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讓老板娘不屑地笑了。
“稱呼里都帶個‘賊’字了,還能算好人?陪葬品都是墓主人的寶貝,都是思念墓主人的人留下的,代表了他們的思念。把別人的思念偷走,簡直就是混蛋!”
老板娘說著,又憂愁地抽了一口煙。
她身材很好,長卷發(fā),胳膊上還有紋身,打扮得挺不好惹的,蹲在門口抽煙,誰第一眼都不會覺得她好惹,但她說的話卻特別正氣,反差讓昊邪一時有點適應不了。
“老板娘,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,你跟這些人打交道,不怕嗎?”
“我不怕,以前有個很厲害的人給了我個武器,有這個東西在,誰想傷害我,我都能保護自己。”
話音剛落,旅館里傳來一聲怒吼。
“老板娘,你家泡面放哪兒了?怎么找不到??!”
老板娘剛要走,昊邪就抬手攔住。
“那個,我能問你個問題……”
“行了,我去招呼客人了??茨銈儙讉€也不像有錢的樣子,不然早去醫(yī)院了。我這里不賒賬,交不上錢的話,趁還沒正式入住趕緊走。想住的話,就拿點值錢的東西來換。”
昊邪被戳穿了,有點尷尬。
老板娘扭著腰肢走了,高跟鞋的聲音讓昊邪有點心煩。
回到樓上,小哥正在包扎胳膊上的傷口。
張浩告訴他:“我已經看過了,這毒不會致命,但能封住人的修為或肢體,簡單說,就是小哥的胳膊像打了石膏,暫時用不上,但也不會更嚴重了?!?/p>
這個消息不知道是好是壞,但昊邪松了口氣。
不會惡化,他至少不用擔心失去小哥了。
而且,只要努力,總能找到解毒的方法,小哥就能恢復了。
張浩準備下樓買泡面,想把老板娘的話告訴昊邪,就一起下去了。
柜臺前,老板娘搔首弄姿地吐著煙圈。
“小帥哥,要買什么?”
“買泡面?!?/p>
“一碗10塊,包熱水,不賒賬哦!”
昊邪還沒來得及說,就有點尷尬。
張浩卻直接從口袋里拿出個小盒子,推到老板娘面前。
“我覺得這個應該夠付住宿費和伙食費了。”
老板娘挑眉看了看,接過盒子打開,眼里閃過驚喜,趕緊合上塞進口袋。
“行,可以,想吃什么隨便拿,但得跟我說一聲,要是賬對不上,我可是會查房的哦!”
“行?!?/p>
張浩和昊邪拿了一堆吃的上樓,在房門口昊邪問張浩:“你給了什么?”
“一顆夜明珠?!?/p>
“一顆夜明珠?!那么貴重的東西,你就抵一晚住宿費?”
“無所謂,這東西我多的是。我問你個事兒……你身體現(xiàn)在怎么樣?”
當張浩說出后面那句話時,明顯能感覺到他有些遲疑。
昊邪微微一怔,隨后長嘆了一口氣。
“你都聽見了嗎?”
“對,你和老板娘在樓下交談時,我不小心聽到了。我想問問你,為什么不肯告訴我?”
“可你明明早就察覺到了呀,不是嗎?還有王胖子……我們剛出發(fā)時,你們在路上游著還會抽煙,后來我不經意咳嗽了一下,你們就再也沒在我面前抽過煙了?!?/p>
他們就是這樣,即便有事,也會默默藏在心底。只要對方不說,他們就不會主動去問,免得給對方增添負擔,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方式。
“怎么說呢,可能胖子知道的沒我多吧。我比胖子發(fā)現(xiàn)得早,因為自從你生病之后,你所有的情緒似乎都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,總讓我有種你在交代后事的錯覺,之后我也就沒再多問了?!?/p>
事實就是這樣。
心思細膩的他們,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朋友。
昨天晚上,張浩做了個夢。
夢里,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霧中,不遠處站著一個黑衣人。這人身材異常高大,從斗篷的縫隙里,張浩看到了微微卷曲的金發(fā),但看不清臉,更分辨不出是男是女。
“你是誰?”張浩率先開口。
對方微微抬手,張浩就不由自主地站起身,朝那人走去。
“你要接受試煉嗎?”
這聲音,聽起來不男不女。
沒錯,像是男人的聲音,又像是女人的聲音,又像是兩者混合在一起的感覺,他根本分辨不出來。
“什么?”
“極地之塔的試煉?!?/p>
突然聽到這個名字,張浩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。
又是這個地方,這地方究竟有什么特別之處!
為什么自己追尋了這么久,到最后還是這個所謂的極地之塔主動現(xiàn)身給自己線索?
“你先告訴我你是誰?!?/p>
“我是選拔官,我會從各個世界中挑選出合格的人,參與極地之塔的選拔?!?/p>
“各個世界?”
張浩突然捕捉到了關鍵詞。
為什么要說“各個世界”這個詞,難道除了自己現(xiàn)在所處的世界,還有其他世界嗎?
所有世界的制度都不一樣嗎?
“我要參加!我的朋友們呢!”
“我會進行測試,79999號考生,請前往你的出發(fā)點。”
話音剛落,張浩的意識就徹底斷開了。
等他再次睜開眼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一片潮濕又堅硬的地板上。
這是石頭嗎?表面有些凹凸不平,還覆蓋著一層微微濕潤的青苔。
張浩想坐起來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,臉貼著地面,努力抬起眼皮,審視著周圍的一切。
他好像處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大房子里,周圍還有滴答滴答的水聲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。
這香氣!
這味道太熟悉了,不就是和巨獸身上的一樣嗎!
難道巨獸和神之塔有什么關聯(lián)嗎?
下一刻,有一只腳從他面前經過。
這只腳很小,沒穿鞋子,從腿上垂下來的布料有些破爛。他努力抬起頭,只能看到一個披著破布、小小的金發(fā)身影從自己面前走過。
“等一下,你是誰?這里是哪里!”
張浩大聲喊了一句后,對方回過頭來。
張浩看清了那人的臉,明顯是外國人的長相,年紀很小,大約十四五歲的樣子,是個小女孩。
小女孩疑惑地歪了下頭,然后開口說了句什么,但張浩根本聽不懂。
——這又是什么新語言嗎?
小女孩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,往前走了走,光腳踩在張浩的背上,推了兩下,確定張浩是真人后,才往后退。
她一揮手,一個小方塊落到張浩面前,然后從中飄出一顆小藥丸,張浩不受控制地張嘴把藥丸吃了下去。
一瞬間,天旋地轉,那種難受得像死了一樣的感覺過去后,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好像恢復了一些力氣,能坐起來了,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許多。
“現(xiàn)在能聽懂了嗎?”
女孩說出的話,已經是張浩能聽懂的了。
剛剛那顆藥丸,是讓自己能聽懂這里的語言嗎?
張浩坐了起來,揉了揉眉心。
“這里是哪里?”
“這里是負一層,你怎么會來到這里的?一般不是都從一層直接開始的嗎?這里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?!?/p>
她說的是什么意思?
不行,完全摸不著頭腦。
見張浩許久都沒反應,女孩索性不再詢問,轉身似乎準備離開。
“等一下,等一下,我現(xiàn)在到底在哪兒?”
“在極地之塔的負一層,這里也叫放逐之地,通常只有罪大惡極或者被扔到塔里受罪的人,才會直接從負一層開始。我并未在你身上看到罪孽。”
這番話信息量太大,張浩一時間難以全部消化,只能一點點嘗試理解。
第一,自己心心念念的極地之塔,此刻自己就在塔的負一層。
第二,只有有罪之人才會被扔到這里受罪,這負一層類似監(jiān)獄。
第三,自己并無罪孽,為何會被扔到這里?難道是那個奇怪的黑衣人把自己扔來的?那人是有意為之嗎?
回答了一個問題,卻引出更多疑問,張浩現(xiàn)在頭痛得快要炸開。
但他仍需謹記一點,自己確實已來到極地之塔。
“請問這座塔有何含義?”
“噢,原來是被洗去記憶的罪人,怪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?!?/p>
意識到這一點后,金發(fā)蘿莉對張浩說話的語氣愈發(fā)不客氣。
張浩清了清嗓子說:“請你告訴我吧。”
“我為何要告訴你那么多?算了,基本的規(guī)則還是要告知你。這座極地之塔,被稱為神之塔,里面應有盡有,但你需要不斷向上攀登,直至塔頂,才能成為塔的主人,得到想要的一切?!?/p>
換言之,一層層向上攀登,也是實力逐漸增強的證明。
“請問我可以攀登這座塔嗎?”
“你已在塔內,為何不可?不過一般人被選中后,會直接從一層開始攀登,每層都有固定測試。而你直接在負一層,意味著你需先通過負一層的測試,才能與其他人站在同一維度,否則你將永遠背負罪孽,無法離開負一層?!?/p>
張浩聽得頭疼不已,一來就給自己加了個負面狀態(tài),還讓不讓人活了?
不過好在,心心念念的地方終于出現(xiàn)在眼前,即便再困難,也總有辦法。
“請問我要如何離開這層?”
“很簡單,去打敗那只深海巨獸。”
女孩說著,指向張浩身后。張浩轉身一看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身后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了一面巨大的囚籠,囚籠另一面似乎有水,這些水并未透過能容納一人通過的圍欄縫隙流出,反而像是被什么東西阻擋。
蘿莉女輕輕打了個響指,這些水立刻散發(fā)出微微的淺綠色熒光,照亮了里面的一頭黑色巨獸!
長長的尾巴,鋒利的鰭,四不像的上半身,還有那張無比熟悉的臉。
這不就是孫家祠堂里的那只巨獸嗎!
不,只是長得一樣而已,那頭巨獸早已死去,可這神之塔里的巨獸為何會出現(xiàn)在孫家祠堂?
隨著自己見識增多,秘密似乎也越來越多。
“要讓我打敗它嗎?”
“沒錯,不過我需提前告知你,這東西并非實體,而是你心中恐懼的具象化。簡單來說,你心中對它越是恐懼,它的實力就越強。盡管有人極力安撫自己不要害怕,但人的心是騙不了自己的。這頭巨獸名為照罪,它將照亮你內心的脆弱?!?/p>
罪孽越深重的人,越無法直視自己心中的罪惡,那這頭巨獸的力量就會越強大,一般人只怕根本無法通過這場測試。
從管理員的語氣也能聽出,這么多年來,似乎沒人能通過。
“行,如果我通過了,就能去一層,對嗎?”
得到對方肯定答復后,張浩轉身朝籠子里走去,可即將觸碰到籠子時,他又突然回過身。
那個女孩似乎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。
“害怕了嗎?”
“不是,我只是好奇,為何直視了內心的罪惡后就能離開?直視之后,這些罪惡就不復存在了嗎?”
“這座塔里實力才是唯一證明,若你認為自己做的事沒錯,而是從強者角度出發(fā),那這座塔便會賦予你無罪?!?/p>
原來是這么個道理?
張浩似乎有點明白這座塔里的世界觀了,那就是實力至上。
張浩伸手觸碰了一下囚籠里的水。
那水帶來一種輕盈的涼意,但他不確定這究竟算不算真正的水。
而且,如果這是水,自己進去會不會被淹死?
又或者,這道測試的附加條件,是考驗自己能在水里屏息多久?
“最好別心有雜念哦?!?/p>
女孩在身后神秘兮兮地說了一句,便不再出聲,原地坐下,用手托著下巴,顯得百無聊賴。
張浩把這當作對自己的提示,畢竟在這座塔里,實力至上。從這人的態(tài)度來看,她似乎也不認為張浩有罪。
張浩走進囚籠,那一刻,他感到一陣窒息,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。
他仿佛完美地融入了這潭水。
自從踏入囚籠,前方的巨獸就一動不動地盯著他,眼中閃爍著幽光,仿佛隨時會沖過來將他吞噬。
他握緊拳頭,沒有武器,只能依靠剛剛得到的提示——心無旁騖地面對內心的罪惡。
可自己究竟有何罪惡?
張浩思索著,不由出神。
細細想來,他經歷了這么多事,這么多人,其實沒有一件事能給他帶來致命打擊。
這么多事他都扛過來了,為何不能直面恐懼?
若真要恐懼,那張浩也應該是讓旁人恐懼的人!
“嗷!”
下一刻,巨獸沖了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