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(zhuǎn)眼又一年的冬天降臨，寧陽這邊下起了鵝毛大雪。這一天在寧陽火車站，再一次出現(xiàn)了人販子拐走孩子的事情，跟曾經(jīng)的那個老瞎子很相似，火車擁擠的朝著車上遞行李的空擋，被人販子給抓住機會，把孩子給抱跑了。
寧陽刑偵支隊這邊接下了這個案子，姜隊在案情總結(jié)會上大為惱火，言辭很犀利：
“犯罪分子在寧陽站屢屢得手，咋就抓不住呢？是犯罪分子太狡猾了，還是我們的業(yè)務(wù)能力不行??？咋滴??？全滅火了？身為一名警察的底氣都沒了？是，這個案子不好辦，但總得辦，誰愿意接？小張？”
“姜隊，我手上的這案子還沒結(jié)呢，天天都在蹲點兒，都快蹲麻了?！?/p>
“劉兒？”
“姜隊，我南方的那個案子還沒結(jié)呢，這邊才剛有了進展?！?/p>
姜隊的臉色很不好看，刑警隊辦案人缺少確實是個大問題，人手不夠用啊。他嘆了口氣，然后說道：
“根據(jù)目擊證人證實，人販子是在哈城下的車。”
坐在姜隊右手邊的馬魁，這時候接過了話茬說道：
“哈城可大了去了，這簡直如同大海里撈針啊?！?/p>
坐在馬魁身邊的葉晨，對著馬魁問道：
“師父，現(xiàn)在隊里好像就咱仨手上的案子結(jié)利索了，要不咱幾個過去看看？”
姜隊聞言眼前一亮，因為馬魁師徒在寧陽站抓住的人販子可不止一個了，在辦案經(jīng)驗這一塊絕對不缺，他對著馬魁問道：
“老馬，你是什么意見？”
馬魁憨厚的笑了笑，然后對著姜隊說道：
“我沒意見，服從領(lǐng)導(dǎo)的安排。”
其實這個天氣去到外省查找人販子的線索，純粹是個苦差事。尤其是黑龍江哈城那邊，氣溫已經(jīng)達到了零下三四十?dāng)z氏度，一塊豬皮放到外頭，幾分鐘的工夫都凍得梆梆的，更何況是人了。
姜隊自然是清楚實際情況，他對著眾人說道：
“聽到了嗎？這才是我們身為人民警察應(yīng)該有的態(tài)度！那這案子我就交給你們仨了，現(xiàn)在只盼著你們能早點抓回人販子，而且找回孩子，整出個雙響炮來?！?/p>
“明白，請領(lǐng)導(dǎo)放心！”
從所里出來，汪新有些疑惑的對著葉晨問道：
“師哥，你有點不對勁啊。你跟馬燕才剛舉行完婚禮，正是蜜里調(diào)油的時候，你怎么就這么惦記著出差呢？”
馬魁對著汪新虛踢了一腳，然后不客氣的說道：
“沒事兒別瞎打聽，咋滴？耽誤你處對象的時間了是不？”
葉晨這邊笑了笑，然后對著馬魁和汪新說道：
“其實之所以接下這個案子，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還記得咱們在北嶺三山縣抓的那個D販吧？前陣子我碰到了以前哈城刑警支隊的小張了。
聽他說那小子在哈城七處羈押，等待預(yù)審的時候，被里面的犯人給打死了，所以我打算過去看看，畢竟人是咱們仨抓住的不是？當(dāng)時好懸沒讓他開槍打著，就這么突然死了，我覺著挺蹊蹺的?！?/p>
聽到葉晨的講述，馬魁和汪新也都不由得停下了腳步。當(dāng)時他們協(xié)助哈城警方抓住了人販子，滿以為可以順藤摸瓜，起獲其背后的犯罪團伙，誰曾想人竟然突然就這么沒了。馬魁思忖了片刻，然后說道：
“我記得那小子的體格很彪悍，能讓他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沒了，而且還是在哈城七處這樣的地方出的事兒，恐怕現(xiàn)在三處的那些個同仁，臉都被打腫了?！?/p>
哈城市局現(xiàn)坐落于市道里區(qū)紅星街九號，是全國大城市中最早建立的人民公安機關(guān)之一。下轄有十個處，一處國保處，二處經(jīng)保處，三處刑偵處，四處戶政處，五處治安處，六處行動技術(shù)處，七處監(jiān)管處，八處警衛(wèi)處，九處出入境管理處，十處經(jīng)偵處。
一旁的汪新此時也不由得有些咋舌，開口說道：
“能把手伸到七處下面的拘留所里，把同伙給弄死，這些孫子也未免太神通廣大了吧？他們瘋了嗎？這可是在挑釁警方??！”
葉晨看向了遠方，然后帶著一絲唏噓說道：
“這伙人已經(jīng)到了為了金錢不顧一切的地步，弄死個把人對他們來說，實在是稀疏平常，哪怕這個人是他們的同伙，只要有讓他們暴露的風(fēng)險，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把這個人抹去的。能把手伸的這么長，我嚴(yán)重懷疑他的同伙就在哈城本地居住?！?/p>
師徒三人回去收拾了一下行李，第二天就坐上了寧陽到哈城的列車，到哈城的那天已經(jīng)是晚上了，他們住到了國營紅旗旅館。還是按照老規(guī)矩，蠟燭煮掛面，自從上次用了這個方法，馬魁干脆連電爐子都沒帶，畢竟拿著電老虎偷用人家電挺不地道的。
臨走的時候，馬燕特地炸的雞蛋醬，至于師娘那邊，則是準(zhǔn)備的芥菜疙瘩，還割了塊豬肉，炒的榨菜，都裝在罐頭瓶子里讓他們帶著上路了。人多吃飯香，三人吃了個不亦樂乎，吃的腦門兒都見了汗了。
吃面不就蒜，香味兒少一半，馬魁為了圖扒蒜省事兒，他直接用手把蒜瓣兒在桌子上那么一按，蒜瓣兒就成了蒜餅了，自動脫殼。汪新不由得問道：
“師父，你這手勁兒咋這么大呢？”
馬魁一邊嚼著蒜，一邊喝了口面湯，然后回道：
“啥都不干，養(yǎng)的唄?！?/p>
汪新覺得師父在敷衍自己，出于好奇心，他刨根問底的問道：
“誰呆著沒事兒養(yǎng)它干啥呀？您可別鬧了，為啥練的手勁兒啊，您跟我說說唄？”
葉晨也做出一副好奇的樣子，看向馬魁。哪怕他知道原因，但是做出一副傾聽狀，這是一個優(yōu)秀的捧哏兒最起碼的修養(yǎng)。
馬魁則是陷入了回憶中，沉默了片刻，輕聲說道：
“當(dāng)年，我也就你們倆這么大，有一次跟我?guī)煾?，你們的師爺來到哈城出任?wù)。在車上遇到個賊，我們上去抓他，我攥著那賊的胳膊，當(dāng)時因為年輕，力氣太小了，沒捏住他，眼睜睜的看著他從懷里拔出個刀，直接扎進了我?guī)煾傅纳砩?。?/p>
葉晨能從師父的臉上，看到愧疚的表情，這恐怕是他一輩子都抹不平的傷疤，因為他的緣故，導(dǎo)致師父身死，換了是誰，都會知恥而后勇，厚積而薄發(fā)的。葉晨起身拿著暖瓶，幫著馬魁把茶缸里的水給續(xù)上了。
汪新沒有葉晨的眼力見兒，他還在刨根問底：
“后來呢，你……你師父他？”
馬魁沒有回答汪新的問題，而是自顧自的岔開了話題，問道：
“你小子練手勁兒，應(yīng)該是為了跟我較勁吧？”
汪新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，然后嘿嘿一笑，說道：
“剛開始，可能有這個原因?？墒呛髞碛幸淮危蹅冏ツ腔飪捍蛑宿D(zhuǎn)幌子，在車上行竊的小偷。師哥抓著車沿，一個翻身就爬了上去，繞到對面的車廂。
那件事情震撼到我了，為了不被你們拉下太多，我就只好努力了，要不然豈不是太掉鏈子了？到時候我怕你倆不帶我玩了?！?/p>
葉晨和馬魁全都被汪新給逗笑了，馬魁點了點頭說道：
“你這話還算是有點正形?！?/p>
汪新撇了撇嘴，吸溜了一口面湯，然后說道：
“給您當(dāng)徒弟，我敢沒正形嗎？你是行的正走的端，錚錚鐵骨穩(wěn)如山，我得跟你學(xué)啊，您說是吧？”
馬魁翻了個白眼，汪新這家伙三兩句話就原形畢露，嘴里的俏皮嗑太多，他輕聲訓(xùn)斥道：
“你小子啊，三兩句話就開始下道。甭跟我糊膏藥，你是屬土豆的嗎？夸你兩句就找不著北了？”
第二天一早，師徒三人先是去了趟市局三處，異地辦案，尤其是人販子這種嚴(yán)重的刑事案件，肯定要跟當(dāng)?shù)氐木饺〉寐?lián)系，看看有什么破案線索。
他們也順帶著找到了當(dāng)時處理販D案的同事，打聽了一下那個案子的情況。結(jié)果從他們口中得知，預(yù)審本身都已經(jīng)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了，眼瞅著就要突破心理防線，結(jié)果卻發(fā)生了這樣的事情。
據(jù)犯罪嫌疑人交代，他是單線兒從自己的上家拿貨，然后往外散，他的上家平時都會偽裝成賣貨郎的模樣，跟他接頭。當(dāng)時三處這邊正要找個擅長畫像的同志，把犯罪嫌疑人上家的肖像畫出來，結(jié)果卻出了事兒，腸子都快要悔青了。
師徒三人也一臉的遺憾，只有葉晨的嘴角掛著難以捉摸的笑意，因為他很清楚這件事的BOSS是誰，如果這趟哈城之行運氣好的話，他們沒準(zhǔn)兒還能夠遇上呢。
見過了販賣人口案的目擊證人后，師徒三人從三處出來，汪新對著馬魁問道：
“師父，那個目擊證人說的，跟咱們了解的，幾乎沒啥區(qū)別。那個犯罪嫌疑人戴著大圍脖，捂的嚴(yán)嚴(yán)實實，誰也沒能看清這貨長啥樣，咱這趟是不是白跑了？”
馬魁對于今天這個結(jié)果，其實并不感到意外，只見他說道：
“干咱們這行的，出來尋找線索，其實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都是白跑在溜腿，不過這不能算是白費工夫，至少算是排除法。沒有山窮水盡，哪來的柳暗花明？
沒準(zhǔn)兒啥時候就能看到一個線頭，順著線頭捋下去，自然就破案了。這就要靠咱們?nèi)グl(fā)掘到那個線頭，然后追下去了?！?/p>
“那咱們下一步該咋辦？”
“排查本地的常住人口，看看哪些是適齡沒孩子的?！?/p>
汪新感覺抓住了一些馬魁的思路，對他問道：
“你是想看看誰家有需要買孩子的是吧？”
馬魁斜睨了汪新一眼，有些嫌棄他反應(yīng)太慢。這時就見一旁的葉晨笑了笑，然后說道：
“師父的意思是說，只要是有這個需要，買到了孩子，他第一時間就得給孩子上戶口，到時候拿著丟失的孩子照片，跟最近上戶口的人家一比對，可能就有這個孩子的線索。”
汪新不由得一咧嘴，對著葉晨和馬魁抱怨道：
“就咱們?nèi)齻€人，這要是一家家的查，怕是腿都得跑細了。要知道哈城可是有包括道外、南崗、香坊、動力、太平、平房七個區(qū)，還有呼蘭和阿城兩個縣，這要是全都跑下來，得日子了！”
“咋滴？吃不消了？”
師徒三人正在討論著案情，突然見到前方的胡同里沖出來一個年輕人，他的身后追過來六七個人，追上后對著他一陣拳打腳踢，打得那個年輕人滿臉是血，人滿地亂爬，眼瞅著就不行了。
師徒三人趕忙上前推開了這伙人，馬魁對著這群人勸道：
“別打架啊，有話好好說不行嗎？”
人多勢眾的這伙人，壓根兒就沒把葉晨三人放在眼里。為首的是一個帶著狗皮帽子的男子，他沒好氣的噴道：
“誰褲襠沒栓住，把你們仨給露出來了？敢扒拉我們爺們兒，你們是活擰了吧？”
葉晨的眼神變得冰冷，馬魁知道自己的大徒弟手黑，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，然后對著那伙人勸道：
“小伙子，咋說話呢？這么多人打人家一個，這也太不像話了吧？”
“咋滴呀？我們爺們兒打他還得跟你商量啊？你他么算是那根兒蔥啊？”
“有啥事兒找個地方好好嘮嘮，動手不好吧？”
“喲喲喲，你還想咋滴？趙哥，我看這老登腦子有毛病，要不咱給他修修？”
“弄他！”
沖突一觸即發(fā)，六七個人對著師徒三人就包抄了過來，然而就憑他們幾個的身手，還真的是不夠看，哪怕他們的手里攥著鎬把，可是遇到的卻是常年辦案的刑警，更何況葉晨的武力值超高，很快就把這伙人給揍得哭爹喊娘。
然而沒想到他們氣急敗壞的從腰間掏出了三角刮刀，還有一個沖著遠處打了個流氓哨，沒過一會兒的工夫，一伙人氣勢洶洶的從遠處跑來。
眼瞅著就要被包抄了，勢單力薄的情況下，馬魁自然不能夠沖動，他對著葉晨和汪新低聲喝道：
“跑！”
三人撒腿就跑，跑到半路，遇到了一個推著自行車，戴著棉手悶子的男子，葉晨一眼就認(rèn)出了他就是當(dāng)初最早在火車上邂逅的賈金龍。正在這時，師徒三人被這伙人給包圍到巷子里了，一場惡戰(zhàn)即將開始。
換了旁人，這時候避之唯恐不及，誰知道賈金龍原地把自行車停下，居然走了過來，大聲呵斥道：
“干啥呢？這么多人你們要干啥？”
“我艸，今天管閑事兒的咋這么多？你特么又是哪兒冒出來的？”
“我是這兒的坐地戶啊?！?/p>
“我咋沒見過你呢？”
賈金龍哂笑了一聲，走到說話的那名男子跟前，然后說道：
“沒見過我？那滕瘸子你認(rèn)識不？”
滕瘸子，原名滕偉濤，是上世紀(jì)八十年代哈城出名的大混子，與橋四齊名。他自幼患有先天性不足，雙腿無法正常行走，只能依靠拐杖維持身體平衡。
可想而知，這個身體殘疾的孩子在童年時遭受了不少嘲笑和困擾。郝瘸子的父母在他一歲時就離異，留下了他一個人面對世界的殘酷。
孤獨和嘲笑讓他的內(nèi)心變得異常堅硬和狠厲。就在上小學(xué)的時候，他已經(jīng)在學(xué)校小有名氣，被同學(xué)們戲稱為學(xué)校小惡霸。由于有雙拐的滕瘸子讓別人不敢輕易欺負(fù)，他幾乎沒有遇到過被嘲笑和欺負(fù)的情況。
而對于那些膽敢挑戰(zhàn)他嘲笑他的人，滕瘸子總是毫不留情地拿起雙拐來還擊。在這樣的背景下，滕瘸子的性格逐漸變得狠辣和決絕。他沒有容忍任何欺凌和輕視，奉行著弱肉強食的道德準(zhǔn)則。
在上世紀(jì)八十年代，如火如荼的江湖紛爭中，滕瘸子也加入了這場戰(zhàn)斗。起初，他主要從事鞋包買賣生意，后來轉(zhuǎn)行經(jīng)營海鮮。他從南方運來大量的鞋包和海鮮，在當(dāng)?shù)亟⒘俗约旱纳虡I(yè)帝國。
這些生意為他積攢了不少資本，然而，他并不滿足于此，他渴望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和勢力范圍。于是，在一九八五年，滕瘸子召集了很多兩牢釋放的人，在哈城道里區(qū)成立了許都歌舞廳，并另外成立了許都洗浴中心。這樣的舉動讓他的名聲迅速傳遍冰城，甚至連當(dāng)時崛起的橋四也對他這樣的前輩敬重有加。
領(lǐng)頭的那個趙姓男子，此時聽到賈金龍?zhí)岬诫匙樱D時有些慌了神，因為自己這伙人在那樣的大混子眼里就是個屁。不過他還是外強中干的說道：
“那是我大哥，咋滴？”
“這不就完了嗎？這幾個人是我朋友，給個面子算了吧?！辟Z金龍回道。
“憑啥給你面子？你跟我大哥啥關(guān)系？”
賈金龍的臉上風(fēng)輕云淡，他輕笑了一聲，然后對著這伙人說道：
“要不這么的，咱們現(xiàn)在就去許都洗浴中心去找滕瘸子，他白天大多數(shù)時間都在那里搓麻，我正好帶著我朋友過去泡個澡。等到呆會兒見了面，你們就知道我跟滕瘸子啥關(guān)系了。”
幾人一聽都麻爪了，因為郝金龍甚至提到了滕瘸子常駐許都洗浴中心，這特么一看就是熟人啊，真要是見了滕瘸子，他們哪能有好果子吃？自己就是小卡拉米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