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聽雨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,轉(zhuǎn)身就要走。
“那就算了?!?/p>
她的動作沒有一絲留戀。
攤主頓時急了。
他摸不準孟聽雨是真的不想要,還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。
但他賭不起。
萬一這真是個寶貝,讓她走了,自己豈不是虧大了?
可要是她只是詐唬自己,自己叫高了價,豈不是把生意談崩了?
就在他內(nèi)心天人交戰(zhàn)的時候,孟聽雨的腳步頓住了。
但她不是為他停下的。
她的目光,落在了隔壁藥材攤的攤主身上。
那是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,此刻正痛苦地捂著胃,額頭上全是冷汗,嘴唇發(fā)白,身體蜷縮著。
在他的“望氣”視野里,這個男人胃部的位置,正盤踞著一團濃重的、夾雜著黑絲的灰敗之氣。
寒濕傷胃,氣機阻滯。
看他眉心郁結(jié)的黑氣,顯然還伴有思慮過度,肝氣郁結(jié)。
孟聽雨走了過去。
“老板,你是不是胃痛起來像火燒,又覺得里面冰涼,喝熱水也沒用?”
她的聲音不大,但清晰地傳入了男人的耳朵。
男人痛苦地抬起頭,看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站在面前,有些錯愕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孟聽雨沒有回答,而是從自己隨身的小布包里,取出了幾樣?xùn)|西。
三顆飽滿的紅棗,一小片色澤深沉的陳皮。
這是她出門時習(xí)慣性帶在身上的,以備不時之需。
她將東西遞給男人。
“用開水泡上,趁熱喝下去?!?/p>
男人看著她手里的東西,臉上全是懷疑。
紅棗和陳皮?
這能治他這要命的老胃???
他疼得厲害,正準備去附近的藥店買止痛藥,對孟聽雨的話半信半疑。
孟聽雨看出了他的疑慮,語氣依舊平淡。
“你的病根在于寒濕困住了脾胃,又因為思慮過度,肝氣不舒,橫逆犯胃。止痛藥只能暫時壓制,治標不治本?!?/p>
“信我一次,也不花錢?!?/p>
這四個字,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。
男人看著她清澈坦然的眼睛,又看了看手邊剛接的熱水壺,咬了咬牙,決定死馬當活馬醫(yī)。
他按照孟聽雨說的,將紅棗和陳皮扔進自己的搪瓷缸子里,用滾燙的開水沖泡。
一股帶著甜香和果皮清香的熱氣蒸騰而起。
他顧不上燙,吹了吹,就大口喝了下去。
溫熱的液體順著食道滑入胃中,起初沒什么感覺。
但很快,一股暖意從胃部中央開始,慢慢地向四周擴散開來。
那股如同冰錐在攪動的絞痛感,竟然奇跡般地開始緩解。
原本緊縮成一團的胃,仿佛被一只溫暖的手掌輕輕撫平。
不過幾分鐘的功夫,男人額頭上的冷汗停了,蒼白的臉色也恢復(fù)了一絲血色。
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,放下杯子,看向孟聽雨的眼神,已經(jīng)從懷疑變成了震驚和感激。
“神了!真神了!”
他激動地站起來,搓著手。
“姑娘,你真是神醫(yī)??!我這老胃病,看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好,你這幾顆棗……”
孟聽雨擺了擺手。
“這只是應(yīng)急的法子。你的病要除根,還需好好調(diào)理?!?/p>
她簡單地說了幾個食療的方子,又囑咐他放寬心,不要思慮過重。
男人聽得連連點頭,掏心掏肺地感謝。
他非要給孟聽雨診金,被孟聽雨拒絕了。
“舉手之勞而已?!?/p>
男人過意不去,在自己的攤位上翻找了半天。
他的攤位賣的都是些正經(jīng)藥材,沒什么特別的。
忽然,他想起了什么,從一個布袋的角落里,摸出了一樣?xùn)|西。
那是一顆通體烏黑的種子,約有拇指大小,表面布滿了奇怪的紋路,看不出是什么植物的。
“姑娘,這是我前些天進山時,無意中從一處山澗里挖到的,我也不認識是什么。看著挺奇怪的,就留下了?!?/p>
“我這里也沒什么好東西謝你,這個你要是不嫌棄,就當個小玩意兒拿去吧?!?/p>
他把那顆黑色的種子,鄭重地遞到孟聽雨手里。
孟聽雨本想拒絕。
但當她的指尖觸碰到那顆種子的瞬間,她的心神猛地一震。
一股微弱但極其精純的生命氣息,從種子內(nèi)部傳來。
這股氣息雖然微弱,但其本質(zhì),卻遠比剛才那塊“石太歲”里的青色藥氣還要高級。
孟聽雨的眼底閃過一絲驚異。
她不動聲色地收下種子。
“多謝老板?!?/p>
而這一幕,全被旁邊那個賣“石太歲”的攤主看在眼里。
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。
他本以為自己抓住了條大魚,沒想到轉(zhuǎn)眼間,人家不僅沒上鉤,還在他眼皮子底下露了一手絕活,白得了一顆看起來就不凡的種子。
他再看向孟聽雨的眼神,已經(jīng)帶上了幾分忌憚。
這姑娘,絕對不是普通人。
他心里那點貪婪的小火苗,瞬間被一盆冷水澆滅了。
當孟聽雨再次回頭看向他時,他臉上的油滑和算計已經(jīng)消失不見,取而代之是一種帶著點尷尬和討好的笑。
“那……那什么,小姐,這石頭,您要是真想要,十塊……十塊就十塊!”
他現(xiàn)在只想趕緊把這燙手山芋處理掉,省得惹上什么麻煩。
孟聽雨從口袋里拿出十塊錢,遞給他。
她抱起那塊沉甸甸的黑色石頭,仿佛抱著的不是石頭,而是一個新生的希望。
交易完成,孟聽雨不再停留,抱著那塊沉甸甸的黑色石頭,轉(zhuǎn)身正欲離開。
就在她付完錢,與攤主錯身而過的瞬間,一個身影匆匆從旁邊擠過,險些撞到她。
孟聽雨下意識地側(cè)身避讓,抬眼看去。
那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,生著一雙賊眉鼠眼的三角眼,身形瘦小,一臉的精明與算計。
四目相對。
男人臉上的不耐煩,在看清孟聽雨面容的剎那,瞬間凝固,轉(zhuǎn)變?yōu)闃O度的震驚。
他的腳步一個踉蹌,險些摔倒,眼睛瞪得像銅鈴。
孟聽雨的目光,也倏地冷了下來。
李州。
這個名字,像是從前世記憶的深淵里浮上來的腐爛水草,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