煉器閣奠基后的第三個月，谷中迎來了一場罕見的靈雨。雨絲如絲如縷，卻夾雜著細碎的靈光，每一滴落在地上都激起微弱的靈氣漣漪。新砌的琉璃瓦在雨中泛著七彩光暈，雨滴打在上面發(fā)出清脆悅耳的叮咚聲，宛如仙樂。
傅少平站在回廊下，素白的長衫被山風吹得微微飄動。他瞇起眼睛，望著工坊區(qū)蒸騰起的七彩霧氣——那是三百六十座煉器臺同時運轉(zhuǎn)時產(chǎn)生的“器韻“。正常情況下，這種霧氣應該是純凈的青白色，如同初春的山霧，但此刻卻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黑氣，如同墨汁滴入清水，正在緩慢擴散。
“師兄！“李慕白撐著油紙傘匆匆跑來，袖口還沾著未干的鐵屑。少年煉器師的臉上寫滿焦急，“玄鐵熔爐出現(xiàn)異狀，王師兄他們...“
話音未落，西北角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。那聲音沉悶而有力，仿佛有什么龐然大物在地底掙扎。傅少平身形一閃已至十丈開外，素白長衫在雨幕中劃出流暢的弧線。當他趕到三號工坊時，眼前的景象讓他眉頭緊鎖。
王鐵山——這位以臂力著稱的煉器師正用魁梧的身軀擋在熔爐前，雙臂青筋暴起地按著劇烈震顫的爐蓋。他的臉漲得通紅，額頭青筋如虬龍般凸起，顯然已經(jīng)用盡全力。熔爐表面布滿了蛛網(wǎng)般的裂紋，漆黑的爐身上不時閃過詭異的紫紅色光芒。
“退后！“傅少平袖中飛出十二道玉符，在空中結(jié)成八卦陣型。玉符尚未落地便燃起淡金色火焰，形成一道屏障將王鐵山與熔爐隔開。他咬破指尖凌空畫符，血珠竟在雨中凝成赤色鎖鏈，將爐口層層纏繞。“是地脈陰火反噬?！八D(zhuǎn)頭對趕來的南宮皖低聲道，聲音冷靜得可怕，“有人在用《九幽鍛法》?！?/p>
南宮皖廣袖翻飛，七盞青銅燈懸浮在熔爐周圍。當她指尖掠過燈芯，火焰突然由赤轉(zhuǎn)青，映照出爐身上浮現(xiàn)的詭異紋路——那分明是魔道煉器師常用的噬靈符。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在爐身上蠕動，時而隱沒時而顯現(xiàn)，散發(fā)出令人心悸的邪惡氣息。
“查?！案瞪倨降穆曇舯裙戎泻哆€要冷。戒尺在爐身上重重一敲，無數(shù)光點從裂縫中溢出，在空中組成模糊的人形輪廓。李慕白突然瞪大眼睛：“是前日來應聘的那個灰袍人！“
傅少平眼神一凝。他記得那個灰袍人——來應聘時一言不發(fā)，只遞上一塊刻滿古怪符文的鐵片。當時他只覺得那符文似曾相識，卻一時想不起出處，便以“煉器閣暫不缺人“為由拒絕了對方。沒想到竟是引狼入室。
當夜，藏書閣頂層的氣氛凝重如鐵。南宮皖面前攤開著泛黃的《器紋溯源》，指尖在某頁突然停?。骸笆伸`符需要千年寒玉為引...“她與傅少平對視一眼，同時脫口而出：“寒玉潭！“
子時三刻，兩道身影悄然掠過靈植園。月光下的寒玉潭泛著幽藍光芒，水面平靜如鏡，倒映著滿天星斗。潭邊果然跪著個灰袍人，正將某種黑色粉末撒入水中。那粉末入水即化，激起一圈圈詭異的漣漪，潭水顏色隨之由藍轉(zhuǎn)黑。
傅少平的戒尺比聲音更快，破空時帶起鳳鳴般的銳響?；遗廴怂坪踉缬蟹纻?，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，原地只留下一道冰盾。戒尺擊中冰盾的瞬間，爆發(fā)出刺目的光芒，碎冰四濺。
“傅教習何必動怒？“灰袍人轉(zhuǎn)身露出布滿刺青的臉，那些刺青如同活蛇般在皮膚下游走，“不過是借貴寶地養(yǎng)些小玩意兒。“他袖中飛出數(shù)十根冰針，每根針尾都拴著蠕動的紅線。
南宮皖的玉簪突然化作三尺青鋒，劍光織成密網(wǎng)將冰針盡數(shù)攪碎。但那些紅線落地即長，轉(zhuǎn)眼間變成布滿倒刺的荊棘，張牙舞爪地向兩人撲來。荊棘上的倒刺閃爍著幽藍光芒，顯然淬了劇毒。
“雕蟲小技?！案瞪倨嚼湫?。戒尺點地，一圈金色波紋蕩漾開去。所過之處荊棘紛紛枯萎，露出內(nèi)部包裹的森森白骨——竟是某種邪道傀儡術(shù)?；遗廴艘妱莶幻钫葑撸_下突然浮現(xiàn)八卦陣圖，七十二道靈氣鎖鏈破土而出。
“你以為這種程度的束縛能困住我？“灰袍人狂笑，身體突然膨脹，刺青化作實體化的黑霧。鎖鏈寸寸斷裂，地面被撕裂出深深的溝壑。他雙手結(jié)印，潭水突然沸騰，無數(shù)黑色觸手從水中伸出，朝兩人席卷而來。
傅少平與南宮皖背靠背站立。傅少平的戒尺化作三尺青鋒，劍身上刻滿鎮(zhèn)壓符文；南宮皖的玉簪則展開成一面光幕，將黑色觸手擋在外面。兩人的配合天衣無縫，一時間竟將魔道煉器師的攻擊盡數(shù)化解。
“《九幽鍛法》確實霸道。“傅少平突然開口，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灰袍人耳中，“但你知道為什么正道煉器師不屑使用嗎？“
灰袍人一愣，攻勢微滯。就在這電光火石間，南宮皖的劍光已刺入他胸口。然而預想中的鮮血并未噴涌而出，灰袍人身體突然化作一團黑霧，輕易避開了這致命一擊。
“因為代價太大?！案瞪倨降慕涑咄蝗蝗计鸺儼谆鹧妫@火焰不熱反寒，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為之凍結(jié)，“它會吞噬使用者的靈魂！“
純白火焰在空中結(jié)成一道火網(wǎng)，將逃竄的黑霧團團圍住。灰袍人在火網(wǎng)中掙扎哀嚎，刺青從皮膚上剝落，露出下面猙獰的傷疤。最終，黑霧發(fā)出一聲不甘的嘶吼，化作點點光芒消散在夜空中。
當晨光染紅靈霄谷的牌坊時，弟子們在廣場上看到了被玄鐵鏈禁錮的灰袍人。此時的他已恢復人形，只是臉色蒼白如紙，眼中滿是恐懼。傅少平的聲音響徹山谷：“煉器之道，首重心正?！八菩尿v起純白火焰，將繳獲的噬靈符焚為灰燼，“自今日起，每日晨課加修《養(yǎng)心訣》?！?/p>
風波過后，煉器閣的屋檐下多了串青銅風鈴。每當山風拂過，鈴音便與錘聲相應和，仿佛在提醒著什么。李慕白站在廊下，望著傅少平遠去的背影，若有所思。
“師兄，那灰袍人說的'養(yǎng)些小玩意兒'是什么意思？“少年忍不住問道。
傅少平腳步微頓，沒有回頭：“他在寒玉潭培育的是一種名為'噬靈蟲'的邪物，專門吞噬煉器師的靈魂之力?！八ｎD片刻，聲音忽然柔和了些，“不過你不必擔心，有我們在，煉器閣不會有事?！?/p>
李慕白點點頭，卻見傅少平忽然轉(zhuǎn)身，目光落在廣場中央那尊巨大的玄鐵鼎上。陽光下，鼎身上的符文熠熠生輝，那是傅少平親手刻下的鎮(zhèn)魂符。
“慕白，“傅少平突然問道，“你可曾想過，為什么煉器需要心法？“
少年一愣，隨即認真思考起來：“是為了控制靈火？或者穩(wěn)定心神？“
“這只是表面?！案瞪倨截撌侄ⅲ抗馍铄?，“真正的煉器師，既要掌握天地靈火，也需常修《養(yǎng)心訣》。因為器之道，即心之道?！?/p>
青銅風鈴在風中輕響，仿佛在應和他的話語。傅少平轉(zhuǎn)身走向藏書閣，背影在陽光下拉得很長。李慕白望著他的背影，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——煉器閣的未來，或許就系于這句話中。
青銅風鈴在晨風中輕吟，傅少平站在藏書閣的窗前，望著廣場上正在演練基礎(chǔ)錘法的弟子們。那些年輕的面孔上還帶著些許稚氣，卻已能將靈火控制得有模有樣。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李慕白身上——那少年正專注地鍛打一塊玄鐵，每一次錘擊都精準有力，火星四濺中隱約可見器形初現(xiàn)。
“師兄。“身后傳來輕喚。南宮皖抱著一卷竹簡走來，發(fā)間別著的玉簪在晨光中閃爍著溫潤的光澤，“《養(yǎng)心訣》的修訂已經(jīng)完成了。“
傅少平轉(zhuǎn)身接過竹簡，指尖拂過封面上新刻的符文。這本心法原本是煉器閣祖師所創(chuàng)，但經(jīng)過昨夜之事，他發(fā)現(xiàn)其中關(guān)于“器心相通“的論述尚有不完善之處?！昂裉兜氖?..“他頓了頓，“可曾查明那噬靈蟲的來歷？“
南宮皖微微蹙眉：“《萬蠱譜》中記載，噬靈蟲本是南疆巫族培育的邪物，三百年前魔道入侵時曾出現(xiàn)過。但能控制如此數(shù)量的噬靈蟲，施術(shù)者至少是魔道煉器大師級別?！八ｎD片刻，“更奇怪的是，那些蟲子似乎對寒玉有特殊親和力?！?/p>
傅少平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思。他走向窗邊，望著遠處寒玉潭方向升起的淡淡霧氣。昨夜之戰(zhàn)后，他特意檢查過潭水，發(fā)現(xiàn)水下巖層有異常波動，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緩慢蘇醒?！皞髁钕氯?，寒玉潭周邊增設禁制，沒有我的命令，任何人不得靠近?！?/p>
“是?！澳蠈m皖應聲，忽然想起什么，“對了，王鐵山師弟今日一早來尋我，說他在熔爐廢墟中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塊奇怪的金屬碎片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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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號工坊的廢墟上，王鐵山正用鐵鉗夾起一塊巴掌大的金屬碎片。那碎片通體漆黑，表面卻隱約泛著紫紅色的紋路，在陽光下折射出妖異的光澤。
“就是這個。“王鐵山將碎片遞給傅少平，粗獷的臉上寫滿困惑，“從爐灰里扒出來的，硬得離譜，普通錘子根本砸不動。“
傅少平接過碎片，指尖剛一接觸便傳來刺痛感。他運轉(zhuǎn)靈力細查，瞳孔驟然收縮——這碎片內(nèi)部竟有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在流動，仔細看去，那些霧氣排列方式竟與《九幽鍛法》記載的魔紋極為相似。
“這不是凡物?！澳蠈m皖突然開口，她的青銅燈不知何時已懸浮在碎片上方。青色火焰映照下，碎片表面的紋路變得更加清晰，“這是用魔道煉器師特有的'噬靈鐵'鍛造的，能吞噬靈力為己用?！?/p>
傅少平正要細看，碎片突然劇烈震顫起來。他反應極快，戒尺瞬間化作劍光將碎片釘在地上。只聽“咔嚓“一聲，碎片表面裂開一道縫隙，無數(shù)黑色觸須般的物質(zhì)噴涌而出，轉(zhuǎn)眼間便纏上了傅少平的戒尺。
“退后！“傅少平沉喝一聲，純白火焰自掌心騰起。那火焰如活物般纏繞上戒尺，與黑色觸須糾纏在一起。然而詭異的是，黑色物質(zhì)竟在吞噬火焰的能量！
“這是...“南宮皖臉色驟變，“它在進化！“
就在此時，李慕白抱著一大葫蘆靈液沖了進來：“師兄！我?guī)砹随?zhèn)魔靈液！“
傅少平當機立斷，將靈液盡數(shù)潑向還在膨脹的碎片。液體接觸碎片的瞬間，爆發(fā)出刺目強光。待光芒散去，碎片已重新歸于平靜，但表面多了一道深深的灼痕，那些黑色紋路也黯淡了許多。
“好險。“王鐵山擦著冷汗，“這鬼東西差點把我的鐵鉗都融化了?！?/p>
傅少平卻盯著那道灼痕若有所思：“這不是普通的防御反應...更像是某種契約被破壞的痕跡。“他抬頭望向遠處寒玉潭的方向，眼中閃過一絲了然，“看來我們昨晚的對手，只是某個更大陰謀的棋子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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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玉潭邊，傅少平與南宮皖相對而立。經(jīng)過昨夜一戰(zhàn)，這里已被設下重重禁制，但水面下的波動卻比之前更加劇烈。
“你看?！澳蠈m皖指向潭底某處，那里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緩緩游動，“那東西昨晚還沒出現(xiàn)。“
傅少平凝神細看，那黑影形似巨蟒，卻生有無數(shù)細小的觸手，最令人心驚的是其頭部位置竟隱約有人臉輪廓?！扒旰窬?..“他低聲喃喃，“傳說中吸收天地靈氣萬年才能形成的靈物，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？“
南宮皖突然想起什么：“《靈物志》中有記載，寒玉精魄若長期接觸邪氣，便會墮化為'噬靈玉'，專門吞噬修士的靈魂之力。“她頓了頓，“這與灰袍人培育的噬靈蟲...“
“是同一原理?！案瞪倨矫嫔兀坝腥嗽诳桃庖龑Ш窬菈櫬?，再用它來培育邪物?！八鋈晦D(zhuǎn)身，“慕白那邊進展如何？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