哐啷~
鐵棠手中杯墜入地下,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正統(tǒng)可不是大白菜啊,這從哪里又冒出來一個?
他第一時間就在心中否定了正玄的說法。
只因當(dāng)世所有正統(tǒng),鐵棠皆極為了解,熟悉的也有許多。
從遠(yuǎn)古至今,分別有燧人氏、大尊王、少司命、鐵棠自己,再加上未來可能會出現(xiàn)的人皇。
當(dāng)世只有這五個正統(tǒng)大道,且串聯(lián)了所有時間線,從遠(yuǎn)古到上古,再到如今,乃至未來。
太一道所謂的道祖,雖不知是何年生人,但屬于正統(tǒng)的時間線,已經(jīng)沒有了他的位置。
他唯一可能出現(xiàn)的正統(tǒng)時代,就是銜接鐵棠與未來人皇之間的空白期。
可道祖……
并非是當(dāng)世之人,而是至少百萬年前的人物了。
鐵棠稍一推算,便知道當(dāng)世不可能再出現(xiàn)第六個正統(tǒng)大道,里面必定有問題。
即便如此。
他也并沒有立即開口反駁。
因為他知道這位道祖在太一道眾人心中的份量。
鐵棠撿起掉落地上的酒杯,輕聲問道:“有何為證?”
正玄眼神來回打量,從之前鐵棠的失態(tài),察覺到了自己的話語暴露了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線索。
“道祖有一本殘卷留下,上面記載了他的一些日常生平,其中便有一句‘我之道乃正統(tǒng)大道,余等只恨……’。
后面雖然斷了,可僅憑前面一句,想來也能佐證一二?!?/p>
鐵棠緊皺眉頭。
這位被太一道長久供奉祭祀的道祖,不可能空口白話編撰自身大道。
既然書中有明文記載,那大概便是真相了。
可是……
這又怎么可能呢?
天地間從古至今的所有時間線,已經(jīng)無法再容納一個正統(tǒng)大道的位置了。
沒有!
沒有這個時間段!
“嘶~”
鐵棠深吸一口氣,平復(fù)心情,站起身來:“煩請掌教帶路,鐵某想親身拜見一二?!?/p>
來之前。
他去見所謂的道祖金身,除了想看看先賢的大道,主要也是為了解開金身碎裂之謎,以此來解救李庚。
不過到了現(xiàn)在。
鐵棠反而對這個道祖金身有了濃濃地興趣。
看到他的這副反應(yīng),原本覺得無所謂的正玄,此時反倒在心中猶豫起來。
很明顯。
正統(tǒng)開辟者之間,似乎有某種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秘密。
“你們覺得如何?”正玄暗中傳音正青、正陽兩位太上長老。
“他畢竟是當(dāng)世正統(tǒng),不好輕易得罪,況且只是見一面,又有何妨?”
“縱然他有些隱秘……但我等都在場中,他也使不了任何手段!”
兩位太上長老,都覺得不好拂鐵棠面子,況且這件事從本質(zhì)上來說……真的不是什么大事。
“好,待會去到祠堂,切記留意任何變故,不要怕丟臉,保住道祖金身最為重要?!?/p>
“掌教放心,我等理會的!”
三人迅速商議一番,正玄子浮現(xiàn)笑臉:“道祖所在,乃是我宗門圣地,往日連我門中弟子也極少踏入。
圣尊開了圣口,貧道自是不敢不從。
但人王等其他同僚,便在此稍候如何?”
裴天軼聞言臉色一變,當(dāng)即傳音鐵棠:“你若去了太乙峰,連我都護不住你,須得由我相隨。”
不想鐵棠絲毫不猶豫:“好,鐵某獨自前去瞻仰便可。”
“鐵棠!”裴天軼話語急促,顯然擔(dān)心他在太乙峰出了問題,到時就不好跟左相、姜雍等人交代了。
“人王放心,鐵某別的不說,逃命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。”
“好,只要你察覺不對,立刻弄出大動靜來,我即刻殺入太乙峰?!迸崽燧W也不廢話,直接做出了決定。
迎客殿內(nèi)依舊觥籌交錯,鐵棠卻與正玄、正青、正陽三人消失在了殿中。
四人乘云駕霧,來到了太一道最為巍峨高聳的一座神山山腰。
這里便是太一道的掌教峰,也是一峰二府三十三山,七十二洞天福地的第一峰。
鐵棠能夠察覺到滿山的禁制與陣紋,在這里走錯一步,可能死了都沒人發(fā)現(xiàn),直接就會被化成最微塵的顆粒。
正青在前方開路,驅(qū)散了附近的明哨暗哨,終于來到了一座七八長高的祠堂前。
相比太一道內(nèi)的其他建筑,這座祠堂算不上高大,跟談不上奢華,與尋常世家大族的祠堂相比,還要遜色了許多。
可還未走進(jìn)祠堂內(nèi),鐵棠便感到了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氣息。
他周身血液不自覺地沸騰,丹田云霧催生,化作云?;渺F,遮蔽了一切。
詭異的感應(yīng),讓鐵棠運轉(zhuǎn)起來大虛空術(shù),行于虛空之中,不落人間之地。
三位道人察覺到了他的舉動,各自心神一凜,但也不好說什么。
畢竟對方敢孤身前來,就已經(jīng)是有著天大的膽量。
“圣尊,里面請!”
鐵棠跨過三尺高的門檻,一腳邁入祠堂之中,鼻尖傳來淡淡香氣,抬頭一看。
便見一座三丈高低的金身佇立在前方遠(yuǎn)處。
這座金身面孔清晰,是自己不曾見過的面容,渾身筋肉隱藏于袍服之下,不顯山不露水,唯獨在右腳腳趾上缺了一大塊。
只一眼。
鐵棠便明白了為何太一道要對道祖金身如此防備。
在此之前。
他一直認(rèn)為,似道祖這般的人物,打底也是超脫至尊,一位超脫至尊的肉身,哪怕死后萬萬年,也不是隨便什么手段可以摧毀。
但現(xiàn)在他明白了。
眼前的道祖金身——
還不到超脫之境,甚至連仙皇境也極為勉強,或許是神皇,或許是仙皇。
金身太過古老,鐵棠也感應(yīng)不清了。
無論如何,絕不會是超脫。
鐵棠也不避諱,徑自問道:“正玄掌教,貴宗道祖……”
正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,徐徐解釋:“道祖?zhèn)鞯牢议T,不以修為高低論尊卑,況且這具金身也不過是道祖的一尊化身罷了。
他老人家最后到了什么修為,無人可知!”
只是一具化身么?
那就可以理解了。
鐵棠點點頭,邁動腳步,引得三人心神一緊。
最終正陽子伸手,擋在了前方:“圣尊,不如就在此拜會如何?”
鐵棠本想走到近前,仔細(xì)觀察一下那缺失的部分,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。
不過看眼下三人的狀態(tài),顯然是不可能讓自己接近道祖金身的。
他也不好硬來,只能駐足在原地,展開法眼,細(xì)細(xì)觀摩金身的一切。
就在這時。
鐵棠左耳傳來了一道極為細(xì)微的傳音:“我好像見過此人,他在遠(yuǎn)古時代曾經(jīng)短暫出現(xiàn)過,似乎與鯤鵬一族有過淵源?!?/p>
這是穆羅的聲音。
因為怕太一道的其他門人弟子對魔的身份不滿,鐵棠便干脆將赤炎與穆羅分別藏在了自己左耳、右耳的發(fā)梢之中。
“哦,他就是那位相助鯤鵬產(chǎn)子的撐天之人?”赤炎似乎也知道某個傳聞。
“很像!”
穆羅繼續(xù)傳音道:“當(dāng)年我曾與圣祖去過北海,見過蒼天崩塌的那一幕,也見過此人撐天之舉。
遙遙記起,似乎就是這副面孔!”
“能確認(rèn)么?”鐵棠問道。
“再走進(jìn)一點,你攝取一絲他的金身氣息,或者干脆與他相觸,我便能確認(rèn)是否就是此人?!?/p>
“這……”穆羅的要求不算過分,可放在眼下這個狀況,鐵棠顯然也有些為難。
三者之間的傳音,盡管極為細(xì)微,還有鐵棠特意隱匿,但還是被正玄察覺了一絲波動。
他不清楚鐵棠在做什么,但這里容不得絲毫意外發(fā)生。
“圣尊,貧道還藏了一壺千果萬年釀,乃是天山靈猴苦熬近萬年的絕世佳品,世間僅此一樽。
還請圣尊挪步,與貧道回席共飲?!?/p>
為了勸鐵棠離開,正玄也算下了大本錢,拿出了自己都舍不得喝的無上仙釀。
“咳,實不相瞞,鐵某喜茶不喜酒?!辫F棠厚著臉皮在拖延時間,卻始終看不透道祖金身有何不妥之處。
“茶么?我太一道倒也有一株長生茶樹,乃是天下三絕之一,既是圣尊到訪,便采摘一二,請君品鑒?!?/p>
“好好好,這是再好不過了?!毖劭捶笱懿贿^去,鐵棠把心一橫,打算看看道祖金身修煉的何種大道。
倘若是正統(tǒng)大道,自己一眼就能識別。
倘若不是,也能看出一兩分端倪。
啪噠!
正玄一把手搭在了鐵棠右臂之上,無形中鉗制了他所有的發(fā)力手段。
但正玄依舊臉帶笑意:“圣尊,這邊請!”
超脫至尊親自出手,哪怕是對付謝涿、王玉成那等巔峰仙皇都足夠了。
可對付鐵棠……
終究還是差了一籌。
他順勢挽著正玄臂膀,哈哈大笑,笑聲在祠堂內(nèi)不斷回蕩,音波中便包含了他的無上大道。
屬于現(xiàn)在正統(tǒng)的力量!
“掌教,請!”
兩人都轉(zhuǎn)過身去,準(zhǔn)備邁出祠堂大門。
可就在這時……
變故橫生!
虛空有一絲極為輕微的顫抖,可落在正玄、正青、正陽的感應(yīng)中,卻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。
咻~
道祖金身化作一縷煙塵,直接消失在了祠堂內(nèi)。
這一下簡直就是捅了三位道人的命根。
正玄五指一緊,如同鐵鉗一般牢牢扣住了鐵棠手腕命脈,臉色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。
轟?。∞Z?。?/p>
祠堂大門無風(fēng)自動,迅速閉合。
場中只剩兩位茫然失措,呆滯地看著原本金身位置的正陽、正青,以及爭鋒相對的正玄、鐵棠二人。
“掌教這是何意?”
“鐵棠!你做了什么手腳?”
道祖金身消失,正玄哪里還顧得了其他?
此時別說鐵棠是正統(tǒng)開辟者,就算是人皇親至,他也要斗上一斗。
這件事沒個說法,誰也不可能走出此地。
“道祖!”
“道祖!”
“后輩不孝啊~”
終于回過神來的正陽、正青,朝著已經(jīng)消失的金身方向叩拜不止。
而作為事件的主人公,鐵棠也是黃泥巴掉褲襠——不是屎也是!
他根本就說不清。
因為他的確沒做什么手腳,只是用大道感應(yīng)了一下道祖金身的大道,想看看他是否也是正統(tǒng)。
可就是那一下試探,卻讓道祖金身直接消失了。
且他也并沒有得到什么收獲,因為金身存在的年代太過久遠(yuǎn),體內(nèi)大道早已消散,沒有存留一絲一毫。
完全看不出一絲端倪。
“掌教,你信也好,不信也罷,鐵某只是簡單感應(yīng)了一下道祖金身體內(nèi)大道,并沒有額外使用任何手段?!?/p>
正玄臉色不變,依舊陰沉如水:“我只問你一句……若你是我,當(dāng)如何?”
鐵棠一滯。
難免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舉動。
他也不掩飾,頭顱輕晃,將藏在發(fā)梢的赤炎與穆羅都抖了出來。
一魔一麒麟現(xiàn)出真身,絲毫不懼。
他們誕生于莽荒、遠(yuǎn)古的時代,什么場面沒見過?
哪怕此時面對三位超脫至尊,心中也毫無懼意。
這兩位一出現(xiàn),麒麟也就罷了,畢竟正玄之前也見過,且麒麟本身就是瑞獸。
可魔的氣息,卻是讓他疑惑更深。
連跪在地上的正陽、正青都站起身來,不懷好意地看著穆羅。
倘若說在場有什么人在搞鬼,大概就是這位魔族了。
“他們只是隨我前來,一起辨認(rèn)道祖來歷,此事與他們無關(guān)。”鐵棠坦然承認(rèn)。
正陽子怒吼一聲:“鐵棠,別管你什么身份,也別以為我太一道不敢殺你。
道祖金身若是丟失,你決計走不出太一道!”
正青更是惡狠狠道:“誰若是拿走了道祖金身,趁早交出來,道祖金身若是有絲毫損壞,只怕三位的性命不夠填。”
“三個牛鼻子,真當(dāng)老子怕了你們?有本事等我養(yǎng)好傷,看我干不干你們就完了?!?/p>
穆羅血目赤紅,戰(zhàn)意勃發(fā),一副要打就來的姿態(tài)。
赤炎雖本命屬火,但脾氣沒有魔族那般暴躁,此時還能冷靜解釋:“三位,你們都已邁入超脫之境,論起修為實力,我等三個加起來都不如你們隨便一人的手指頭。
有你們?nèi)辉趫?,親自監(jiān)督,這天底下還有誰可以在你們眼皮底下弄走道祖金身?
他?
正統(tǒng)雖強,但也沒有這個本事。
除非他與你們同境。”
麒麟一族在世間的名聲極佳,被百姓奉為瑞獸,它說得話語,總算讓暴露的正陽、正青冷靜了少許。
事實也的確如赤炎所說。
在三位超脫至尊的眼皮底下,哪怕是鐵棠這位正統(tǒng)開辟者,也真的耍不出什么手段來。
祠堂內(nèi)沉寂片刻。
最終還是正玄打破了沉默:“鐵棠,清者自清,你若不懼,可敢讓我搜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