先生之才,更勝以往!”
朱標贊嘆道。
陸羽擺了擺手,哪怕是國之太子說再多好聽的話。
他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。
他看向禮部侍郎,直接將圖紙交給他,嚴肅地說:“這圖紙我可就備了一份,回去之后記得多復印幾張,并按照上面的規(guī)格先行操辦?!?/p>
“至于其中的禮儀,不用我多說了?”
有了這份圖紙,禮部侍郎如釋重負,這禮儀無非就是大小官員的排位順序,總不能在外國使臣和蠻夷之人面前亂了章程、鬧出笑話。
那可是奇恥大辱。
“還請先生放心,禮部絕對會將此事辦好!”
禮部侍郎退下。
朱標似乎有話要說,挑了挑濃眉,明顯好轉(zhuǎn)的臉色,紅潤的面龐上多了一絲猶豫的笑意,語氣帶著遲疑:“那這一批新式火器,還有大明的軍事裝備,要不要也送去一批給那些海外的家伙們?”
陸羽聽了,驚訝地看向朱標。
俗話說槍桿子里面出政權(quán),這種威力巨大的火器,可是大明保證正統(tǒng)的核心力量,沒想到朱標居然會提出這個想法。
這讓陸羽十分意外。
不過朱標愿意與他協(xié)商,說明這位太子殿下也在猶豫之中。
陸羽思索片刻后說:“可以把前年的那一批火器,還有水師改革的相關(guān)物件送去一批,但技術(shù)暫時不能外泄?!?/p>
如今新式火器才研究到第五代,送去第二代就行,中間隔著兩三代,陸羽才能放心。
不然萬一有人效仿‘奉天靖難’,那玩笑可就開大了。
雖然藩王們?nèi)缃襁h在海外封地,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。
如今大明國力蒸蒸日上,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(fā)展,要是突然來一場戰(zhàn)火。
那可就糟了。
此刻陸羽可以毫不夸張地說。
如今的大明國力絕對是世界第一,火器一響、黃金萬兩,對付北美洲以及西方的那些勢力,還有各個分裂的大小國家,大明擁有碾壓式的軍事力量、降維打擊的能力,根本不用費太多力氣就能將其收服。
一時間,陸羽心中涌起一股豪情,甚至隱隱有了跟著航海船只去倭國、再前往北美洲的雄心壯志。
要是能在這個時代來一次全球航行,想想都讓人激動得頭皮發(fā)麻。
但陸羽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全球航行聽起來令人向往,可實際操作起來風險巨大,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船毀人亡,餓死在茫茫大海上,落得個生不如死的下場。
為了小命著想。
陸羽覺得還是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待在大明境內(nèi)就好,最遠也就是去亞洲地區(qū)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
除非風險能降到極低,否則他絕不會輕易行動,頂多也就是閑暇時暢想一番罷了。
……
洛陽新都,國子學旁邊是體育場,體育場旁邊是鐵路總局,對面則是大明軍校,這些地方都緊挨著皇城之外的繁華區(qū)域。
此時的鐵路總局內(nèi)。
隨著三位副局長分別從南直隸府、江南一帶、南方其他地區(qū)以及北方歸來,局內(nèi)并沒有眾人想象中的火藥味,反而是一片歡天喜地的景象。
鐵路總局的三個副局長李祺、馮誠和永昌侯藍玉,這次都立下了大功、賺得盆滿缽滿。
如果不出意外。
他們的侯爵之位雖不一定能再往上提升,但未來的前途將更加璀璨,手中的權(quán)力也能進一步擴大,這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。
在朝堂之上,不進則退。
如今他們往前邁出了一大步,這才是人生奮斗的意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