殺一個人很簡單。
尤其是對在座幾位來說,不會比碾死一個小蟲難上多少。
關(guān)鍵是要看……
到底要殺什么人?
在何時何地殺,如何殺。
玉面鼠輕聲問道:“對方什么修為?什么來頭?”
黑石環(huán)顧一圈,在場中緩緩踱步:“諸位,我若是將名字說出來,你們可就走不了了,現(xiàn)在是最后的機會?!?/p>
“早在我等帶上面具的時候,就已經(jīng)走不了了?!?/p>
“都是斬雞頭、燒黃紙、歃血畢的自家兄弟,說這些沒意思?!?/p>
“你自說你的,我等未必會出手助你,頂多回盟中閉關(guān)十年八載罷了?!?/p>
“好!”
黑石鼓掌稱贊。
“我要殺的那人……修為不高,僅僅只是一位神巫秘境的祝巫罷了?!?/p>
他話剛一說完,場中原本肅穆無比的氣氛蕩然無存,玉面鼠半蹲下身軀,右手捶地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~?!N拙??我都不知多少年沒聽過這個名號了?!?/p>
一位青袍鬼面也是捂著肚子樂不可支,揶揄道:“我說黑石,你是不是被大道反噬,神智錯亂了,你讓我們來……就為了商量怎么殺一個祝巫?”
“這這這……這簡直就是胡言亂語了都,小小祝巫……咱們吹口氣,他不死算他命大。
黑石你搞得那么嚴肅,本尊還以為什么事呢。”
接話的是一位壯漢,身高二丈,魁梧無比,筋肉虬結(jié),長滿橫肉的臉上帶著一張小小碧玉鬼面,反倒襯得有些滑稽。
場中有六人,除了黑石之外,玉面鼠、青袍男、魁梧壯漢三人都已發(fā)聲。
只有那身著暗紅僧袍的和尚與另一位冷酷女子陷入了沉思。
六人帶著同樣的碧玉鬼面,顯然皆是出自一個相同的盟會,而這個盟會極為強大。
它招收盟員的底線,至少都是仙神起步。
在場六人不但是仙神,而且個個實力不凡,都是強者中的強者。
黑石在其中也并非最為厲害的角色,不過既然他開口了,說明這個事情肯定沒有這么簡單。
“祝巫境……祝巫境……”
和尚與女子低喃著這三個字,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,猛然抬頭看著黑石。
“大黑?”
“生死榜第二的那位祝巫?”
兩人話語不同,但指向的卻是同一個人。
黑石默默不語,只是輕輕點了一下頭。
唰!
一陣狂風(fēng)涌過,殿堂內(nèi)的燈火瘋狂搖曳,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一般。
殿內(nèi)安靜得可怕!
“呼~”
玉面鼠早已止住笑意,深深吐了一口氣。
狂風(fēng)旋即消散,燈火復(fù)又安定下來。
“為何會是他?能告訴我等原因么?”
“這可是天大的麻煩,天大的因果,黑石兄不細說的話……恐怕我等愛莫能助了?!?/p>
“或者,有可能需要請示盟主,讓他來做決斷?!?/p>
“大哥,這次我是真的想走了,不開玩笑,能不能當(dāng)我沒聽過啊~”玉面鼠哭喪著臉,卻被碧玉鬼面隱藏了所有神情。
雖然他第二次提出要走,但在場幾人這次都沒有在意。
所有人都知道……
既然已經(jīng)知道了黑石的意圖、目標(biāo),再想及時抽身,顯然是不可能的事了。
何況。
他們要對付的那位……可不是什么簡單角色。
哪怕他僅僅只是一位祝巫!
在眾人沉默之際,那位冷酷女子卻突然冷笑連連。
“嗬嗬~沒想到黑石目標(biāo)竟然與我教一致,其他人我不知道,不過本尊可以出手助你。”
黑石有些詫異:“哦?莫非南霜仙子也與他有過節(jié)么?”
一襲紫衣的南霜仙子輕拂衣袖,身軀后仰,緩緩坐了下去:“本尊與他沒有因果,不過是教中子弟不爭氣,吃了一些虧,連我教中寶物都被強奪了去。
如今清水城那煙霞洞天……本來是我教之物?!?/p>
在場這些人之中,有人一直在努力隱藏身份,玉面鼠便是如此;但有人卻巴不得所有人都認識自己,和尚、南霜仙子都是這類人。
底氣,來源于自身實力、勢力。
面具,僅僅只是掩飾,更像是工具一般的存在。
“阿彌陀佛,抹殺這等天驕,日后史書之上貧僧也可留名,此等流芳萬古之事,豈能少了得我?”
那鬼面和尚邪性無比,仿佛在說什么極為光榮之事,半僧半魔。
初時嘲笑的三人,此刻反倒緘默不言,各自占據(jù)一方,將自身隱于火燭暗影之中。
話已說開,黑石也不再掩飾。
“此事乃是本尊私事,不必勞煩盟主,我也不想有太多人知道。何況以我等幾位的本事……難道還殺不了一位祝巫?”
南霜仙子提出疑問:“我聽聞那清水郡不過是人下郡,窮鄉(xiāng)僻壤之地,有何大陣護守,讓你也這般忌憚?”
“我前番去過一趟清水城,僅是在外圍查探,只感覺星光蔽日,偉力無窮。
其中更是蘊含了時空間大道,若是大陣全力激發(fā),恐怕還有削減他人壽元之功,一瞬千載,一息萬年,絕不可輕視?!?/p>
“什么?”眾人皆驚。
他們本以為這事的難點,是在抹除事前事后的線索蹤跡,不被任何人知曉。
至于殺掉鐵棠,那很簡單。
哪怕他資質(zhì)再出眾,也不可能是他們之中任意一人的的一合之?dāng)场?/p>
不過如果有大陣鎮(zhèn)守,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樣了。
和尚皺眉道:“這等陣法,連地郡、天郡都少有,一個小小的人下郡,怎么可能布下如此驚世大陣?”
“那鐵棠與方家交好,請來了天鵬陣師相助,大陣的底子,更是囊括了大周天星斗大陣的殘缺陣圖,真實的威能……誰也不知道,切勿小視。”
大周天星斗陣!
僅憑這幾個字眼,就足以讓在場幾人都升起重視之心。
此等曠世陣法,屠神滅仙只在等閑,哪怕僅是殘缺的陣圖,他們也不會有絲毫大意。
玉面鼠沉吟片刻:“按你這么說,那就等于斷了我等當(dāng)面出手的這條路。
想要殺他……
那就只能是隔空殺人!
這樣也好,省去了諸般手腳,斬斷因果線也更簡單,連時間長河的痕跡都可以抹除?!?/p>
那青袍男又說道:“隔空殺人太難,一旦打草驚蛇,再想出手就更是難如登天。
倒不如……將那鐵棠引出清水城外。
這樣一來,沒有了大陣護守,聯(lián)合我等幾人之力,他插翅都難飛?!?/p>
“鹿角仙尊說得在理,我也覺得這才是正解。”魁梧壯漢甕聲甕氣附和。
和尚與南霜仙子都是不斷頷首,顯然他們也覺得這個辦法最為穩(wěn)當(dāng)。
畢竟隔空出手,誰也不知道鐵棠到底有什么手段應(yīng)對,一旦有些突發(fā)情況,他們也難以及時改變手段針對。
但自身親自下場,那就完全不同了,任憑鐵棠有一萬種底牌、殺手锏,也逃不過他們的獵殺。
原以為黑石也會答應(yīng),不想他只是緩緩搖頭,伸出右手,攤開掌心。
“我們只有一條路,隔空殺他!”
幾人探首一觀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黑石手中有一陣小小的微型陣圖,不斷蕩漾微光,散發(fā)一條條因果線,將此地化成了一顆大繭。
“你……”
“好手段,什么時候布下的?”
剩余五人又驚又怒,他們沒想到黑石竟然暗中布下了陣法,最為驚駭?shù)厥撬麄儧]有一絲察覺。
“諸位切莫驚慌,這非是什么殺陣,只是蒙蔽天機,隔斷因果的一種手段罷了。
你們不知,那鐵棠心境修為極高,已經(jīng)修成了不見不聞、覺險而避的境界。
若是沒有這座陣法護守,咱們在這里的密謀,人家早就有感應(yīng)了?!?/p>
“如此厲害?瑪?shù)?,我都沒有不見不聞、覺險而避的心境?!庇衩媸蟠罅R。
其余幾人面面相覷,心境修為這種東西,是最難修煉的,場中除了玉面鼠之外,還有其他人也沒有這種心境修為。
黑石繼續(xù)說道:“他在生死榜闖下了天大的名頭,自知遭人妒恨,輕易不會出城。
再加上他這份心境修為,想要使計謀騙他出來,非得我等親自入城不可。
但那風(fēng)險太大,既有可能被大陣感知,從而被他提前知曉,也會留下太多線索痕跡,不易抹除,實乃下下策。
依我之見。
我等在此地施法,隔空將他滅殺,是最穩(wěn)妥的舉動?!?/p>
五人各自心神一凝,明白了黑石話中的意思。
這個所謂‘最穩(wěn)妥’,不是指辦法有多好。
而是對于黑石來說,他們五個知道消息的人,都沒有離開他身邊,不會有走漏消息的風(fēng)險。
“可以,那就按黑大哥的意思來便是?!庇衩媸鬅o所謂,吊兒郎當(dāng)?shù)刈诘厣蠐改_,時不時還要嗅上一口,看得南霜仙子眉頭緊皺,恨不得給他一巴掌。
“隔空殺人,當(dāng)以咒殺之術(shù)為先,本尊對于這方面研究太少,還得請各位相助?!?/p>
黑石說完又朝著每個人都施了一禮,然后拿出五樽白玉瓶,丟到了五人身前。
“這一萬年不死物質(zhì),便當(dāng)是本尊的訂金,一旦事畢,另有重酬!”
幾人各自收了不死物質(zhì),臉上卻并沒有太多欣喜。
非是不死物質(zhì)不重要,也不是太少,而是這件事很麻煩很麻煩,一個不小心,可能就要搭上自身性命。
與自身性命相比,別說一萬年不死物質(zhì),就算是十萬年也沒用。
再有錢,也得有命花。
思索良久。
最終還是一身青袍的鹿角仙站了出來:“我其實不太想用這個辦法,如果黑石仙尊非要一意孤行,那需得由你自身來操作,本尊從旁協(xié)助?!?/p>
黑石想都不想,點頭答應(yīng):“鹿兄但說無法,黑石無不相從。”
得到了承諾,鹿角仙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副書稿,一副小巧玲瓏的弓箭,與兩盞造型古樸,沒有點亮的油燈。
“天下間若論咒殺之術(shù),當(dāng)以遠古之時的古巫術(shù)為尊,而在古巫術(shù)之中,又有一門驚天動地的遠古神魔大神通。
此神通名為《釘頭七箭書》,只需收集要殺之人的血液、毛發(fā)、指甲等隨身之物,便可遠隔萬萬里將他咒殺?!?/p>
玉面鼠看到書稿、弓箭,猛地跳起來,躲到一邊角落:“哇~你這老陰貨,還好平日我沒得罪你,否則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。
這種東西你從哪搞來的,聽說連神皇、仙皇都逃不過此術(shù)咒殺,詭異莫測,被列為禁忌大神通,按理早就絕跡了才是。”
鹿角仙恍若未聞,徐徐說道:“黑石仙尊,此術(shù)雖然威力浩大,神妙莫測,但也有諸般先決條件,需得先商議好。”
“你說,我來想辦法?!焙谑瘺]有絲毫猶豫。
釘頭七箭書的名頭,他怎么會不知曉,只不過哪怕是以他的身份,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門遠古大神通,只以為早就消失了。
“首先,施展此術(shù)需要媒介之物,一定要是鐵棠近期內(nèi)脫落的毛發(fā)、指甲,如果有鮮血最好。
他不是掌道者,甚至不是仙神,日常脫落毛發(fā)應(yīng)該不會在意,這點相信不難?!?/p>
這事說難不難,說簡單也不簡單。
雖然鐵棠日常脫落毛發(fā)不會引起他自身注意,但是搜集這些東西的過程……無疑會留下許多痕跡,很難完全掩蓋。
黑石思索片刻,目光看向玉面鼠,緩緩點頭。
“黑大哥,你看我是什么意思?我有點慌,你別看了?!庇衩媸篁榭s在角落,瑟瑟發(fā)抖。
黑石笑道:“以你的本事……隨便化出一道分身前去,盜取這些雜物,應(yīng)該不難吧?”
玉面鼠欲哭無淚:“我……我能不能說很難啊?”
“不能!”
“不能!”
……
見這事定下,鹿角仙又說道:“除此之外,還得要有他真實姓名與準(zhǔn)確的生辰八字,這個如果錯了,此術(shù)將會反噬自身,不得大意。”
“他的真名應(yīng)該就喚作鐵棠,至于生辰八字……我倒真沒有打探這方面的東西。”
南霜仙子說道:“我教中應(yīng)該有,但不一定準(zhǔn)確,聽說他是孤兒出身,誰也不知道準(zhǔn)確的生辰八字?!?/p>
“將他的資料給我,我門中有推算之術(shù),結(jié)合背景、年齡,推算生辰八字只是小事?!焙蜕行攀牡┑?。
“可以,這些東西我有。”黑石掏出一本深藍色的卷宗,遞給了和尚。
“有了這些東西,還得捏造一個草人,駁接他與草人的的因果線,再由本尊連續(xù)施法七日。
這期間我不能離開祭壇,也不能中斷施法,他與草人的聯(lián)系也不能中斷,否則前功盡棄。
待七日過后,便可搭弓射箭,將那人徹底滅殺?!?/p>
鹿角仙說完,幾人都是頻頻點頭,至少明面上來看……并沒有什么太難的地方。
黑石看向玉面鼠:“既然如此……那就勞煩兄臺替本尊走上一遭,如何?”
“不如何!”玉面鼠撇了撇嘴,但還是分出了一個地巫境的化身。
這化身竟然真的就是一頭老鼠,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為之。
“吱吱吱~”
那頭黑毛老鼠瞪著王八綠豆眼,朝著黑石叫了幾聲,偷偷溜到他腳下撒了一泡腥臊無比的鼠尿,然后嘰嘰怪叫著離開了此地。
黑石不驕不躁,右掌輕輕拂過,地下煥然一新,再沒有絲毫異味。
就在這時。
正在推算生辰八字的和尚卻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,神色驚訝萬分。
“怎么可能?”
“怎么可能?”
“世間竟然有人同時擁有兩個生辰八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