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來到客棧的時候,還是個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和迷茫的新人,而現(xiàn)在,他已經(jīng)把這個地方當成了自己的家。
“所以說,任何的關(guān)系都是一點一點親密起來的。他們幾個人也早就已經(jīng)把你當成了一份子。所以你沒有必要再懷著這么大的壓力了。如果真的累了,不妨試著來依靠一下我們。雖然我們有的時候也沒個正形,但在某種程度上,我們也是靠譜的人?!睆埡频脑捳Z中帶著一絲溫暖和鼓勵。
說完,張浩就拉著寒傘上了車,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。兩人一路上聊著天,不知不覺就到達了揚州。
揚州地處江南,氣候溫熱宜人。當北方還在寒風中瑟瑟發(fā)抖的時候,南方的花兒都已經(jīng)競相綻放了。張浩帶著寒傘來到了揚州火車站,這里人來人往,熱鬧非凡。每天都有無數(shù)張面孔在這里短暫相遇后,便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。
寒傘下了車后,指著一個花壇說道:“我當時就是在那邊醒過來的。但至于我怎么醒過來的,我不知道。我在這邊迷迷糊糊地徘徊了好幾天之后,就遇見了一只鬼王。那鬼王的目標直接就是沖著我來的。我沒有辦法,只好把對方殺掉。然后地府的人就來了,后來我就被關(guān)到了地府的牢房里。他們說可以幫我找到真相?!?/p>
張浩聽著寒傘的敘述,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同情。寒傘的人生經(jīng)歷,簡單得讓人難以置信,卻也充滿了坎坷和波折。
“過去看看吧?!睆埡普f道。然后他帶著寒傘走到了花壇旁邊。
花壇邊坐著一位大媽,看到兩個長相帥氣的小伙子走過來,立馬變得激動起來:“小伙子,要住店嗎?我們那兒可是什么都有??!”
張浩禮貌地笑了笑:“不用了,謝謝?!彼肋@種大媽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,但并沒有那個意愿。他禮貌地拒絕后,就繞到花壇的另一邊,準備繼續(xù)查看。寒傘也跟著他一起,兩人仔細地觀察著花壇周圍的每一個細節(jié),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。
但沒想到那位大媽完全不懂看臉色,還徑直沖上來,對著看起來比較溫順的寒傘推銷起她家的特色來。
“純情學生妹、性感老師,各種類型都有!你想要哪種,我都能給你找!而且我們價格也不貴!”
張浩實在忍不住了,沖過去一把將寒傘拉到自己身后。
“大媽,我們倆對這種沒興趣,明白了嗎?”
大媽愣了一下,再看向張浩和寒傘的眼神就帶著些別樣的意味了。
張浩也懶得解釋,隨她怎么誤會去吧。
寒傘早就醒過來了,這里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痕跡。再說這里每天人來人往的,就算真的留下過什么痕跡,現(xiàn)在恐怕也早找不到了。
突然,張浩眼前似乎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,就在花壇里面。
他走過去撥開花叢,在花叢的土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顆黃色的石頭。
這石頭半透明,里面帶著奇怪的花紋。石頭表面刻著一個卐字,也就是萬字符。不過張浩看了一眼,總覺得怎么看怎么別扭。
寒傘走過來,把石頭轉(zhuǎn)了個方向,又重新放回張浩手中。
“這樣看是不是順眼多了?”
這樣看確實順眼多了,但含義卻完全變了。
“萬字符是佛教的一個符號,寓意吉祥,直譯就是胸部的吉祥標志。我國古代又把它稱為吉祥海云相。萬字符有兩種寫法,一種是左旋,一種是右旋。我國和古代周邊國家一般都是用右旋的標志,但這個卻是左旋的……”
就像時針順時針轉(zhuǎn),太陽東升西落,河水從西往東流一樣,原本再正常不過的東西,一旦這點改變了,原本的意思也會變得完全相反。
原本是祈求吉祥的符號,就會變成招致邪惡的東西。
寒傘有些猶豫地說:“也許……這東西跟我沒關(guān)系?!?/p>
“那你怎么知道這東西是反的呢?你從看到它的那一刻起,就知道它是反的,這說明這東西跟你淵源不淺。況且這里人來人往的,火車站里誰會無聊到特意在這里放一顆這樣的石頭呢?”
張浩說著,把石頭握在手心里,閉上眼睛,仔細感受了一下其中的靈力。
這石頭里的靈力流轉(zhuǎn)很微弱,但總歸還是有的。
帶著邪氣的靈力,順著萬字符的方向,逆時針流轉(zhuǎn),好像在默默地將附近所有的好運都轉(zhuǎn)化為厄運。
突然,旁邊一個年輕女孩叫了一聲。
原來是咖啡灑在了她那潔白的裙子上,旁邊的一束花也被她碰到了地上。女孩愣了一下,隨即就蹲在地上哭了起來。
有個阿姨上去安慰了兩句,從女孩口中得知,她今天是來接前男友的,想和對方復(fù)合。現(xiàn)在自己變成這副樣子,也沒臉去提復(fù)合了。然后她直接提著包就走了,只留下滿地的咖啡漬和被弄臟的花束。
旁邊一個小孩吃魚的時候被嗆到了,媽媽也急得大哭起來。
張浩和寒傘這才發(fā)現(xiàn),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混亂。
有太多太多的人在這里倒霉,而這一切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他們手里的這顆小石頭。
張浩對寒傘說:“我們把這個石頭拿走吧,估計這里唯一和你有關(guān)的線索就是這個東西了?!?/p>
回到車里后,張浩把石頭遞給寒傘。
“你好好感受一下,看看這東西里面有沒有你熟悉的氣息?”
寒傘握著石頭,面色顯得有些沉重。
“明明只是一顆石頭,卻讓那么多倒霉的事情都不約而同地發(fā)生在了同一個地方。如果說這完全是巧合的話,我才不信……”
“那我們又能怎么辦呢?我們真的能阻止嗎?”
“如果這背后真的有一個驚天大陰謀,我們又能否與之抗衡呢?還是說我們也會像花壇旁邊的人一樣,被肆意玩弄命運,卻一點反抗的辦法都沒有?”
寒傘一連串地問了很多問題,每一個都似乎直擊心靈。
張浩嘆了口氣,把手背在身后,過了好長時間才輕笑一聲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我們將來會面對什么,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,永遠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否定你自己。在我看來,你一開始就沒有什么危險性。我恰恰是因為知道了你太多的不如意,所以才決定幫你。而且你不要故意把自己往那些大事上扯。就像你說的,也許你也只是一個被利用的螻蟻。但你如果真的咽不下這口氣,那就打起精神來,讓那些人看看,我們究竟會如何讓他們付出代價?!?/p>
說完之后,張浩就拿出手機給昊邪打電話了。
昊邪作為三人組里的智囊,一直是他們的頭腦指揮官。再加上他對這方面的東西接觸很多,家族或許也知道些什么。
張浩把剛剛在車站門口遇到的事情都告訴了昊邪。對方聽完之后沉思了幾秒,緊接著是走路的聲音,最后是翻書的聲音。
昊邪一邊翻書一邊說:“這個我還真知道。之前我們?nèi)ミ^一個古墓,我在里面見過這個符號。據(jù)說它可以扭轉(zhuǎn)運勢,但不是求好運,而是求厄運。那個王族把自己的仇人殺死之后,也封在了自己的墓室里,在對方的棺材上刻了這個符號,意思就是讓所有的厄運都去找那個人,別來找自己。武王的這個手段,其實也算是另一種程度上的求好運吧。不過這個符號需要別的東西作為媒介?!?/p>
也就是說,墓中的那個符號其實就像招魂幡一樣的存在。
“那被這個符號纏上的人會怎么樣?”
“字面意思啊,還能有什么好運呢?這是在寒傘醒來的地方發(fā)現(xiàn)的嗎?”
明明什么都沒說,但電話那邊的人卻已經(jīng)洞悉了一切。
張浩也沒隱瞞,直接承認了。
“剛剛我們在發(fā)現(xiàn)這東西的花壇邊,見到了很多倒霉的事情。似乎這東西會源源不斷地帶來厄運?!?/p>
“我怎么覺得你這有點像是心理作用呢?”
“怎么這么說?”
昊邪又埋頭翻書,過了好幾分鐘才再次開口:“通常這東西是有特定目標的。如果刻在棺材上,那躺在棺材里的人會倒霉;如果刻在某個物件上,那使用這個物件的人就會吸走聚集在物件上的厄運。你說這東西是在花壇里發(fā)現(xiàn)的,對吧?那理論上,它應(yīng)該會讓花壇里的花都枯萎。如果花沒枯萎,反而是花壇邊的人倒霉,那就說明這東西不是容器,而是法器。”
張浩聽得一頭霧水,干脆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旁邊,一邊吃車里的零食,一邊聽。
“什么意思?”
“你知道八卦鏡嗎?就是掛門上的那種。有些人會把鏡子掛在門上,鏡面朝外,外面的厄運就會被鏡子反射走。如果家里掛寶劍,那厄運即使進屋也會被鎮(zhèn)壓,但厄運其實并沒消失。”
昊邪的比喻雖然繞,但張浩聽明白了。
“你的意思是這石頭不是儲存厄運的,而是反射厄運的?能把厄運反射到周圍人身上?”
“對。你仔細感受一下,那東西里除了殘留的煞氣,應(yīng)該還有別的靈力在運轉(zhuǎn)吧?那可能是施法者留下的機關(guān),用來反射厄運,讓厄運降臨到人身上。”
這一點張浩早就發(fā)現(xiàn)了。
但究竟是誰有這么大的本事,能做出這樣的東西呢?
如果這東西真的和寒傘有關(guān),那寒傘豈不是幕后之人的工具?就像剛才電話里說的,墓主人和仇人之間的那種關(guān)系。
“要不你們把那東西帶回來,我給我三叔看看,他認識的人多,可能有人知道其中的奧秘?!?/p>
“不用了,你看好店里吧。我們大概很快就回去了。”
張浩有預(yù)感,這一趟可能就只能發(fā)現(xiàn)這么點東西了。
“我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,如果沒收獲就——”
話還沒說完,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。
緊接著是王胖子和昊邪的對話聲,離電話有點遠,聽不太清楚,只能聽出他們的語氣都很急切。
然后王胖子拿起了電話。
“快點回來吧,情況很不正常,需要你來拿主意?!?/p>
說完電話就掛斷了。電話那頭的人什么都沒說,就這樣掛斷了。
張浩最煩別人賣關(guān)子。他知道,可能是那邊情況危急,所以才匆匆掛了電話。但他現(xiàn)在離那么遠,根本不知道那邊發(fā)生了什么,也沒辦法兩秒鐘內(nèi)飛回去,心里除了著急還是著急。
“寒傘……”
“我知道的,我們先回去吧。如果暫時找不到其他線索,我們只能先回去,再另想辦法。我現(xiàn)在不那么著急我的事了,我更擔心的是你所關(guān)心的事會不會真的發(fā)生……”
寒傘說完,默默地系上了安全帶。張浩點了點頭,發(fā)動汽車回去了。
來的時候花了三天多,回去的時候因為太擔心那邊的情況,只用了一天半。
張浩知道疲勞駕駛很危險,但也顧不了那么多了。期間寒傘想幫忙,被他嚴厲制止了——因為沒駕照。
寒傘的身份成謎,種族也成謎,甚至不知道他是鬼還是神。雖然活在這世上的人能看到他,但他卻始終沒有一個合法的身份,無法正常地存活于世。
回到客棧時,張浩已經(jīng)累得快要散架了,但還是堅持讓寒傘去找其他幾個人。
其他三個人都在里面忙著,根本沒注意到張浩回來了。
原本客棧時不時才會有客人來,現(xiàn)在卻突然排起了長隊。
排隊的人大多都淚流滿面,有的人甚至情緒失控,在店里哭了起來。
看到張浩出現(xiàn),三人雖然有些驚訝,但也沒說什么,只是指了指旁邊的桌子,示意張浩去那邊幫忙。
接待了第一位客人,詢問了幾下后,他們才知道原來這附近出了大事!
很多人突然死了,找不出任何原因。家人們想要安葬尸體時,卻發(fā)現(xiàn)尸體變得很奇怪。
無論他們用什么手段想把尸體帶走,尸體第二天一定會重新出現(xiàn)在死亡的地方。
有的人就是在家里暴斃的。想象一下,死去的家人每天都會出現(xiàn)在死去的地方,不管怎么做都沒辦法把這人送走。家人們不知是心懷怨念還是有別的原因,每天都以淚洗面,也不知道該怎么辦,吃不好睡不好。
這無疑是給家人們的身體和心靈帶來了雙重打擊。
接待完上午所有的客人后,張浩粗略估計了一下,這兩天的時間里大概來了100多個人。這100多個人來自方圓兩三百公里之內(nèi),也就是說平均一個村莊有好幾家人突然遭遇變故。這已經(jīng)是很大的比例了,絕對不是意外那么簡單。
“你怎么回來得這么快?”
昊邪看張浩眼睛都快睜不開了,卻還在看檔案,便說了一句:“你休息一下吧?!?/p>
“我現(xiàn)在根本沒心情休息。”張浩揉了揉臉,“在我看來,所有的異常似乎都在向我傳遞著什么信息?!?/p>
昊邪不知道張浩這兩天在慌什么,但大概跟之前的那件事有關(guān)。
他轉(zhuǎn)頭看向寒傘:“你找到有關(guān)你的線索了嗎?”
“沒有,只找到了那顆石頭。”
“把那顆石頭給我吧,我會讓人去查一查的?!?/p>
寒傘看了看桌面,檔案都快堆成山了。
“還是別了,現(xiàn)在店里這么忙,還是不要讓你們分心了?!?/p>
寒傘低著頭,內(nèi)心充滿了愧疚。
他不知何時開始也擁有了這種人類的情感,那就是愧疚。
“既然店里忙,那就應(yīng)該全力幫忙??!這塊石頭,我們現(xiàn)在知道的信息太少了,不如交給專人去查,我們先解決眼前的事情。”
漆黑的房間里,一個男人躺在床上,身上連接著各種醫(yī)療儀器,旁邊的呼吸機發(fā)出規(guī)律的滴滴聲,一切都在努力維持著這個男人的生命。
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黑色小盒,里面是一顆水晶球,水晶球散發(fā)著變幻莫測的光芒,時而白,時而黃,時而又紅。
這些顏色仿佛從別處飄來,每當一縷顏色飄入,床上男人的臉色就會好轉(zhuǎn)許多,但光芒消散后,男人的臉色又恢復(fù)如常。
門被推開,走廊的光線灑入,可以看出外面的走廊十分高檔。然而,房間里除了床和醫(yī)療儀器,一無所有。
一個踩著高跟鞋的女人走到床邊,溫柔地摸了摸男人的額頭,眼中滿是疼惜。
“很快了……你很快就能活過來,這痛苦的日子很快就會結(jié)束。無論付出什么代價,我都一定要……一定要為你找到解藥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