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鐵棠,你不要逼我??!”王亥右手背在身后,又急又怒。
面對不是超脫,卻堪比超脫的鐵棠,王亥也并非走到絕路,其實他也有底牌。
足夠多!
足夠強!
只是,很明顯王亥并不想用在這時候。
倘若面對仙皇巔峰的鐵棠,就要動用后手來逃跑,那將來如何面對邁入超脫的鐵棠?
王亥百感交集,他是真沒想到,事情會發(fā)展到這個地步。
連沾染了尸祖真血的十大神僵,都奈何不了對方。
這可不是簡單的謀劃。
正如界碑之前所說,單單為了找齊十具超脫尸身,就廢了王亥不知多少資源,多少精力。
超脫至尊的確極其強大!
可相對的……
他們所面對的敵人,必定也是同樣強大。
在那樣的生死搏殺之中,很難有一方能夠保存完整的尸身。
王亥能搜尋到這么多超脫尸身,除了刨墳之外,更多的還是依仗神尊宮的勢力。
原本在他的謀算之中,這十大神僵,就算是對付真正的一位寂滅超脫,也是綽綽有余。
畢竟。
王亥深知鐵棠的資質(zhì)、天賦,尤其是在知曉他是運身之后,更是從沒有小看過對方。
早就把他當作是超脫至尊來應(yīng)對。
可饒是如此。
今日還是失策了。
“你操尸控傀,禍亂天下百年有余,人間瘟疫遍地,尸潮如水,今日我既然出關(guān),自然要斷去這一禍患?!?/p>
鐵棠并沒打算殺掉王亥!
之前。
明明是三大超脫圍困自己一人的局面,卻被稀里糊涂,莫名其妙的瓦解。
這正是天地助勢,以及自己身為運身,無形中在暗暗化解危機。
一切都如春風(fēng)化雨,在不知不覺中發(fā)生。
天地助勢,以及氣運駐體,不是說在鐵棠面對危機之時,會突然降下天道偉力,來幫他鎮(zhèn)殺對手,渡過困難。
而是從方方面面,每一個極為細小的因素影響,引起一連串的反應(yīng),最終使得危機出現(xiàn)破綻、缺口,讓鐵棠能夠從中遁出。
裴天軼會出現(xiàn),是因為他本身已經(jīng)云游天下,在聽說太莘準備攻打圣都之后,才心血來潮,想過來看一看。
倘若他一直呆在圣都,今日就不會出現(xiàn)此地,自然也不會幫鐵棠引走太莘。
而象奎的畏懼之心,讓他選擇避戰(zhàn)、怯戰(zhàn)。
這是因為鐵棠這一百多年來的聲名樹立,換作其他人前來,就不可能產(chǎn)生這個結(jié)果。
這一切。
可以說是偶然,但其實也是必然。
鐵棠對發(fā)生的事情,已經(jīng)冥冥中有了掌上觀紋,管中窺豹的理解。
他知道這一切,并不純粹是因為自身的實力,氣運,運勢,也占了很大關(guān)鍵。
自己如此,王亥同樣如此。
對方是天命之身,如果命中注定不會死在這里,那今日無論自己施展什么手段,都不可能殺他。
一定會出現(xiàn)某種因素、某種變故,來影響、干擾自己。
甚至。
這暗中的變化,早就已經(jīng)發(fā)生,只是因為還未徹底‘引爆’,所以包括自己在內(nèi),無人知曉會是什么。
相反。
自己今日若是給的壓力太大,很可能會導(dǎo)致王亥發(fā)生不可思議的變故,得到天大的好處,從而延長壽元,亦或提升實力。
這一點。
鐵棠在百年閉關(guān)之時,就心有感悟。
原本自己的修為實力,不可能在百年之中就邁入仙皇巔峰,至少需要兩百多,接近三百年。
可在真正的修煉之中,鐵棠察覺到了東海荒神木與正統(tǒng)大道福澤,這兩個之外的助力。
這股力量,來自混沌異域,是誕生元神的無極界傳來。
很細微,但的確存在!
所謂混沌異域,是在混沌中誕生的界域,它們自成一體,每一界都有完全統(tǒng)一的力量。
誕生元神的無極界,與此方世界截然不同,并沒有生靈存在。
當年鐵棠被‘釘頭七箭書’咒殺,因為施術(shù)者選錯了生辰八字,導(dǎo)致他的肉身破滅,元神卻存留。
沒有肉身的元神,想要存活,便需要從無極界汲取源氣。
鐵棠在汲取源氣之時,又被人暗中下了封神障,以此墮入了封神界,險些被幻境迷惑,自斬元神而隕。
無極界與封神界,還有剛剛十大神僵汲取陰死之氣的鬼域,都是混沌中誕生的界域。
它們比這方世界更為古老,也更為強大,可知而不可尋。
嚴格來說。
仙庭所在的空間,也是另一層界域。
踏入仙界,便能得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壽元,人間沒有這種地域,這種規(guī)則。
只是仙界與人間太近,且是由天道開辟,才會讓這個界域,看起來平平無奇。
明悟了界域之分,鐵棠也慢慢理……無極界為何會助自己修行。
因為王亥,因為命運。
命已經(jīng)是超脫,與它一起從無極界誕生的運,便會被快速拔高,到達接近、同等的位置。
它們就像是本該齊平的天秤。
一旦有一方太高、太低,另一方也會隨著快速調(diào)整。
想要破除這個平衡,就只有讓一方完全消失。
而這個契機……
可能會出現(xiàn)在下一刻,也可能永遠不會出現(xiàn)。
鐵棠今日前來之時,就知曉自己殺不了王亥,對方也殺不了自己。
他只能盡量減少人間動亂的發(fā)生,讓王亥停止驅(qū)使無極門作亂。
“這個嘛……我其實也沒做什么,只是為了找最后一個字罷了?!蓖鹾]有答應(yīng),也沒有拒絕。
“你的所作所為,已經(jīng)害死了不知多少黎民百姓,甚至人族分裂,大商滅亡,也有你的一份功勞?!?/p>
作為運身,鐵棠甫一出關(guān),便察覺到了人族大運下滑了許多。
之所以沒有崩潰,是因為有自己的存在!
只有自己不死,人族大運就永遠不會跌到低谷。
可即便如此。
飛速下滑的人族大運,還是讓人間億萬萬蒼生受到了巨大影響。
王亥神色不屑,他最討厭鐵棠這個模樣。
“你走在路上,踩死了一只螞蟻,難道會因此愧疚?”
“那些螻蟻一般的人物,死就死了,你我修煉到這個境界,與他們早就不是一個生命。
超脫至尊與肉體凡胎,莫非能夠等同?
我們與他們,早就不是一個等階了,所謂的種族之分……對我們沒有絲毫意義?!?/p>
這番歪理,放在鐵棠弱小之時,還會被蠱惑。
可如今……
他早已有了自己的理念。
正統(tǒng)之道,讓他明悟了蒼生之心。
鐵棠將拳骨捏得爆響,臉上卻無比平靜:“那么強大的你……也是從弱小的人族修煉起來。
你——
有什么資格瞧不起人族?
倘若你不是人族,你都未必有獲得命身的機會,沒有命身,你又算什么?
今日你竟然能夠高高在上,說出這種話語。
看來……
你我的確不算同一個種族。
因為你根本不配做人!”
王亥怒極,并非是因為鐵棠罵他不是人。
而是鐵棠在否定自己至今以來的成就。
誰知道?
誰知道自己這百萬年來,到底遭受了何等苦難,才換來今日的修為實力。
一句簡單的命身,就能概括自己一生的成就嗎?
王亥不服!
“好好好,既然你我遲早也要分個生死,那擇日不如撞日,干脆今日徹底做過一場。”
“正有此意!”鐵棠聽完之前那番話,也沒打算輕易放他離開。
哪怕殺不死王亥,今日也要給他留下一個無比深刻的記憶。
但就在這時。
鐵棠臉色變得極為古怪,而王亥卻是臉色煞白,兩股戰(zhàn)戰(zhàn),渾身顫抖不止。
契機……竟然出現(xiàn)了!
那個真正分出生死,錯開命運的契機,鐵棠感受到了。
這股冥冥中的感應(yīng),他相信王亥也有。
事實上。
王亥的確感受到了。
且他察覺到了自己將要隕落的危機。
徹底死亡。
哪怕是命身,也護不住自己。
就仿佛自己命中注定,今日就該死在此地。
可是……
不應(yīng)該??!
完全不應(yīng)該是今日,明明之前沒有一點跡象,為何會突然發(fā)生?
難道就因為自己之前的氣話?
說是要與鐵棠分個生死,可王亥知曉,自己只是不忿對方的話語,想要狠狠發(fā)泄一通。
真打起來……多半兩人都無法奈何對方。
因為時機未到。
可現(xiàn)在。
那個可能永遠不會出現(xiàn)的契機……它來了!
“不…不可能……是你在搞鬼?休想蒙騙我。”王亥指著鐵棠,驚恐無比。
“可笑!”
“藐視蒼生的你,也會害怕死亡么?”
“你……也不過是崇拜實力,畏懼實力罷了?!?/p>
冰冷的聲音響起,虛空顫動,一道清麗身影出現(xiàn)。
一剎那間。
鐵棠、王亥,都明白了契機出現(xiàn)的原因。
造化來了!
命是天命,運是氣運,而造化……二者皆而有之。
它可以是福分、福澤,可以是運勢助力,也可以是創(chuàng)造演化。
造化本身,就充滿了無盡變化。
它是中庸,也是平衡。
或許造化沒有單獨的命、運強大,可但它偏向某一方,就可以徹底影響天秤的平衡。
這世間,唯二能改變王亥命運的人,此刻同時出現(xiàn)在了原地,讓他心中升起無限驚恐。
雖然之前他不愿鐵棠僅憑一個命身,就否定自己一生的努力成就。
但死亡真正降臨的時候……
王亥也不得不承認,命身正是自己最大的底牌,沒有之一。
這張牌。
此時被破了。
“你怎么來了?”鐵棠出關(guān)之前,還特意查看過風(fēng)冰瑤的狀態(tài),顯然她并沒有邁入仙皇巔峰,更沒有邁入超脫。
按理……不會這么早出來。
風(fēng)冰瑤沒有正面答復(fù),而是暗中傳音:“我看到了大恐怖夢境,夢中那位,似乎陷入了死境,有另一人向我求救。
為此我才不得已破關(guān)而出!
只是我一出來,就察覺到了你與他的變化?!?/p>
“嗯?”
鐵棠驟然一驚。
他想到了百年前,道尊殿中厄所說的話語。
十三哥似乎陷入了必死危局,求救的那位……莫非是武謫仙妣辛么?
這一幕。
自己在一百多年前,還在永恒殿內(nèi)之時,就已經(jīng)預(yù)見。
不談妣辛默默守護自己十年的恩情,光是當時看到的情景,就讓那時候的自己,下定決心要拯救這位狀元郎。
只有如此,才有可能避免那預(yù)見的驚世大劫。
此時此刻,鐵棠甚至想直接放棄王亥,仔細詢問風(fēng)冰瑤夢中所發(fā)生的事情。
不過后者的一番話,讓他暫時壓下了迫切心思。
“今日是除掉他的最好時機,最差……也要困住他,把他掌控到我們手上,到時要殺要剮,再來分說。
錯過今日。
等你我晉升超脫,他絕不敢在世間行走,很可能會隱藏起來,在暗中偷襲你。
只有千日做賊,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。
速戰(zhàn)!
速決!”
風(fēng)冰瑤作為第三人,可以說是身在局中的旁觀者,她比鐵棠、王亥都看得更清楚。
“好!”
兩人齊齊出手,沒有絲毫猶豫。
而看到風(fēng)冰瑤出現(xiàn)的那一刻,王亥早就試圖逃跑了。
可他被羅天界域擋住了片刻,沒能一擊打穿,始終在鐵棠的掌控之中。
古怪的場景,在十絕葬地上演。
一位巔峰仙皇,加上一位六重天仙皇,竟然在追殺一位超脫至尊。
更奇妙的是……后者還不敢還手,只是一沾就退,拼了命的在逃跑。
這等詭異情景,讓諸多觀戰(zhàn)的鬼神超脫都有些不解。
站在冥司中的太陰法曹笑道:“好歹也是超脫,哪怕面對正統(tǒng)開辟者,也不至于這么狼狽吧?
他為何不會還手?
明明之前單獨與鐵棠對敵,也并非沒有還手之力。
如今加了個六重天的仙皇,怎么就被嚇破膽了?”
端坐龍椅之上的酆都大帝,正襟危坐,眼神中流露出疑惑、驚訝、懷念等諸般情緒。
但很明顯。
他的疑惑、驚訝,與太陰法曹等人,截然不同。
“不可能,倘若他們真的是……未免太早了?!?/p>
“大帝這是何意?他們是什么?”太陰法曹不解。
酆都大帝緩緩說道:“我見過…類似的三人組,也聽過類似的場景。”
太陰法曹常伴帝身,自是無比聰慧,哪怕不知曉三人真實來歷,但也猜到他們之間……肯定互有關(guān)聯(lián)。
于是他好奇道:“敢問大帝……此局孰勝孰負?”
酆都大帝泛起回憶,感嘆無比,一手點出,指向了一個人。
“在我知道的傳聞中……”
“理應(yīng)是他贏了!”
太陰法曹順著手指方向,朝著遠方一望。
那里。
正是抱頭鼠竄,倉皇逃命的王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