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力交瘁的鐵棠,被兩個侍女帶了下去,朱紅閣樓上,只剩太元圣母一人。
這時,一道身影突然出現(xiàn),朝著眼前這位混沌霸主躬身一禮。
“宮主,劉弦等人并無異動,元大宗長……”
太元圣母揮了揮手,有些疲憊道:“庚兒的事過去了!”
來人一愣。
但他也不多問,點點頭,拱手一禮:“那屬下先行告退?!?/p>
“慢著,你可見到剛剛那位?”
“匆匆一瞥?!?/p>
“霸仙,你是我天宮的武斗之神,整個混沌大世界,無量之下敢言穩(wěn)勝你的……只怕一個都沒有。
一旦讓你突破桎梏,踏入無量之境,無垠混沌,天地寰宇,也有你的一席之地。
你覺得剛剛那人如何?”
原來閣樓中的另一人,竟然就是常云仙的父親,太元天宮的武斗之神,常霸仙!
此時聽到太元圣母的話語,常霸仙刀削斧砍般的堅毅面孔,顯現(xiàn)出一絲詫異。
“一位神尊,似乎肉身很強(qiáng)大,他是……”
“他就是打敗你女兒的天問,而且他在云仙的心中,種下了一顆非常厲害的種子。
這顆種子的力量源泉,我都認(rèn)不出來,那是當(dāng)世還未誕生的力量!”
當(dāng)世還未誕生的力量?
饒是常霸仙這位武斗之神,聽到太元圣母這番話語,也忍不住額頭沁汗。
“宮主,莫非此人是自未來而來?”
太元圣母也不否認(rèn):“不錯,他今已成就神尊,你也不是他的對手!
可以說。
整個混沌大世界,不至無量,無人是他之?dāng)?!?/p>
常霸仙眉宇一緊,對這位極其敬重的天宮宮主,升起了一絲質(zhì)疑之心。
“縱使是未來生靈,也不見得能夠勝過我這雙鐵拳!”
武斗之神的名號,自然不是白來的!
只要對手不是無量,哪怕是太古魔域大祭司、鴻蒙仙門門主的神尊化身,常霸仙也有自信可以應(yīng)對。
更何況是剛剛那……爛泥一般的天問。
太元宮主搖搖頭:“他的肉身,已經(jīng)煉出了小世界,誕生了世界之力。
這是無量的境界,這是無量的手段!
肉身造詣到了他這個地步,可謂是冠古絕今,同境找不出任何可以比肩之人。
況且他的搏殺之技,盡得后世道法神通的精粹,那是無窮歲月醞釀的果實,豈是你一人之力可以勝過?”
常霸仙沉默了。
倘若宮主所言不差,那自身與天問之間……的確有著莫大差距。
“可惜啊~這樣的人,似乎來到了不該來的地方。他求我送他回去。
霸仙,你覺得……在如今這樣的情況下,本宮是否該助他?”
太元圣母這番話,透露出了與面對鐵棠之時,截然不同的態(tài)度。
常霸仙也是心有猛虎,細(xì)嗅薔薇之輩,瞬間便品出了圣母真意。
他試著問道:“宮主是想借他之手,掃清如今的局勢?可此人終究只是一位神……”
“成就無量,于他而言,有很大機(jī)會,此人只怕在后世,也是一位極其了不得的人物?!?/p>
常霸仙聞言,心中倒是沒有什么爭鋒的念頭,也不認(rèn)為天問會搶奪自己的飯碗。
修煉到至臻神尊,距離無量僅有一步之遙,雖然這一步,比前面所有的路程加起來都要遙遠(yuǎn)。
可是。
似常霸仙這等絕世人物,心中自然有自己的傲骨,也有自己的觀念。
絕不會因為對方是無量存在,就阿諛奉承,胡亂拍馬屁。
何況。
面對太元圣母,他還有另一重身份!
“師尊,弟子曾經(jīng)聽你教導(dǎo),談及未來生靈,你說他們這些人,在過去呆得越久,災(zāi)劫就越重。
積累的歲月若是足夠長了,很可能隨時會爆發(fā),隨時會身死。
師尊若是強(qiáng)留那天問,只怕他的災(zāi)劫也會越來越重。
偏偏此人還是個如此蓋世絕頂?shù)娜宋铩?/p>
若是讓他察覺到蛛絲馬跡,必然會與師尊徹底翻臉,屆時未嘗不是一場新的災(zāi)劫?!?/p>
太元圣母沉思片刻,突然開口問道:“霸仙,你覺得為師會死么?”
常霸仙當(dāng)即躬身低頭,深深一禮:“師尊功參造化,早已抵達(dá)永生彼岸,自是無生老死!”
“是啊~”太元圣母嘆息一聲。
“過去,我一直也是這么認(rèn)為的?!?/p>
“到了我這個地步,已經(jīng)是想死都難,就算我自己……只怕都無法徹底殺死自身。
可是。
剛剛我從那個人的眼神中,看出在他的時代……我似乎已經(jīng)死了!
他來自極為遙遠(yuǎn)的未來,與你我相距了無窮時空。
這樣的未來,卻不認(rèn)識我!”
常霸仙渾身一震,下意識抬起頭來,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崇敬的師尊。
他很清楚,自己師尊已經(jīng)是真正的永生,混沌寰宇的任何災(zāi)劫,任何力量,都無法殺死永生無量。
哪怕力量的源泉,是永生無量自己!
“師尊,未來充滿無窮變數(shù),天問畢竟不是無量,也許他在后世,尚未接觸到無量的世界……”
“不是這么簡單的!”
“歲月,可以摧毀一切,這個并不存在的事物,卻擁有最為強(qiáng)大的力量。
在無盡的歲月演化中,誰也不知會出現(xiàn)什么。
也許內(nèi)里……就有能夠殺死我的力量誕生!”
聽到太元圣母的語氣夾雜了絲絲落寞,常霸仙低著頭,輕聲問道:
“師尊,既然如此……你何不親自出手,看一看他所處的未來?”
本來儀態(tài)萬千,如花似月的太元宮主,此刻眼角微微跳動。
“未知,很可怕!”
“但有的時候,已知,也會讓人墮入深淵!”
“倘若我知曉我將來會死,為了避免這個死亡,我或許會做出很多舉措。
而這些舉措,也許恰恰就是構(gòu)成我身死的原因。
有時候不知道,比知道更好!
所以我從不窺探這些人的未來。
于我而言。
他們只是未來的無窮變數(shù)之一,并非真實存在。
而你我對他們而言,卻是永恒不變,已經(jīng)成為歷史的真實過去。
這一點。
是我等與他們最大的不同!”
“可是師尊,你若是將他強(qiáng)留在這里,豈不是讓他也走進(jìn)歷史,成為真實?”
“不是我不愿意幫他,實在是連我也沒有幾分把握。”太元圣母的眼眸閃爍,內(nèi)里赫然是一個充斥無窮生靈的大世界。
“他的未來,實在太過遙遠(yuǎn),遠(yuǎn)到超出了我的力量,要逆轉(zhuǎn)如此漫長的無窮歲月,必然要觸碰到那個可怕存在的力量!”
常霸仙似是想到了什么,低聲呢喃道:“是那個自稱命的怪物么……”
“其實他要回到屬于自己的時代,還有辦法。
要么,就留在這里,硬抗無限災(zāi)劫,在達(dá)到我這樣的成就之后……自然有機(jī)會,渡過無窮歲月,回到屬于自己的時代。
這個選擇,雖然會讓他自身無比痛苦,可對于未來,卻并不會有任何影響。
甚至在他抵達(dá)未來之后,還會有足夠充分的準(zhǔn)備,去應(yīng)付這時候的他,所不能應(yīng)對的人或物!”
“師尊,這條路也太恐怖了,他若是選擇這條路……那未來對他也不再有任何意義!
經(jīng)歷過如此漫長久遠(yuǎn)的歲月,他所經(jīng)歷的一切,才是他所在乎的真實。
而原本的未來,原本的親人、仇敵,只怕再見之日……也不過寡淡如水!
過去變成現(xiàn)在,現(xiàn)在變成未來,這實在是太恐怖了,根本無法細(xì)想?!?/p>
這不是一年兩年,也不是千年萬年,這是漫長到近乎永生的無盡歲月。
此時的任何目的,任何意愿,都會被無盡歲月化作虛無。
彼時再見,也只道是尋常!
太元圣母的五指,輕輕敲打著朱紅欄桿:“不錯,這條路的災(zāi)劫與磨難,換作如今的我,都不敢輕言嘗試!
除此之外,還有一個辦法。
那就是太初元境!
我可以將他送到太初元境,那里是絕對的空境,時光也不復(fù)存在。
他如果有本事從太初元境出來,也許有那么一點點機(jī)會,回到自身的時代!
就這樣吧。
本宮今日累了,你先退下!”
聽到太元圣母轉(zhuǎn)換了自稱,常霸仙連忙拱手一禮:“屬下告退?!?/p>
待他離開閣樓之后,心中突然涌現(xiàn)了一個念頭。
“嗯?”
“師尊特意和我說這些,絕不是讓我代她做抉擇,也不會是要聽取我的建議。
她最后告訴了我兩個回到未來的辦法,難道是要借我之口,傳達(dá)到天問耳中?
這是要讓我給他送人情,與他結(jié)交?
為何要如此……
我與天問此人,并無任何過往、災(zāi)劫,他是未來生靈,遲早要回去,或者在這個時空身死?!?/p>
常霸仙有些想不明白,不過最后太元宮主的暗示,的確非常明顯。
身為宮主的親傳弟子,常霸仙很了解自己的這位師尊,確定自己并沒有猜錯。
他腳步一頓,看到一位澆花的侍女,當(dāng)即走了過去。
“小何,我這有一篇經(jīng)文,你代我轉(zhuǎn)交給少宮主,讓他早晚熟讀,切莫懈??!”
……
造化仙宮,阿鼻魔域。
古老的刑臺上,增添了新的血痕。
風(fēng)雷陣陣,帶起青白之光,將幽暗血紅的刑臺,照耀得璀璨光明。
妣辛雙手激動得捏著牛大春臂膀,已經(jīng)印下深深的青痕,這不僅讓牛大春心中暗罵。
“這女人的膂力不俗,擔(dān)糞只怕也是一把好手!”
范淳背負(fù)雙手,白須飄飄,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。
“好!”
“想不到風(fēng)姑娘有如此大毅力,肉身筋骨也是強(qiáng)悍得可怕,竟能連渡九劫,直逼超脫之境?!?/p>
話音剛落,刑臺上的造化之光大盛,風(fēng)冰瑤顯現(xiàn)出三十三身的天地法相,個個頭披鳳冠,身著寶紗。
剎那間。
這三十三身又化作了一頭七彩神鳳,周身邊緣都燃燒著熊熊烈火。
神鳳沖天而起,再度演變,又化生成了背負(fù)垂天之翼的龐大鯤鵬。
幾乎只是十息不到。
她的天地法相幻化出成百上千的異象,每一種都是世間往過稱霸一時的存在,盡顯造化之變。
“阿鼻之難,亦有阿鼻之力,此番渡劫,終于讓我鑄造了最后五十階登神梯!”
刑臺上的風(fēng)冰瑤驟然一踏步,像是踩踏無形的虛空階梯,一連走了五十步。
當(dāng)最后一步落下。
刑臺上也涌現(xiàn)了十幾縷阿鼻之力,鉆入她紫府眉心之中。
牛大春看到這個場景,借機(jī)甩開了妣辛的魔爪,感嘆道:“時光侵蝕得太厲害了!
我聽老祖所言,阿鼻域的刑罰,以九為小劫,以百、千為大難。
每渡過一次小劫,亦或渡過一次大難,都會得到海量的饋贈。
風(fēng)姑娘一連渡過九個刑罰,正暗和小劫之?dāng)?shù),卻僅僅只是得到這么一點阿鼻之力。
可惜啊~
實在是太可惜了!
她若是生在那個年代,或許會更強(qiáng)?!?/p>
范淳也從刑臺飛落,笑呵呵道:“盡管如此,也足夠她邁入超脫。
阿鼻之力,終究只是磨練肉身,使得肉身修煉,達(dá)到不可思議的地步。
她能走到這一步,其實還是依靠往過的底蘊與根基?!?/p>
幾人談話間,半空中的風(fēng)冰瑤也是大放神光,造化仙宮的蒼穹也演化出諸多異象,來恭賀這位超脫至尊的誕生。
許多人哪怕隔了很遠(yuǎn),依舊能夠感應(yīng)、察覺。
斗日星君、元姆真君、太蒼劍仙、虎淵帝等人,都將目光投向了阿鼻魔域。
開辟了仙文大道的文軒,也心生感應(yīng),與月凝、黃若云、狄巧巧等鶯鶯燕燕聚在一起。
“新來的那個造化之身,竟然這么快就突破到了超脫之境!
以她的資質(zhì),只怕我等也不是對手了!”黃若云臉色憂愁。
她與狄巧巧,曾經(jīng)與風(fēng)冰瑤正面搏殺,深知此人的恐怖。
文軒默然不語,舉起右手,在虛空寫了一個‘風(fēng)’字。
身前當(dāng)即刮起一陣輕風(fēng),將亭臺上的落葉、塵埃都盡數(shù)掃除。
見到此狀。
文軒哈哈一笑:“秋風(fēng)掃落葉?我一身亦不弱于人,一千正統(tǒng),有我之名。
天地玄機(jī),怎敢視我為落葉?”
“公子……”幾個女眷,都知曉文軒的命理推衍非常厲害,幾乎從不出錯。
“我們走!”
“既然她敢入阿鼻魔域受刑,我身為正統(tǒng)之主,又何惜此身?”
阿鼻魔域?
幾個女眷聽到這四個字,都是渾身一顫,哪怕是實力最強(qiáng)的月凝,也是眉宇微蹙。
“公子,不可讓此人,亂了我等籌謀,只待那位出世,你自有無量之機(jī)!”
文軒卻是一揮衣袖,盡顯灑脫之色,他這位正統(tǒng)開辟者,也有深厚的底氣。
“無量不是那么好成就的,何況是依靠他人之力?”
“大劫將至,仙宮一旦降臨彼岸,就算成就無量,也會跌落到天尊。
比起成為無量,奪得仙宮,才是頭等大事。
一旦讓我成為仙宮之主,執(zhí)掌造化,就算是無量又如何?”
狄巧巧不解:“話雖如此,可是公子,這與阿鼻魔域又有何關(guān)聯(lián)?”
文軒冷笑一聲。
“阿鼻魔域埋葬在仙宮無數(shù)載,除了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無量以外……
幾乎沒有任何寂滅、天尊敢去受刑。
就算有幾個膽子大的,不知死活的,九成也要死在刑罰之中。
這一次卻不同了!
風(fēng)冰瑤此人,本就是最后的造化,也是仙宮最后的變數(shù)。
她不過是仙皇之軀,卻敢身入阿鼻魔域,還成功渡過刑罰,一舉邁入超脫。
你們或許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。
但我卻有一種預(yù)感。
爭奪仙宮的契機(jī),必然會與阿鼻魔域有關(guān),最少也是其中一環(huán)。
畢竟。
仙宮之內(nèi),修為實力,并不是最重要的事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