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它們……”輕聲呢喃,從右相口中發(fā)出,他的臉上罕見地出現(xiàn)了驚訝、凝重神色。
這位強大無比的超脫天尊,哪怕在仙庭攻打朝歌之際,哪怕大商徹底覆滅,甚至在之前竅穴大道受損之時,他都顯得極為從容、淡定,仿佛萬事萬物都在掌控之中。
本質上。
是因為薛萊朱一直掌控著當世最為強大的力量,他是商凪離開之后,人間最為強橫的人物。
可這一次……終究是不同了!
人間最強四字,或許到了該易主的時候。
“仲虺,那些是什么?”商岳挺拔的身軀高聳,神情顯得極為焦慮,他也從那些莽荒、狂野的氣息之中,察覺到了許多股不弱于自身的存在。
這是什么概念?
天地間怎么可能會突然多出那么多超脫至尊?
不止是商岳,紫垣殿內的文武百官,有九成九的人不知曉歸墟底下的真相。
許多人都在發(fā)問,希冀得到一個答案。
右相掃了眾人一眼,雙掌虛按:“這段時間……你們就不要輕易離開圣都了,待我親自走一趟,看看它們到底是什么態(tài)度?!?/p>
“它們到底是誰?”
“遠古的諸強!”右相默默說道。
“什么?”
“它們沒死?”
“會有神話傳聞中的那些神獸、兇獸么?”
……
聽到右相的答復,紫垣殿內剎那間亂成了一鍋粥,許多官員下意識感受到了慌亂。
在他們的認知當中,無論是各種神話傳說,還是各大古籍記載,遠古時代的百強,都是極為強大的種族。
其中的佼佼者,諸如真龍、神鳳、鯤鵬等等,更是名震古今,到了今時今日,依舊有著無上威名。
許多武學、絕學、功法、神通的根基,就是模擬這些至強神獸演化而來。
當神話變?yōu)楝F(xiàn)實,當傳說親自出現(xiàn),那種諾大的沖擊力……便是這些仙神般的人物,一時間也難以接受。
在眾人驚訝、恐怖之際,鐵棠默默走到右相身旁:“我來吧,我跟那邊,也算有一點交情,我去跟它們談談?!?/p>
右相剛要開口,陡然間眉頭一皺,拉著鐵棠瞬間消失在紫垣殿內。
二人身影再次出現(xiàn)時,已然來到了朝歌六千里外的蒼莢山。
這里的山脈被移走,原址上出現(xiàn)了一座嶄新的城池。
“有人來了!”右相佇立在虛空,右手指向下方。
新城還沒有百姓居住,游走在其中的都是桃園中人。
在風成道身旁,站著一位流里流氣的公子哥,手拿折扇,嘴巴像是打開了八極金身的八門,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。
“你是鐵棠的弟子?”
“你也是?你也是?”
“這么多……五個?”
“還有女的……嘖嘖,他倒是來者不拒啊。”
“咦?你這木頭……你不是仙庭的仙神,怎么做了仙奸,投靠了鐵棠?”
風成道、都詠歌、謝飛、葉秋霜、洪五,全都大汗淋漓,意識到自己身邊,出現(xiàn)了一位難以想象的強者。
因為他們連開口辯駁的實力都沒有。
轟隆~
有人打破屏障,從天而降。
“你是誰!”
風成道長舒一口氣,趕緊說道:“師叔,快去找?guī)熥?,此人來歷怪異?!?/p>
手拿折扇的公子哥,歪著頭看向了半空的柳香香:“哦?大尊的弟子么……你得了他幾分傳承?”
言罷。
他抬手一擲,將展開的紙扇,以圓月彎刀之勢,滑成了柳香香。
嗡嗡嗡……
虛空都被那薄如蟬翼的扇面切割出黑色陰影,一股股吞噬巨力從紙扇路過的虛空爆發(fā)。
柳香香心中大驚,知曉這一擊,絕不是自己能夠擋下來。
唰~
唰~
潔白扇面與玄黑扇骨,形成了陰陽太極般的生死輪,要收割世間生靈的性命。
啪嗒!
筋骨虬結的大手,穩(wěn)穩(wěn)當當抓住了紙扇,擋在了柳香香身前。
“前輩,何苦與她開這種玩笑?”
鐵棠來到場中,眾人立刻有了主心骨,全都松了一口氣,之前那位浪蕩子給的壓迫力實在是太大了。
來人正是龍鎮(zhèn)!
他見紙扇被鐵棠攔下,撇了撇嘴:“沒勁!”
“我就想看看大尊的傳人,到底有他幾分實力。”
鐵棠笑道:“她是我?guī)熋?,前輩要看我?guī)熥鸬膫魅藢嵙Γ苯觼碚椅揖褪橇??!?/p>
“所以我來了呀……”龍鎮(zhèn)收起了玩世不恭,神態(tài)倍感唏噓。
從這句話中,鐵棠似乎意識到了什么,盡管如此,他也并沒有急于發(fā)問,而是揮手吩咐:
“成道,拿最好的茶葉出來,好好招待一下真龍前輩!”
“啊?是,師尊!”風成道五人難掩驚訝,但也沒有多問,立刻就忙活起來。
龍鎮(zhèn)微微一抬頭,望向右前方的蒼穹方向:“小薛,來了怎么不見我?忘了當年你在東?!瓮妗€是我救了你一手呢。”
“原來當年是前輩出手,萊朱不勝感激。”右相從虛空走出,抱拳拱手,施晚輩禮。
“唉~幾十萬年如流水,眨眼就過去了,你既然坐上天尊之位,這前輩二字,龍某怎敢擔當?”
龍鎮(zhèn)來得不是真身,且他極有分寸,并沒有去往朝歌,而是在六千里外就停了下來。
這種示好的態(tài)度,也讓右相多少放了幾分防備。
兩人如同萬年故友,以茶代酒,邊喝邊談,淺聊了一些陳年往事,不時開懷大笑,似乎賓主盡歡。
風成道五人都在使勁地打量龍鎮(zhèn),剛剛鐵棠一句話,已經揭露了他的真身。
盡管眾人都感覺到不可思議,卻不會懷疑鐵棠的話語。
尤其是柳香香,看得最為認真。
倒不是因為之前龍鎮(zhèn)對她出手,而是十絕霸體的‘十絕’當中,最為凌厲的殺伐之法,便是真龍拳。
以真龍命名的拳法,若是與真龍沒有關系,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她仔細端倪龍鎮(zhèn)的神態(tài)舉止,自身拳法造詣也在緩慢提升。
而這種‘緩慢’,放在修煉之中,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修煉速度,然而柳香香根本都沒在修煉,只是在看!
這其實并非沒有緣由。
當年大尊王所處的時代,最為頂尖的至強者,毫無疑問繞不開真龍、神鳳。
他處在那樣的時代,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真龍之強,成年后又多次與真龍一族打交道,親眼目睹過真龍威勢。
在這樣的氛圍下,大尊王肯定也是受到了影響,汲取了真龍一族的精髓,融入到了拳法之中。
后世的鐵棠也好,柳香香也罷,因為之前沒有親眼見過真龍,只是依靠想象,再如何修煉,也不可能達到真龍拳的巔峰。
乃至這門拳法的真諦……或許都需要見過真龍以后,才能徹底悟出。
不多時。
場面漸漸沉寂下來。
新鋪就的條狀青石地面反射陽光,眾人就圍坐在街道上,顯得極為灑脫,也有幾分怪異。
好在這里并無行人往來。
龍鎮(zhèn)微微掃了幾眼,咧嘴笑道:“城建得不錯,給我留個房子如何?”
“前輩愿意來,自是無限歡迎?!辫F棠沒有拒絕的理由。
“好,那我就不走了?!?/p>
原本以為只是一句玩笑話,沒想到龍鎮(zhèn)竟然真的順勢應了下來。
鐵棠眼皮微微眨動,不再繼續(xù)這個話題,而是問出今日關鍵。
“我還以為……這一天沒有這么快到來?!?/p>
“該來的總會要來,躲不過的。”
鐵棠和右相都顯得極為凝重:“你們出來……意欲何為?”
看見二人模樣,龍鎮(zhèn)哈哈一笑,兩手輕輕虛按幾下:“別急,別慌,我們雖是出來了,但不會插手你們任何一方的事情。
但是……”
話鋒一轉,龍鎮(zhèn)笑意消失,變得極為嚴肅。
“但是真到了那一天……我也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,只希望那時候……我等依舊能夠坐在一處,淺酌一杯?!?/p>
“哪一天?”鐵棠忍不住追問。
龍鎮(zhèn)只是搖頭:“說不得,到時候來了,自然知曉?!?/p>
“既然如此,那你們大可在歸墟等待,為何要出世?”
“當然要出來!”
“我們出來,就是為了告訴天下人,告訴這片天地——我們還在!”
鐵棠、右相都感覺到了深深不安,可他們不知曉不安的具體緣由。
倒是一旁的幾人,并沒有那么多憂慮,反而因為龍鎮(zhèn)的豪言壯語興奮了不少。
在他們看來,這些遠古至強的神獸、兇獸,都是神話傳聞中的角色,天然就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,并不會認為它們是敵人、是對手。
鐵棠拉動因果網(wǎng),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上面有巨大變動,可歸墟的諸強出世,理應在世間掀起巨大波瀾。
他輕聲問道:“前輩,此時此刻……莫非你也在仙庭、地府?”
“不錯!”龍鎮(zhèn)投來贊賞目光。
“我不但在仙庭、地府,也在神尊宮,也在太一道,也在大雷音寺。
就連運城……我也在喝茶哩。
不過他們那幾位的茶葉,倒真不如你這邊,怪哉,怪哉,你這是什么茶葉?
我感覺有些熟悉,但又認不出來,還怪好喝的?!?/p>
“這是大哥哥種的樹,可好喝了,就是它的葉子不好摘,只有大哥哥和風姐姐敢摘,我們摘不到?!?/p>
柳香香說完,還端起茶杯美滋滋喝了一口,兩眼舒服地瞇起。
“你還種樹?種得什么樹?”龍鎮(zhèn)仔細觀察那淡綠茶湯,卻也看不出什么端倪。
“說出來嚇死你,還是不說了?!辫F棠老實答復。
龍鎮(zhèn)樂了。
將杯中茶一飲而盡,倒懸而示。
“瞧把你能的,一棵樹還嚇倒我?你是怕我跟你討要茶葉是吧?原來是個小孩子氣的?!?/p>
久未開口的右相,也端起茶杯淺酌了一口,神色顯得有些怪異。
他是知道茶葉來歷的,鐵棠也曾送了一些給他,但他并不認為以東?;纳衲镜拿^,可以嚇唬龍鎮(zhèn)這等人物。
盡管在傳聞中,那是一株天地初開就誕生的神木。
可龍鎮(zhèn)是誰?
作為真龍一族的來源,他的來歷也極為古老,可能也是開天辟地之初就已經誕生。
但鐵棠卻顯得成竹在胸,他也想借此,試一試龍鎮(zhèn),看看對方是否知道些什么。
“你喝了它的茶水,與它就沾了一分因果,這筆賬可有點難算了?!?/p>
“哦?還整上因果了?這樹快被你吹上天了,你且說說看,我高低去看看它的底細?!?/p>
鐵棠慢慢說道:“命運神樹!”
噗~
龍鎮(zhèn)立刻將喉嚨中還未入腹的茶水,大口大口吐了出來。
隨后他仿佛被架在火上的螞蟻,不斷催動神力,將之前喝下的茶湯一口氣全都逼了出來。
“不關我的事,不是我,真不是我,與我無關,是這小子害我!”
龍鎮(zhèn)在原地轉圈,求神拜佛,對著四面虛空來回膜拜。
“好喝么?”鐵棠哈哈大笑,但他心里卻更冰冷了幾分。
命運神樹。
并不存在于當世,哪怕是這個名字!
從右相驚愕的神色,可以看出他這位天尊,也不曾聽聞命運神樹的存在。
但龍鎮(zhèn)卻知道!
這里面,又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故事?
“呸呸呸……”
“你從哪搞來的?不對,不對,你怎么會知道?糟了,我中你計了?!?/p>
緩過神來的龍鎮(zhèn),連連跺腳,顯得極為懊惱。
“我知道了,這是東海荒神木的樹葉是吧?可味道和我以前喝過的也有點不同啊……難怪我覺得熟。”
鐵棠右手攤開,掌心呈現(xiàn)桃園內東?;纳衲镜那榫埃骸斑@是我種的!
道尊殿里面,有位自稱‘厄’的存在,說此樹不詳,也是他告訴了我命運神樹的真名?!?/p>
這番話語九真一假。
命運神樹之名,并不是道尊殿的厄所告知。
鐵棠不可能說出破滅世界的遭遇,便托辭到厄身上,反正龍鎮(zhèn)應該也不可能驗證。
“哦~原來是它!它自己就是不詳,哪來的臉說神樹啊,躲在背后說人壞話,也是個沒種的。”
龍鎮(zhèn)滿臉不屑。
“你認識它?”
“我多少比你多活了那么幾天,認識它也不奇怪吧?倒是你,去了道尊殿,你怎么出來的?”
鐵棠笑道:“他們又不留我吃飯,我就走了。”
“呵呵,你臉也挺大的。”龍鎮(zhèn)毫不掩飾地嘲諷。
兩人心照不宣,知曉對方都有很多事沒說。
“好了,我要在城內找個房子住一住,不陪你們瞎叨叨?!饼堟?zhèn)起身欲走。
“前輩,你來真的?。俊?/p>
“當然!我被困在歸墟那么久,都出來了,自然要好好游玩?!?/p>
右相突兀問道:“那其他人呢?”
“它們不會胡亂走動,你們放心,相比我們,還是擔心運城那邊更好。
我在那……可是見到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?!?/p>
龍鎮(zhèn)拉走了風成道,真的在城內游走,開始挑選房屋。
留下的鐵棠、右相二人,卻是倍感棘手。
并不是因為龍鎮(zhèn)本人。
而是他所說的話語,以及他背后那些諸強種族。
“太莘那邊……”
“我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