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浩并不是無法接受這一切,他無法接受的是,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,讓身邊重要的人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,就像現(xiàn)在這樣……
寒傘為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,而現(xiàn)在,他必須……
張浩后退一步,突然在左肩上輕輕拍了三下。
眾人疑惑之際,屋內(nèi)突然變暗,一團(tuán)流光溢彩的白光出現(xiàn)在張浩手中。
這白光是從張浩左肩上取下的,昊邪雖不確定那是什么,但心中瞬間有了一個答案。
那似乎是……張浩的左肩魂火。
張浩將那團(tuán)紅火注入寒傘體內(nèi),寒傘頓時覺得原本虛弱的身體充滿了力量,變得無比強(qiáng)大。
“你這是……”
“這是我的魂火,我把我現(xiàn)在的命分你一半,就半年。半年內(nèi),我一定讓這一切都結(jié)束!我一定要讓魔尊付出代價!我絕不會讓你的犧牲白費!”
張浩是個言出必行的人,他的決心無人能撼動。
寒傘開心地笑了,點點頭。剛想和昊邪他們分享這份喜悅,卻突然意識到,自己已經(jīng)死了,他們看不到自己。
寒傘看向王胖子和昊邪,眼中滿是失落。
如果能和他們在一起,那該多好啊。
可惜,現(xiàn)在沒有如果了。
張浩注意到了寒傘的失落,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是王胖子和昊邪兩人。
他們現(xiàn)在什么都看不到,但一定能感受到他的存在。
張浩想賦予他們陰陽眼,但除了執(zhí)行特定任務(wù)外,給予對方陰陽眼可能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巨大改變。
這是張浩曾經(jīng)的規(guī)矩,現(xiàn)在卻要被打破了。他有些心虛,更有些不好意思開口。
一邊是本該過著正常生活的王胖子和昊邪,另一邊是獨自赴死的寒傘。
從寒傘決定去死的那一刻起,世界里就只有張浩能看到他了。
就在寒傘糾結(jié)的時候,王胖子突然走過來拍了拍張浩的肩膀。
“我說你倆差不多了吧?你現(xiàn)在該把陰陽眼給我們了吧?”
“啊?”
張浩有些意外。
“啊什么?。 ?/p>
昊邪也走上前來:“要是只有你自己能看到,那可不太夠意思!我們畢竟一起這么久了,要是突然看不到,也會很寂寞的?!?/p>
王胖子也在一旁幫腔:“對啊對啊,要是看不到他,我胖爺真的會很難過的!快點把我小傘傘還回來!”
聞言,寒傘低頭笑了笑。
“真是的……張哥,你就給他們吧。以后都在一個屋檐下,要是他們知道我的存在,卻沒辦法跟我交流,只怕會更加難過?!?/p>
“那好吧,我準(zhǔn)備一下,明天開始?!?/p>
“為什么是明天啊?”昊邪聽到張浩答應(yīng)了,雖然很開心,但聽到要等明天又有些不解。
“這可不是暫時用牛膽汁賦予你們的陰陽眼,而是我要把你們的命格改成陰陽邊界之人。這樣,你們就可以永遠(yuǎn)擁有陰陽眼,看到所有的鬼,而不是特定的一個人。雖然這會對你們的生活產(chǎn)生很大影響,但至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賦予你們一些靈力。既然要改變,還不如一步到位!”
對于平凡的普通人而言,某些變化可能是毀滅性的打擊。但對昊邪和王胖子來說,這卻是找回他們遺失之物的關(guān)鍵。
傍晚7點07分,張浩異常鄭重地為昊邪和王胖子舉行了法事。整個過程并不冗長,只是需要較多人力協(xié)助。
昊邪和王胖子得不斷地重復(fù)誦念咒語,這對他們來說絕非易事。他們站在法陣中央,感受到一股力量源源不斷地涌入體內(nèi),卻說不清這股力量究竟是什么。
張浩注意到昊邪的眼睛有些不適,便仔細(xì)察看,隨后讓昊邪轉(zhuǎn)身面向門口方向?!暗任抑噶?,睜開眼看上幾秒,然后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?!睆埡品愿赖?。
昊邪不敢怠慢,乖乖聽話轉(zhuǎn)身。睜開眼的一剎那,他愣住了。眼前這是何景?只見原本明亮的天空顯得灰暗,一縷縷黑氣在空中飄浮,仔細(xì)觀察,那些黑氣仿佛有生命一般,有的在四處亂撞,有的則在悄然徘徊。
“好了,閉上眼吧。”張浩說道。昊邪連忙閉眼,心中驚跳不已,努力思索著剛才所見。
“把你看到的告訴我?!睆埡拼叽俚?。
“外面的天好像暗了,空中飄著很多灰色的氣……像是有生命一樣?!标恍盎卮鸬馈?/p>
張浩聞言松了一口氣,這意味著法事成功了。陰陽眼看到的世界就是如此,普通人只能看到他們世界中的景象,如美麗的花草、明媚的陽光,而陰陽眼者還能看到另一個污穢不堪的世界。當(dāng)兩個世界重疊時,就會出現(xiàn)這樣的景象。
昊邪和王胖子睜開眼,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張浩旁邊的寒傘。寒傘感受到他們的目光,微微一笑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昊邪眼眶不禁泛紅,雖然寒傘看似與以往無異,但他卻覺得一切都變了,變得太多太多。
“好了,別多說那些矯情話了。很抱歉之前沒告訴你們,但那時我太想救人了……”張浩話未說完,就被王胖子打斷:“行了行了,你自己反倒說起矯情話來了!”
說著,王胖子下意識想去摟寒傘的肩膀,卻又突然遲疑,不知道自己能否觸碰到他。
寒傘見狀,把手放在了王胖子的胳膊上。
“哇!真的能摸到??!不是說鬼魂都摸不到的嗎?”王胖子驚訝道。
“第一,因為不在同一個世界,人是不可能觸摸到鬼魂的。鬼魂其實只是一團(tuán)能量體,沒有實體,人自然無法觸摸。第二嘛……我將我一半的魂火給了他,他現(xiàn)在靈魂力量充沛,比一般鬼魂都強(qiáng),所以可以自由操控自己的身體。他雖然無法去到活人所在的世界層面,但你們過來的話,他是可以讓你們觸碰到的。”張浩解釋道。
王胖子懶得細(xì)想,直接狠狠捶了寒傘一拳:“不打你一拳真不解氣,你這小子想法太多了!”
“抱歉……”寒傘說道。
“等等,我突然好奇?zhèn)€問題?!标恍芭e手問道:“那寒傘還用吃飯嗎?”
“想吃也可以吃,他現(xiàn)在的力量來源是天地間的靈氣,按理說是不需要那些東西了?!睆埡苹卮鸬?。
“那還是吃吧?!蓖跖肿又苯诱f:“人嘛,哪有不吃飯的!”
說完他便嘟嘟囔囔地去準(zhǔn)備飯菜了。
忙完這些事后,張浩回到臥室。
過了許久,他才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,長長舒了一口氣。
看到寒傘現(xiàn)在的樣子,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和無奈。他明明說要保護(hù)這個孩子的,卻因為一時疏忽讓對方丟了性命。
如果能重來一次,他絕不會讓寒傘走上這條路。
人死不能復(fù)生,寒傘已經(jīng)沒有回頭路了。所以張浩只能更加努力地前行,為寒傘提前開辟出一條光明的道路。
今天,我們又接到了一個新的門派委托任務(wù)。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,昊邪開始翻閱起這個門派的資料,研究起它的過往。
張浩注意到昊邪這次顯得格外認(rèn)真,不禁有些好奇:“這個門派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?”
昊邪頭也不抬地回答:“我們之前去過的那些門派都是修道修仙的,但這個門派,我覺得很特別。你聽說過賒刀人嗎?”
“賒刀人?聽說過一些。他們是民間那種背著刀四處走商的,不僅僅賣刀,賣東西的方式也很特別,會先把東西免費賒給人家,然后留下一個一年后的預(yù)言。如果預(yù)言成真,他們就會來收錢;如果預(yù)言不成真,那東西就免費送給人家了。”張浩解釋道。
昊邪點了點頭:“賒刀人為了生計,都有自己獨門的本事。外行人很難猜出他們是怎么做到的,而內(nèi)行人想要算出未來的運勢,也需要大量的經(jīng)驗積累,還有一些你想都想不到的神秘方法?!?/p>
這個詞對張浩來說也帶著一絲神秘色彩,他不禁產(chǎn)生了興趣:“難道這個門派的人都是賒刀人嗎?”
“也不是。”昊邪繼續(xù)看著委托本說,“這個門派的創(chuàng)始人以前是賒刀人,后來收了徒弟,門派逐漸壯大,變成了家族傳承。記錄上顯示,這個門派有1000多名弟子,但這次幾乎全都遭遇不幸了……”
一個曾經(jīng)輝煌的古行當(dāng),因為魔尊的肆虐而一夜之間化為烏有,世代傳承的努力也付諸東流。張浩眼神一黯,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。
盡管已經(jīng)經(jīng)歷過無數(shù)次這樣的悲劇,但每次聽到還是會讓張浩感到憤怒。
“這個門派后來不再用賒刀的方式了,而是直接幫人預(yù)言,收取一部分定金。如果預(yù)言成真,就收取剩下的錢;如果預(yù)言不成真,就雙倍退還定金?!标恍袄^續(xù)說道。
“這門派這么有自信嗎?這么多年來就從來沒失手過嗎?就不怕有人故意來鉆空子?”張浩問道。
“當(dāng)然有人試過,但很少成功。這個門派能做這么大,自然是有真本事的。而且,如果有人想鉆空子賺這筆錢,也得看自己有沒有這個命。”昊邪解釋道。
說得也是,這種帶點神秘色彩的玄乎事兒,一般沒人敢輕易嘗試。如果真的有人鋌而走險,那恐怕是嫌自己命太長了。
“預(yù)言本就是逆天而行,門派收了錢就算交易達(dá)成。如果買家不給錢,那逆天的報應(yīng)就會降臨到買家身上。門派肯定會提前告知這一點,所以應(yīng)該沒幾個人會為了這點錢去冒險?!睆埡蒲a(bǔ)充道。
“那經(jīng)歷了魔尊一世之后,現(xiàn)在還剩下多少人?”張浩又問。
昊邪翻到委托本的最后一頁,長長地嘆了口氣,然后啪地一聲合上了本子。
“怎么了?”張浩奇怪地問。
“只剩下一個了。”昊邪沉重地說。
“什么?就剩一個人了?”張浩驚訝道。
“是的,而且這個人還說,天底下的賒刀人也就只剩他一個了??磥磉@個行當(dāng)真的要滅絕了。”昊邪嘆息道。
張浩聽著也感到一陣心酸。他問道:“那這個人沒有辦法傳承下去了嗎?”
昊邪突然反問張浩:“你知道這個人為什么能活下來嗎?”
“難道其中還有什么隱情?”張浩好奇地問。
——
一天前,昊邪剛剛整理完上一個委托的案卷,準(zhǔn)備封卷的時候,突然有人敲門。
還沒等人進(jìn)門,一股濃烈的酒氣就撲面而來。
張浩抬起頭,看到一個穿著超短裙、化著濃妝的女人站在門口。她可能哭了很久,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,煙熏妝也被淚水沖花了,臉上留下了幾道長長的黑色淚痕。她看起來既可憐又滑稽。
這種狀態(tài)下趕來趕尸客棧的人,通常都遭遇了不好的事情。所以昊邪也顧不得提醒對方注意儀容,趕緊把她請進(jìn)來,遞上一杯茶,安撫了一下她的情緒。
“您好,女士。您知道我們這里是什么地方嗎?”昊邪問道。
“我聽說……你們這里會幫助門派是嗎?”女人聲音顫抖地問。
昊邪愣了一下,然后低下頭有些愧疚地說:“我們這里實在已經(jīng)忙不過來了。您是哪個門派的?如果有急事,我需要先告知我們這里的掌柜韓老板。如果是趕尸和縫尸的事,您可能需要排一下隊?!?/p>
“……請盡快幫幫我吧。我的門派可能就要封門了……以后再也不會有了。請先處理我的事情吧?!迸思鼻械卣f。
這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人。在強(qiáng)烈的好奇心驅(qū)使下,昊邪忍不住詳細(xì)詢問了對方的情況,從而了解到了后來的那些事情。
這位姑娘雖是嫡系傳人,卻對這個行當(dāng)并無好感。她在酒吧里突然接到噩耗,連家都沒來得及回,就急匆匆地跑來找我們了。我想著這個門派離我們也就200多公里,半天就能到,所以就先把這個不算太麻煩的委托提到了前面。
說完這些,我拿出手機(jī)聯(lián)系委托人,告訴她我們已經(jīng)在路上。對方的回復(fù)讓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。
“這些尸體不知道怎么回事,重得跟千斤頂似的,我根本挪不動。我現(xiàn)在守在我爸媽身邊……你們快來吧,我真的不敢再看,但我又不得不看,這是最后一眼了?!?/p>
文字傳達(dá)的情感雖然比親口說出來的要弱很多,但看著這些話,我也能想象到對方的心情。
張浩看完回復(fù),抬頭對劉叔說:“開快點吧,劉叔?!?/p>
劉叔連忙答應(yīng):“好的,還剩180多公里,我盡量提速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