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漸深,青玄山脈的霧氣愈發(fā)濃重,月光被厚重的云層遮蔽,四周只剩下妖獸低沉的嘶吼聲。林小七跟在傅少平和南宮皖身后,掌心微微發(fā)汗,但眼神卻比白日更加堅定。
“師父,我們還要繼續(xù)深入嗎?”林小七低聲問道。
傅少平嘴角微揚,指尖輕輕摩挲著酒壺上的紋路:“怎么,怕了?”
林小七搖頭:“弟子只是覺得,這霧氣有些古怪。”
南宮皖腳步一頓,目光掃向四周:“確實不對勁?!?/p>
話音未落,地面突然傳來細微的震動,緊接著,四面八方傳來窸窸窣窣的爬行聲。林小七瞳孔一縮,只見無數(shù)赤紅色的蜘蛛從地底鉆出,每一只都有拳頭大小,八只眼睛泛著幽綠的光。
“赤毒蛛群!”傅少平眉頭一皺,“二階群居妖獸,毒液能腐蝕靈力?!?/p>
南宮皖冷哼一聲,袖中銀針如雨般射出,每一針都精準刺入蜘蛛的復(fù)眼,瞬間清空一片。但蛛群數(shù)量太多,轉(zhuǎn)眼間又涌了上來。
林小七深吸一口氣,體內(nèi)青木真氣運轉(zhuǎn),采藥鐮上的青芒暴漲,他猛地揮鐮,一道弧形青光橫掃而出,將靠近的蜘蛛盡數(shù)斬斷。然而,蛛群似乎無窮無盡,他的靈力消耗極快,額頭已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“小七,退后!”傅少平突然喝道,同時雙手結(jié)印,一道金色符陣在他腳下展開。
“金陽焚天陣!”
熾熱的金光爆發(fā),方圓十丈內(nèi)的赤毒蛛瞬間被焚燒成灰。然而,蛛群后方傳來一聲尖銳的嘶鳴,一只體型遠超同類的巨型赤毒蛛緩緩爬出,八條長腿如刀刃般鋒利,腹部鼓脹,顯然已經(jīng)孕育了無數(shù)幼蛛。
“三階巔峰的蛛后!”南宮皖眼神一冷,“它才是真正的威脅?!?/p>
蛛后張開猙獰的口器,噴出一股腥臭的毒霧,所過之處草木枯萎,連巖石都被腐蝕出坑洞。林小七急忙屏息,但仍有少量毒霧侵入體內(nèi),頓時經(jīng)脈一陣刺痛,靈力運轉(zhuǎn)滯澀。
傅少平見狀,迅速從懷中取出一枚赤紅色丹藥塞入林小七口中:“玄陽丹,能暫時壓制毒性,但撐不了多久?!?/p>
南宮皖已飛身而起,手中銀針化作流光,直刺蛛后要害。然而,蛛后甲殼堅硬無比,銀針竟被彈開。它嘶吼一聲,長腿如刀,猛地朝南宮皖斬去!
“阿皖!”傅少平臉色一變,正要出手,林小七卻突然沖了出去。
“師父,我來!”
他體內(nèi)青木真氣瘋狂運轉(zhuǎn),采藥鐮上的青芒竟隱隱泛出一絲金色。在蛛后長腿斬下的瞬間,林小七身形一閃,竟以毫厘之差避過,同時鐮刃狠狠劈在蛛后關(guān)節(jié)處!
“咔嚓!”
蛛后的一條腿應(yīng)聲斷裂,腥臭的綠色血液噴濺而出。它發(fā)出痛苦的嘶鳴,剩余七條腿瘋狂揮舞,逼得林小七連連后退。
“好機會!”傅少平眼中精光一閃,雙手掐訣,一道金色鎖鏈憑空出現(xiàn),瞬間纏繞住蛛后的身體。
南宮皖抓住時機,指尖凝聚出一縷冰藍色真元,輕輕點在蛛后額頭。
“玄冰指?!?/p>
極寒之力瞬間蔓延,蛛后的動作驟然僵硬,體表凝結(jié)出一層厚厚的冰霜。林小七見狀,毫不猶豫地揮鐮斬下!
“轟!”
蛛后的頭顱滾落在地,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,剩余的赤毒蛛群頓時失去控制,四散逃竄。
戰(zhàn)斗結(jié)束,林小七脫力般坐倒在地,大口喘息。傅少平走過來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干得不錯?!?/p>
南宮皖則取出一枚碧綠色的丹藥遞給他:“清靈丹,解毒用的。”
林小七服下丹藥,頓時感覺體內(nèi)滯澀的靈力重新流動起來,甚至比之前更加順暢。他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的經(jīng)脈似乎拓寬了幾分,靈力也變得更加凝實。
“師父,我的靈力……”
傅少平笑道:“戰(zhàn)斗本就是最好的修煉,尤其是生死之間的突破,往往能讓修士的靈力產(chǎn)生質(zhì)變?!?/p>
南宮皖淡淡補充:“你現(xiàn)在,算是真正踏入煉氣中期了。”
林小七握了握拳,感受著體內(nèi)澎湃的力量,眼中閃過一絲興奮。
“走吧,該回去了。”傅少平伸了個懶腰,“今晚的收獲足夠讓青玄丹閣的庫存充實一陣子了。”
三人踏著月色返回,林小七回頭望了一眼幽深的山脈,心中再無懼意。他知道,自己的修行之路,才剛剛開始。
黎明前的青玄山脈籠罩在淡紫色的霧氣中,林小七踩著沾滿露水的草叢,腰間布袋里裝著蛛后毒囊和幾株夜間采集的陰屬性靈草。傅少平走在最前方,酒葫蘆已經(jīng)空了,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(diào)。
“師父,東南方向有血腥味?!澳蠈m皖突然按住腰間銀針。
三人撥開灌木,只見五具穿著玄色勁裝的尸體呈扇形倒伏,每人咽喉處都有一道細如發(fā)絲的紅線。林小七蹲下檢查,發(fā)現(xiàn)尸體腰間都掛著刻有“玄“字的玉牌。
“玄劍門的人?!案瞪倨接媚_尖翻過一具尸體,“看傷口,是'千絲引'?!?/p>
南宮皖聞言立即結(jié)印,三道銀光射入周圍樹干:“墨家的人也進山了?“
林小七正要詢問,突然聽到極輕微的“咔嗒“聲。他本能地撲向南宮皖,幾乎同時,原先站立處的地面炸開數(shù)十根泛著藍光的銀絲。
“墨門機關(guān)術(shù)!“傅少平袖中銅錢化作金光護住三人,“小七,閉氣!“
淡粉色煙霧從四面八方涌來,林小七剛吸入半口就覺天旋地轉(zhuǎn)?;秀遍g看見十二個戴著青銅面具的黑衣人從樹冠躍下,每人手中都牽著晶瑩的絲線。
“交出碧鱗蟒丹,可留全尸?!盀槭渍呗曇羧缤P的齒輪摩擦。
南宮皖冷笑,銀針在空中結(jié)成星圖。傅少平卻突然按住她肩膀,轉(zhuǎn)頭對林小七露出古怪笑容:“徒弟,考考你——墨家機關(guān)最怕什么?“
林小七強忍眩暈,想起南宮皖昨日教的草木相克之理:“金...金屬畏火,但...但他們的絲線...“
“聰明!“傅少平突然將酒葫蘆砸向地面,葫蘆碎片里迸發(fā)出刺目火光。這不是普通火焰,而是摻了赤焰狼血的靈火!
火舌舔舐到空中絲線的瞬間,原本無形的千絲引全部顯現(xiàn)出來,像被點燃的蛛網(wǎng)般劇烈燃燒。墨家殺手慌忙后撤,卻見南宮皖的銀針順著燃燒的絲線軌跡疾射,精準刺入每個殺手的手腕要穴。
“走!“傅少平抓起林小七躍上樹梢。三人借著晨霧掩護疾行半里,突然被一條湍急的暗河攔住去路。
水聲轟鳴中,傅少平湊到林小七耳邊大喊:“碧鱗蟒丹能避百毒,含在舌下!“沒等林小七反應(yīng),就被師父一掌推入激流。
冰冷河水灌入鼻腔的剎那,林小七感覺有柔軟的東西纏上腰間。睜眼看見一條半透明的熒光水母正將他拖向河底洞穴,觸須上密布的吸盤正在抽取他體內(nèi)靈力!
水母的熒光照亮了洞穴,林小七驚覺這是個淹沒在水中的古老祭壇。祭壇中央立著塊布滿青苔的石碑,碑文被水流扭曲,但那個“林“字卻清晰可辨。
觸須越纏越緊,林小七突然福至心靈,將體內(nèi)所剩不多的青木真氣全部注入采藥鐮。鐮刃上的青芒在水中化作無數(shù)細葉,順著水母觸須逆向生長。熒光水母劇烈顫抖起來,竟像遇到天敵般松開觸須。
林小七趁機游向祭壇,手指剛觸到石碑,整座祭壇突然發(fā)出沉悶轟鳴。石碑裂開縫隙,露出一截森白指骨。指骨自動貼合在他右手無名指上,瞬間化作一枚骨戒。
“林家血脈...終于...“蒼老的聲音直接在腦海響起,林小七眼前閃過無數(shù)碎片般的畫面:燃燒的宅院、染血的玉佩、還有...一對被鐵鏈鎖住的年輕夫婦?
“小七!“南宮皖的聲音從水面?zhèn)鱽?。林小七奮力上浮,沖出水面時發(fā)現(xiàn)師父師娘正在岸邊與三個戴青銅面具的殺手對峙——這次的面具上多了一道金紋。
傅少平胸前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,卻還在笑:“墨家十二金衛(wèi)來了三個,真看得起我們?!?/p>
林小七無名指上的骨戒突然發(fā)燙,他鬼使神差地朝最近的金衛(wèi)揮動手臂。河水突然暴起,凝成一條透明水蟒纏住對方脖頸。更驚人的是,他竟能通過水蟒感知到金衛(wèi)體內(nèi)靈力流動的軌跡!
“先天水靈體?“南宮皖瞳孔驟縮,“不對,這是...“
剩余兩個金衛(wèi)見狀同時出手,千絲引結(jié)成天羅地網(wǎng)。就在絕境時刻,一道雪亮劍光自九天垂落,將絲網(wǎng)連同整片河岸巖石齊齊斬開。
煙塵散去后,有個背著劍匣的白衣人站在裂谷另一端。
“林家的孩子,“來人劍尖指向林小七無名指,“那枚骨戒,你從何處得來?“
“走,立刻走。“
南宮皖沒有多言,指尖一劃,三張銀色符箓飄出,分別貼在三人身上。
“神行符,可縮地成寸,但只能維持三個時辰。“
林小七還未從先前的震撼中回神,傅少平已經(jīng)一把扣住他的手腕,低聲道:“別回頭,別停下,無論聽到什么聲音,都別回頭。“
話音未落,三人身形驟然模糊,下一刻,已出現(xiàn)在百丈之外的山道上。
夜風(fēng)呼嘯,林小七只覺得眼前的景色在飛速倒退,樹木、山石、溪流,全都化作模糊的殘影。他的耳畔充斥著風(fēng)聲,但隱約間,似乎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劍鳴,以及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語。
“師父,那些人是誰?“他咬牙問道。
傅少平?jīng)]有回答,只是加快了腳步。南宮皖在一旁淡淡道:“墨家金衛(wèi),十二人,每一個都是筑基巔峰,專殺不該活著的人?!?/p>
林小七心頭一震。
不該活著的人……是指他?
天亮之前,三人已翻過三座山嶺,橫渡兩條湍急的暗河。神行符的效力漸漸消退,傅少平終于在一處荒廢的破廟前停下。
廟門早已腐朽,蛛網(wǎng)密布,但奇怪的是,廟內(nèi)竟有一盞長明燈,幽幽燃燒。
南宮皖看了一眼,眉頭微皺:“有人來過?!?/p>
傅少平冷笑:“不是人?!?/p>
他抬手一揮,廟門無風(fēng)自開,長明燈的火光驟然暴漲,映照出廟內(nèi)景象——
一具枯骨盤坐于蒲團之上,身披殘破道袍,指骨間捏著一枚銅錢。
銅錢上,刻著一個“林“字。
林小七瞳孔驟縮。
傅少平走上前,從枯骨手中取下銅錢,淡淡道:“三十年前,林家滿門被滅,唯獨一個嬰兒被人帶走?!?/p>
他轉(zhuǎn)身,將銅錢遞給林小七。
“現(xiàn)在,你知道為什么墨家金衛(wèi)要殺你了嗎?“
破廟外,晨光微熹。
南宮皖站在廟門口,指尖銀針懸浮,戒備著四周。傅少平則取出酒壺,仰頭灌了一口,隨后將剩余的酒液灑在地上。
“天亮之前,我們必須離開青玄山脈。“他低聲道,“否則,下一次來的,就不只是金衛(wèi)了?!?/p>
林小七握緊手中的銅錢,沉默良久,終于開口:
“師父,師娘……你們早就知道我的身世?“
傅少平笑了笑,沒有回答。
南宮皖則淡淡道:“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你現(xiàn)在還活著?!?/p>
當(dāng)?shù)谝豢|陽光穿透云層時,三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山霧之中。
破廟內(nèi),那盞長明燈悄然熄滅。
枯骨的手指,微微動了一下。
晨霧未散的山道上,三道人影踏著露水走進一座無名小鎮(zhèn)。
“從今日起,我姓陳,是個釀酒散修。“傅少平摘下腰間酒葫蘆,隨手抹去上面“傅“字刻痕,指腹一碾,刻下個歪歪扭扭的“陳“字。
南宮皖指尖銀光閃爍,三張薄如蟬翼的面具落在掌心:“青蚨面,可改骨相?!八龑⑵渲幸粡埌丛诹中∑吣樕?,冰涼觸感瞬間滲入肌理。少年清秀的輪廓漸漸變得平庸,連那雙明亮的眼睛都黯淡了幾分。
“你叫陳木,是我們從山里撿的藥童?!?/p>
林小七摸了摸陌生的臉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師父師娘的模樣也變了——傅少平成了個滿臉風(fēng)霜的糙漢,南宮皖則化作面色蠟黃的病弱婦人。
三人走進鎮(zhèn)東頭一間荒廢的茶鋪。蛛網(wǎng)密布的柜臺后,傅少平掀開地磚露出暗格,竟摸出幾錠蒙塵的銀兩。南宮皖袖中飛出十二枚銅錢,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落在房梁各處,結(jié)成隱匿陣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