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時光能重來,王禑一定不會效仿楊帆,在開京城徹查貪官污吏,收攏民心,在錯誤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情,結(jié)果慘烈無比。
南在、趙璞的兵力雖只有三千人,卻養(yǎng)精蓄銳,就等著王禑等人送上門來。
待他們突下殺手,王禑一眾猝不及防,被打得暈頭轉(zhuǎn)向。
崔瑩率領(lǐng)兵卒奮力沖殺,想要營救王禑,奈何他們?nèi)死яR乏,難以沖破敵軍的包圍。
南在挾持著王禑,朝著南京城方向退去,他們的榮華富貴,都在王禑的身上了。
崔瑩、李仁任、鄭公權(quán)等大臣目眥欲裂,卻只能眼睜睜地望著王禑被帶走。
此刻的他們,萬念俱灰。
李仁任仰天長嘆,道:“身為臣子卻不能保護吾王,我愧為人臣!”說完,他就拔出佩劍,架在脖子上想要自刎。
鄭公權(quán)一把拉住李仁任,喝道:“大王還活著,為何要自盡?我等就算死,也要與叛軍拼命戰(zhàn)死!”
李仁任聞言眼睛通紅,道:“鄭大人所言有理,與叛軍拼了!”
他們拼死沖殺,不時有人倒在戰(zhàn)場上,位于外面的趙璞則很是得意道:“諸位大人何必負隅頑抗?繼續(xù)抵抗下去還有何意思?不如棄暗投明,投奔李大人,到時候爾等依舊榮華富貴!”
崔瑩一劍砍倒叛軍,罵道:“趙璞小兒,數(shù)典忘祖,你對得起朝廷給你的俸祿嘛!老夫就算死,也不可能與你們同流合污!”
趙璞嗤笑一聲,朝著還在負隅頑抗的眾人道:“良禽擇木而棲,良臣擇主而事,你這老頑固活該葬身于此!”
眼見崔瑩等人被包圍,趙璞給親信下令,凡是拒不投降者,殺無赦!
殺戮在這一片土地上綻放,收割著忠于王禑的人的性命。
隨著潰敗,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投降,就剩下崔瑩等少數(shù)人還在堅持。
他們被包圍,被蠶食,瀕臨絕境!
崔瑩手中的寶劍越來越沉,再也無法輕松擊殺任何一個敵人。
刀從崔瑩的肋下劃過,疼得崔瑩倒吸一口涼氣,用僅有的力氣擊殺對方,而他踉蹌著后退,望著潮水一般的敵人,決定做最后的沖殺。
轟隆??!轟隆??!
腳下的地面似乎在輕微地顫抖,崔瑩聽到了一陣馬蹄聲從北面?zhèn)鱽怼?/p>
李仁任披頭散發(fā),全身浴血,道:“定是李成桂來了,諸君,該上路了!”
此時此刻能趕來的騎兵,除了李成桂麾下的騎兵,李仁任想不出還有誰。
很快,后面?zhèn)鱽砹艘魂噾K叫聲,一隊騎兵好似尖刀,從混亂的戰(zhàn)場后面殺來,他們一邊奔馳殺戮,一邊有高麗語大喊。
“明軍三千營,救駕高麗王!”
“明軍三千營,救駕高麗王!”
明軍的音調(diào)有些滑稽,但落在李仁任等人的耳中,簡直比仙樂還要動聽。
崔瑩、李仁任、鄭公權(quán)等人紛紛大吼道:“明軍天兵來也,諸君當(dāng)奮戰(zhàn),奪取生路!”
明軍騎兵從亂軍的末端一直殺到了前面,將整個戰(zhàn)場殺穿。
騎兵透陣而過,難免誤傷王禑的部下,但那沒有關(guān)系,他們已經(jīng)徹底改變了戰(zhàn)場的局勢。
亂戰(zhàn)之中,忽然有一個聲音遙遙傳來:“前面的可是崔瑩崔大人和李仁任李大人?”
崔瑩、李仁任等循聲望去,就見鄭樞在明軍的保護下迅速靠過來。
鄭樞在王禑麾下,算不得什么核心人物,然而再見到鄭樞后,他們喜極而泣。
崔瑩一把拉住鄭樞的手,淚流滿面道:“鄭大人,你們?yōu)楹螘霈F(xiàn)在這里?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??”
鄭樞翻身下馬,道:“得知開京被攻破,大王南撤之后,楊侯爺憂心如焚,遂帶著三千營南下,又于京畿地區(qū)分兵纏住京畿的叛軍?!?/p>
崔瑩納悶,問道:“那李成桂難道就放你們過來了?他們?yōu)楹螞]有阻攔?”
鄭樞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水,道:“李成桂自然有阻攔,不過他們?yōu)榱俗窊?,只能分散軍隊,楊侯爺率軍一路突襲,連續(xù)破了李成桂三陣,當(dāng)下瞿能將軍還在與李成桂周旋。”
一聽楊帆親臨,鄭公權(quán)感嘆道:“侯爺大智大勇,對我高麗有大恩,那楊侯爺人呢?”
鄭樞微微一怔,往前面一指:“侯爺已經(jīng)過去了呀,諸位沒見到?”
崔瑩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,之前領(lǐng)兵突襲的一位明軍大將,居然就是楊帆?
崔瑩不由得感嘆:“明軍,天兵也,侯爺亦是天人!”
轟隆??!轟隆??!
明軍精銳騎兵殺向趙璞,趙璞身邊的兵丁被一沖就散開,死得死傷的傷。
趙璞還欲負隅頑抗,被擒住后押到了楊帆面前。
楊帆沒有一句廢話,一揮手,王圖當(dāng)即抽刀,長刀抵住趙璞的脖子,道:“說!挾持高麗王的隊伍從哪條路走?路上可有埋伏!”
趙璞梗著脖子,道:“你們休想讓本官屈服,李成桂大人一到,你們都得死!”
唰!
王圖手起刀落斬斷了趙璞的左手,獰聲道:“再問你最后一遍,他們從何處走?可有埋伏!”
趙璞沒想到明軍不講武德,說砍就砍,疼得縮成一團,臉色慘白道:“從枕石坪那段小路,路上沒有埋伏!”
楊帆得了情報,將騎兵分成兩路,主力一路走枕石坪,少量兵力一路從正面的官道走。
騎兵風(fēng)馳電掣,直奔南在的隊伍而去。
此刻的南在還笑呵呵地坐在馬車上,做他的美夢,他看著臉色灰敗的王禑,寬慰道:“大王何必哭喪著臉?李大人要做的是清君側(cè),將崔瑩、李仁任、鄭公權(quán)那些奸臣全部鏟除,待朝廷清朗之后,再讓您退位享清福,請王子王昌繼位,江山依舊是王家的?!?/p>
王禑看都沒有看南在一眼,道:“南在,你覺得本王是傻子不成?李成桂將本王幽禁起來,操控吾兒,待將來局勢穩(wěn)定,就讓吾兒讓出王位,他李成桂順理成章當(dāng)高麗王,當(dāng)真是好算計!”
“不過你們別得意,明軍已經(jīng)攻破石橋關(guān),就算你們能控制本王,明軍早晚會馬踏開京,將李成桂那亂臣賊子誅殺!”
南在被王禑信誓旦旦的樣子逗笑了,譏諷道:“大王當(dāng)真覺得明軍能贏李大人?哈哈哈,現(xiàn)在大王成了階下囚,明軍在哪里?為何大王不去喊明軍來救你?你當(dāng)真以為明軍天下無敵么?”
轟轟轟……
馬蹄聲由遠及近,南在眉頭一皺,掀開車簾道:“怎么回事?哪里來的騎兵?莫不是李成桂大人的隊伍來了?”
南在第一反應(yīng)是對方會不會將王禑搶走,奪了他的功勞?
不過很快南在就沒有這種顧慮了,那群騎兵從黑夜中撲來,猶如黑夜中的洪流,南在的隊伍幾乎是一觸即潰,騎兵沖陣一路殺到了南在這邊。
“攔住他們!攔住他們!”
南在大聲嘶吼,他的親衛(wèi)也想攔住明軍,但誰又攔得住?
明軍騎兵并未停下,而是從馬車車隊的兩側(cè)殺過,收割著叛軍的性命。
南在見狀,將心一橫,跳上馬車命車夫趕快跑,能跑多久就跑多遠,奈何馬車如何跑得過騎兵?還未跑出去一里地,就被攔住,車夫被手弩一劍射殺。
王圖率領(lǐng)明軍扯下車簾,就見南在手持匕首,正挾持著王禑道:“讓我離開!誰敢再靠近一步,我就殺了他!”
南在的手微微顫抖,楊帆催馬上前,向王禑拱了拱手道:“大明總兵楊帆,參見高麗王。”
王禑望著一身殺氣長槍上還掛著血珠的楊帆,愣住了道:“楊……楊總兵?”
王禑沒想到來營救他的居然是楊帆,而南在也沒有想到。
就在這時候,從馬車側(cè)方射來一道弩箭。
嗖!撲哧!
南在的手臂被射了一個對穿,王圖幾乎是同時沖上前,將南在的匕首打落。
王禑得救之后還像做夢一般,直到被人攙扶住,他才涕淚橫流朝著楊帆跑去。
“楊總兵馳援營救本王,真如神兵天降,本王……本王不知該如何謝你!”
王禑拉著楊帆的手,脫口而出道:“不如本王今日就與楊總兵結(jié)為兄弟,以后,楊侯爺就是我高麗的鎮(zhèn)國公!”
王圖聞言差點笑出聲,這王禑死里逃生激動得糊涂了,楊帆與王禑的女兒名義上還有婚約,他竟然要與楊帆結(jié)拜,難道要各算各的?你叫我父王,我叫你楊兄弟?
楊帆扶住了王禑,微微一笑道:“大王說笑了,吾與大王愛女有婚約,怎可結(jié)拜為兄弟?后方戰(zhàn)事未停息,大王先行上車?!?/p>
王禑驚魂未定,見楊帆要離去,急聲道:“楊總兵去哪里?你不在本王身邊,本王的安全誰來保證?”
王禑如同驚弓之鳥,楊帆只好留下王圖照看他,然后返程接應(yīng)瞿能,并派人給沈煉傳訊。
楊帆率領(lǐng)三千營孤軍深入,在李成桂已經(jīng)有防備的情況下,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,遂帶著獲救的王禑,還有獲救的官員前往楊廣道南京。
當(dāng)楊帆救了王禑的時候,石橋關(guān),李景隆正眉頭緊鎖,面對著他從軍以來的第一個大考驗。
沈煉在京畿地區(qū)牽扯了劉俊,但隨著對方的兵力越來越多,沈煉能閃轉(zhuǎn)騰挪的空間就越來越小。
沈煉無奈撤離京畿,臨行前又給劉俊送了一份厚禮,斬殺了劉俊麾下三百余人。
石橋關(guān),夜。
醫(yī)官為沈煉包扎傷口,李景隆則輕聲說道:“肅州守將金士衡、李和率領(lǐng)兩萬人,逼近石橋關(guān),膠州道裴克廉統(tǒng)軍四萬,迫近土羅城,楊大人那邊不知道怎么樣了,沈大人,你說本官當(dāng)如何決斷?”
李景隆一方面想要將主力留在石橋關(guān),另一方面又擔(dān)心土羅城擋不住裴克廉。
沈煉微微瞇起眼睛,笑了道:“總兵大人將統(tǒng)兵大權(quán)交給李大人,說明他相信李大人的能力,吾相信他的眼光,李大人要如何分兵盡管說,沈某愿意赴湯蹈火。”
李景隆聞言,眼中的迷茫漸漸消散,頭腦也開始活泛起來,道:“楊大人若是救了王禑,必定會往南京去,南京可為固守之地,就算被困住若是帶著高麗王突圍,以三千營之戰(zhàn)力,李成桂留不住他們?!?/p>
“故當(dāng)務(wù)之急在于我軍后路的裴克廉,裴克廉為李成桂心腹大將,四萬大軍不可小覷,沈大人你率領(lǐng)一萬人鎮(zhèn)守石橋關(guān),吾親自率領(lǐng)主力,擊潰裴克廉后可長驅(qū)直入!”
說話間,李景隆扯過來地圖,繼續(xù)道:“只要拿下了膠州道,就可一直往南,繞過京畿地區(qū),直接接觸到南京,到時候就可迎回大人與高麗王!”
李景隆長于謀略,卻經(jīng)常優(yōu)柔寡斷,所以跟隨楊帆的時候他聽命行事,每次都可將任務(wù)完成得極好。
到了他自己做決斷的時候,李景隆才發(fā)覺責(zé)任重大,任何一個決定都會牽扯數(shù)萬人的生死存亡,壓力太大了。
好在李景隆沒有再猶豫,當(dāng)夜就開始準備,率領(lǐng)明軍主力朝土羅城趕去。
李景隆也終于開始成長,學(xué)會獨當(dāng)一面。
翌日,裴克廉軍中。
裴克廉騎著駿馬遠眺,已經(jīng)隱隱能見到土羅城的影子,他高興地說道:“李大人已經(jīng)攻破了開京,前往追捕王禑,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,諸位,拿下了這土羅城斷了明軍后路,就可關(guān)門打狗!”
裴克廉身邊,李芳遠、李芳雨、邊安烈、李之蘭等都在。
土羅城失守之后,李之蘭等人逃遁出土羅城,投奔裴克廉之后,裴克廉就一直在醞釀反攻。
兩日前,裴克廉得知消息,李成桂已經(jīng)攻破開京,裴克廉當(dāng)即出發(fā),進攻土羅城。
依照裴克廉所想,土羅城、石橋關(guān)同時遭遇襲擊,明軍兩線作戰(zhàn),肯定沒有機會營救高麗王。
待擒住高麗王,整個高麗內(nèi)部的力量,就可擊破明軍,或者將明軍趕出高麗。
裴克廉與李成桂的配合天衣無縫,但凡楊帆再猶豫半日,那王禑神仙難救。
楊帆果斷率領(lǐng)三千營出擊,抓住了轉(zhuǎn)瞬即逝的機會,救出王禑,只不過裴克廉現(xiàn)在還不知道王禑被救。
李芳雨眺望土羅城,道:“明軍留守在土羅城的軍兵并不多,根據(jù)哨騎來報,明軍正在從石橋關(guān)趕來土羅城,哼!這一次,就與他們算算總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