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(dāng)鐵棠看到少司命,就知道自己的選擇沒有錯。
她既然在起點(diǎn)那個位置,那大尊王與竅穴大道,也必然在這個方向。
盡管身后終點(diǎn)爆發(fā)了璀璨金光,引得眾多超脫前去觀望,鐵棠依舊步履不改。
潔白佇立的身影,讓神尊宮的諸多超脫也感到棘手,沒有貿(mào)然上前。
此時距離少司命被鐵棠從望鄉(xiāng)臺解救出來,已經(jīng)過去了一百多年時間。
而這位昔日被封印的‘未來正統(tǒng)’,也已重新回到了她過往的巔峰時刻。
超脫至尊!
一位正統(tǒng)開辟者,邁入超脫之道,顯然掌控了更為強(qiáng)橫、霸道的力量。
哪怕神尊宮的超脫數(shù)量極多,面對少司命這等人物,也不敢輕易冒犯。
他們佇立在一旁,三三兩兩圍聚,竊竊私語,似乎還在研討竅穴大道之事。
鐵棠卻大步流星,幾個呼吸便來到少司命身邊詢問。
“你可知具體發(fā)生了何事?”
少司命伸出潔白無瑕的右臂,似乎想撫摸那充塞天地的偉岸背影,可最終還是懸在半空。
“我感受到了大父的氣息,他還活著,就在此地!”
鐵棠眉頭緊皺,眸光不停打量四方。
他很確定——
這里絕對沒有大尊王的痕跡。
除了這道偉岸背影。
不過少司命與大尊王血脈相通,必然能夠察覺到一些自身也無法感知的事物。
她既然說在這里,那……肯定就是這里。
為何沒有?
鐵棠收回了所有視線、感應(yīng),最終與少司命一起,將目光投向了前方那只能看見一鱗半爪的偉岸身影。
答案……只能是在此處了!
背影的強(qiáng)大,猶如一面豐碑,一直高高聳立在鐵棠的認(rèn)知當(dāng)中。
即便到了此時此刻,他依舊無法理解背影的存在。
身后極遠(yuǎn)處,時光長河的終點(diǎn)位置,傳來了眾多驚呼,有人在參拜,有人在怒喝。
鐵棠耳邊聽到了“人皇”、“你還沒死?”、“商凪”等等只言片語。
他好奇轉(zhuǎn)過身,卻看到了左相、右相、商岳、巫御事等人,以及諸多仙皇,都在朝著終點(diǎn)方向的金光施禮。
“大商的人皇,只是留下了一個手段,我昔日也曾見過,他的實(shí)力還在我之上。
不過這件事……應(yīng)當(dāng)與他無關(guān)?!?/p>
少司命清冷的話語,重新吸引了鐵棠的注意,也讓神尊宮那方,找到了恰當(dāng)?shù)拇钤挄r機(jī)。
寒衣越眾而出,拱手一禮:“竅穴大道受損,乃我等共敵,還望少司命指明對手。”
少司命猛然一回首,怒視寒衣等人:“我父當(dāng)年多次進(jìn)出神宮,你們之中有些人……理應(yīng)知曉得比我更多?!?/p>
她這話一出,有些人茫然無措,有些人古井無波。
神尊宮的諸多超脫,也并非同一時間成就,有些極為古老,有些人也是在近幾十萬年才成就寂滅。
自然。
他們所知曉的事物,也都不盡相同。
右相眼皮一眨,順著少司命的話語,將矛頭對準(zhǔn)了神尊宮一行。
“貴宮但有所知,不妨直言,眼下火燒眉毛,若是引得眾怒……反而不美。”
天尊之言,無論放在何時何地,都有足夠的威懾力。
而且相比此地大部分的寂滅超脫不同。
已經(jīng)坐上天尊之位的右相,在竅穴大道被磨滅這件事上,受到的影響既大又小。
但有一點(diǎn)是他與其他人本質(zhì)上的不同。
其他寂滅超脫,哪怕強(qiáng)如左相、太莘等人,一旦竅穴大道被徹底催壞,他們的實(shí)力也會大幅下降,乃至自身境界崩壞,成為廢人,甚至直接暴斃。
可右相卻不會淪落到這種凄慘地步。
即便竅穴大道真的徹底毀壞,他依舊可以維持在超脫之境,只是實(shí)力上……難免會受到很大影響。
此時右相一開口,似乎認(rèn)準(zhǔn)了神尊宮知曉內(nèi)幕,一些從身后趕來的勢力,也將焦點(diǎn)聚集在寒衣等人身上。
神尊宮在此地雖然堪稱最強(qiáng)勢力,可一旦被眾人視為靶子,他們也不可能斗得過這么多人。
寒衣立即出言解釋:“本尊以項(xiàng)上人頭擔(dān)保,此事絕對與我等無關(guān)!”
他的話語很巧妙,只是說了此事與此地的這些神尊宮超脫無關(guān),也不敢保證這件事……一定和神尊宮無關(guān)!
畢竟。
在出宮之前,哪怕是寒衣這位神宮之人,也曾懷疑過太一。
“都別廢話了,此時不是推卸責(zé)任的時候,有誰知道什么……就趕快說出來。
拖下去,對誰都沒有任何好處。
且一旦事后被我等知曉,有哪些人隱而不報……想必諸位也都知道這是什么后果!”
太莘趕到起點(diǎn)位置,開口就是威逼利誘,盡顯往日人王姿態(tài)。
不過在場這些人,有一個算一個,哪怕是那些不至超脫的仙皇,也都是一方霸主,根本沒將太莘的話語放在心上。
眾人默而不語,都在暗中施展無匹手段,試圖找到竅穴大道所在。
最終。
還是右相法眼無雙,道出了一絲可能。
“事情沒有這么簡單,大道的廝殺……似乎隱藏在時光長河之中!”
此言一出,包括鐵棠在內(nèi),所有人都真正感覺到了此事棘手之處。
涉及到時光之力,在場所有人,哪怕是右相這位天尊,也沒有穿梭時光、逆改過去、未來的本事。
做不到。
真的做不到!
當(dāng)年鐵棠與風(fēng)冰瑤、王亥回到過去,曾經(jīng)與大尊王會談。
連他都直言,哪怕是他與未來的人皇商凪聯(lián)手,都無法做到讓鐵棠三人回到過去。
可想而知。
想要操縱時光,絕不是他們這些人如今能夠做到的事情。
“仲虺,連你都束手無策,只能在此等死么?”有人焦急發(fā)問。
“他已是天尊,豈會如我等這般等死?”
“不錯,竅穴大道就算徹底磨滅,也傷不到他的道果,可我等卻不同,只能眼睜睜看著道果凋零,褪作凡人之軀?!?/p>
“那仲虺所說,也不可盡信,誰知道是真是假。”
……
處在終點(diǎn)位置的諸多超脫,在那里并沒有得到足夠收獲,此刻也都紛紛趕了過來,你一言我一語。
明面上是在抨擊右相,實(shí)際上,卻是各位超脫面對此情此景的無能為力,下意識找到了宣泄口罷了。
但右相畢竟是天尊,眾人最多也就借此時此刻過個嘴癮,真正招惹,沒幾個人敢。
于是有些人調(diào)轉(zhuǎn)話鋒,對準(zhǔn)了更好欺負(fù)的兩位。
“鐵棠、少司命,你們兩個……難道也一無所知?”
他們一個是代替竅穴大道的現(xiàn)在正統(tǒng),一個是大尊王的親生嫡女,無論怎么看……都應(yīng)該比其他人知道更多的內(nèi)幕。
鐵棠掃了說話之人一眼,竟是仙庭的一位寂滅超脫。
他淡淡回應(yīng)道:“鐵某雖未至超脫之境,但也早就想領(lǐng)教領(lǐng)教超脫大道的玄妙?!?/p>
這句話牛頭不對馬嘴,可霎時間也讓一些想跟著起哄的超脫至尊,閉上了嘴巴。
少司命則更為粗獷,她直接出手,勾來天雷地火,將說話那人燒得焦黑一片。
更恐怖的是……
那位仙庭超脫被天雷地火一燒,仿佛死了爹娘一般凄厲怒吼。
“我的仙籍,我的仙籍,你燒了我的仙籍?。 ?/p>
鐵棠有些不明所以,側(cè)身詢問:“敢問左相,何為仙籍?我看他也沒受到什么真正傷勢,怎么好像丟了魂一樣?”
左相笑道:“所謂仙籍,就是天道賜予他的‘官階’憑證!在仙庭之中,皇天的帝旨冊封,只是一層虛殼,一個名頭。
真正的‘仙位’,并不是由任何人頒發(fā),而是天道賜予。
如同降劫雷罰的雷部諸神,真正奉得還是天道法詔,一旦天道有感,要讓他們降劫,他們就不得不從,哪怕要違背仙帝法旨。
沒了仙籍,這人回到仙庭,就不再是仙庭之神,只是一位尋常超脫,哪怕皇天再給他封一個職位,那也都是虛的。
仙籍的好處,就如你這位正統(tǒng)一般。
倘若沒了天地助勢,你這位正統(tǒng),也要大打折扣,甚至可能會提早幾十萬年時間提前‘退位’!”
“原來如此……不想少司命竟然還有這等手段?!辫F棠恍然大悟,也震驚于少司命的天雷地火之妙。
左相肅然道:“她這個‘少司命’,應(yīng)當(dāng)是昔年大尊王親封,得到天地認(rèn)可,是真正的‘仙官’。
雖然名義上是管轄人族生育,但或許暗中,也有一些我等不知曉的威能。
畢竟時代太過久遠(yuǎn),如今天道早就不賜官了,即便那些官位有人死了,也自會有人頂替?!?/p>
少司命這一出手,立即引得群情洶涌,眾人找不到突破口,個個憋著一股勁,此時好似洪水開閘,全都要宣泄出來。
不過就在這時。
那偉岸背影悄然抖動了一下。
恐怖的波紋如同大滅絕之力拂過,一瞬間就切割了在場九成人的頭顱、肉身、臂膀。
能夠躲過去的僅有極少數(shù)人。
即便是鐵棠也在這股波紋之下受創(chuàng),被削去了半個腦袋,切口平整如鏡,驚悚無比。
嘩啦啦~嘩啦啦~
眾人是真正如同‘潮水分開’,帶著漫天血雨,一個個驚慌失措,都選擇了遠(yuǎn)離了背影。
右相護(hù)住了人間的數(shù)百仙皇,目光緊緊盯著背影,右手捏算不斷,似乎在搜尋什么。
鐵棠根本來不及反應(yīng),在他受傷之后,體內(nèi)立即有一樣事物蹦躍而出,跳到了他掌心。
唰啦啦……
書頁翻動,在空白頁面停下,開始浮現(xiàn)一行行玄妙古文。
“諸世錄!”
鐵棠驚呼,一把握住了這本古籍,迅速查看上面出現(xiàn)的字體。
不過這一次,哪怕是他也無法識別,只覺得上面每個字他都認(rèn)識,聯(lián)合起來卻無法辨認(rèn)個中含義。
“元始道經(jīng)!”
這種熟悉的感覺,鐵棠在三篇經(jīng)文上感受過。
“難道剛剛那股力量……與元始道經(jīng)、大道經(jīng)還是與玉佩里的經(jīng)文有關(guān)么?
背影溢出的偉力,來自同樣的正統(tǒng)大道?”
兩本元始道經(jīng),能夠修煉出什么樣的力量,鐵棠并不知道,可玉佩里的神秘經(jīng)文,卻堪稱天下道統(tǒng)的總綱。
如果是類似于玉佩經(jīng)文的力量,那必定是與正統(tǒng)、旁門有關(guān)。
鐵棠仔細(xì)觀察諸世錄,卻始終無法參悟。
“永恒之力!”
“對,永恒之力也許能夠看透。”
鐵棠平心靜氣,意識遁入紫府,看著那團(tuán)碩大無比的永恒氣息,牽引出一絲一縷,小心翼翼帶著它們來到左眼、右眼之中。
這一瞬間。
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徹底變了模樣,不再是混沌星海,不再是時光長河,不再是幽暗虛無。
是無量光!
前方那充塞天地的偉岸背影,也變成了無量光明。
而在無量光明之中,似乎長出了一株通天徹地的神樹,以及一枚不過巴掌大小的圓形仙盤。
恍惚間。
鐵棠眼前所見全部消失,諸世錄上原本密密麻麻的記載,在他眼中變成了八個大字。
“命運(yùn)神樹,造化仙宮!”
這是諸世錄關(guān)于剛剛那股力量的記載,卻與鐵棠借助永恒之力所見并不相同。
兩者顯然有共同之處,也有顯著不同所在。
“停下來了!”
右相的話語,使得遠(yuǎn)離的眾多超脫,又開始聚集。
眾人各自推算,都感應(yīng)到了一個事實(shí)。
竅穴大道不再被磨滅,先前的那股力量似乎徹底消失。
太莘立即斷言:“未必有這么簡單,還是得找出原因?!?/p>
寒衣也代表神尊宮做出決斷:“再等等!”
各方勢力的超脫至尊,自然不會輕易離開,依舊盤踞在時光長河附近,試圖找到之前激烈廝殺的地域。
再不濟(jì),也要找到竅穴大道所在。
鐵棠神魂出游,來到了正統(tǒng)核心之地,果然看到了一團(tuán)浩瀚星云蜷縮一處,并沒有去擠壓自身正統(tǒng)大道的空間。
那團(tuán)星云有許多光芒都黯淡無比,其上充斥著一縷縷鐵棠都無法看穿的大道之力。
不過其中有一股力量,也被他認(rèn)了出來。
邪惡、陰祟的黑暗大道,來自于那個破滅世界的厄!
“怎會與它有關(guān)?”
“它到底在哪里,又處在何時?”
“為何會與師尊的竅穴大道搏殺?”
鐵棠心中浮現(xiàn)種種疑問,但并沒有說出口,哪怕面對左相、右相,都沒有提及。
三日時間過去。
竅穴大道的波動徹底平息下去,眾多超脫都能感受它在緩緩恢復(fù),之前損失的實(shí)力也在緩步上漲。
這說明,先前的爭斗,至少在此時,是真正結(jié)束了。
至于何時何日會再度出現(xiàn),誰也不知道!
神尊宮的勢力最先撤離,他們也沒有多余舉動,徑直回歸神尊宮內(nèi)。
太一自然要知曉事情具體經(jīng)過,他還拿出了紙筆,似乎要記錄在案。
寒衣等人并沒有隱瞞,如實(shí)述說。
可到了最后。
有一位極其低調(diào)的古老超脫走出,對著太一,下了自己的結(jié)論。
“可以確定,大尊并沒有死,他甚至還有自己的意識,否則竅穴大道不會為他所用。
這種事……以后只怕還會頻繁發(fā)生。
我們需要做出決斷!”
他的話語,第一時間就引來神尊宮諸多超脫不解,許多人要他和太一給個解釋。
也有些知曉內(nèi)幕的超脫,安然坐落,沉默不語。
選擇了神尊宮,本身也是一種站隊(duì),得到諸多利益的同時,自然會也會失去一些事物。
太一靜靜聽完,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揮手示意躁動不安的人群平靜下來。
“我出去一趟,回來再告知爾等真相?!?/p>
“到時候,我依舊會再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(jī)會,你們應(yīng)該明白……神宮從不逼迫、為難你們做出任何選擇。
你們走到今時今日,都是自己的決定!”
這番話似乎極為沉重,讓眾人都安靜下來,有些超脫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,卻并沒有出言反駁。
太一離開青銅大殿,并沒有立即出宮,而是來到了道尊殿。
八座神山巨椅依舊背對著大門,讓人無法知曉身后是何等存在。
他理了理整潔華麗的衣袍,朝著其中一座神山巨椅叩拜。
“臣太一,恭請?zhí)旌?!?/p>
轟隆隆~轟隆隆~
呈半橢圓形環(huán)繞的八座神山巨椅,最左邊是九瞳,然后是黑炎、旱魃,位于中間的是厄。
可這一次轉(zhuǎn)動的神山,卻并非上面任意一位。
而是位于最右邊,幾乎隱匿于黑暗中的一把椅子。
當(dāng)這座神山巨椅轉(zhuǎn)動過來,上面卻看不到任何身影。
只有非常仔細(xì)地觀察,才能在幽幽暗暗之中,從座椅靠背的縫隙……看到一只螞蟻大小的身影。
“何事?”
太一從始至終都跪伏在地,沒有抬頭看過椅子一眼,在聽到聲音之后,立即畢恭畢敬地將之前所見所聞全數(shù)道出。
少頃。
聽完所有經(jīng)過之后,巨椅上也傳來了答復(fù)。
“去找始祖龍皇,一切皆依神庭條例行事!”
“臣領(lǐng)命!”
太一保持著跪拜之姿,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往后挪移,直到出了道尊殿大門,才敢站起身來,急匆匆往外走去。
自他離開之后,屬于厄的椅子轉(zhuǎn)動,他一雙紫眸碧眼,死死盯著最右邊的那座椅子。
“大勢將至,天后不打算分一杯羹么?”
“無論多少年過去,我神庭宗旨不會變?!?/p>
“大尊已然無法阻止大道之力溢出,我可以肯定,他馬上就要死了?!?/p>
“與我神庭無關(guān)?!?/p>
“無關(guān)?”厄哈哈大笑。
“他日道尊殿落入我手,天后只怕也說不出這等話語?!?/p>
轟隆?。?/p>
最右邊的神山巨椅轉(zhuǎn)了過去,只留下一句話。
“你做不到!”
厄神色冰冷,像是被揭穿了心事。
他默默看著最右方,隨后目光緩慢轉(zhuǎn)動,看向了身旁旱魃所在的位置。
緩緩?fù)鲁鲆徽Z:“自有他人可以代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