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水城外,極北方向。
一道綻放神芒的橢圓門戶,緩緩升起。
這座門戶高有二丈,寬一丈,門面上仙氣氤氳,遮蔽了門后風(fēng)光。
而門框卻是顯得稀奇古怪,雕刻著一頭頭奇形怪狀、張牙舞爪的異獸。
這些異獸或盤踞、或仰臥、或騰空、或蟄伏,千姿百態(tài),威嚴(yán)十足,乍一看上去,就好似下一息會活過來一般。
“這不是.....十年前那道門吧?”天問雖然語氣帶有疑惑,但內(nèi)心卻幾乎篤定了此事。
“十年之期已到,請龍王歸位?呸呸呸...在想什么呢?!辫F棠拂去了亂入的思維,仔細(xì)端倪。
“如果是十年前的那道門.....那我進(jìn)去之后,也許可以重走一遍戚家天才的路,找到對方為何身死的緣由。
但同時。
我可能會成為‘新的戚家天才’。
不過債多不愁,虱多不癢,我本就攤上了這檔事,倒也無所謂?!?/p>
鐵棠迅速定下決策。
“我準(zhǔn)備入門一探,你呢?”他并沒有捆綁天問的打算,此時他們二人的關(guān)系,更多是合作,各取所需。
勉強(qiáng).....也能算半個朋友。
“這種事.....豈能少得了我?可惜啊,可惜啊,太可惜了?!碧靻栆魂嚾馔?。
鐵棠不禁好奇:“可惜什么?”
“你想想啊,剛剛那些人,若是慢一點(diǎn)接受巫道真種,豈不是也可以進(jìn)入門內(nèi),大幅提升資質(zhì)?
尤其是嵇英哲,搞不好能夠因此有所提升,獲得九品天賦,也不用搞成現(xiàn)在這幅模樣。”
“沒什么好可惜的?!?/p>
鐵棠搖頭:“誰敢保證這道門一定會出現(xiàn)?誰又敢說自己進(jìn)去一定能夠得到好處?
再說他們也不是在今日晉升巫覡。
可能在昨天,甚至更早,就已經(jīng)邁入了巫覡秘境。
哪怕今日沒有接受巫道真種,也無法提高肉身境的底蘊(yùn)。”
“這倒也是.....而且門后到底是什么....只有當(dāng)年那批人才清楚。”天問也明悟過來,知曉他說的是事實(shí)。
鐵棠看著緩緩升起,逐漸變得巍峨的巨門,瞳孔綻放異彩。
“只怕.....就算是當(dāng)年那批人....也未必知道?!?/p>
“你是覺得門后會有變動?”天問仿佛也想到了什么。
“起碼有一點(diǎn)可以確定......清水城這批人,并不知道今日這道大門會出現(xiàn)。”
轟隆??!轟隆??!
這道天地玄門升起的動靜非常之大,整座清水城似乎都在被撼動。
各方人士很快就反應(yīng)過來。
尤其是官府、監(jiān)察郡邸,以及各大世家豪門,迅速開始集結(jié)人馬,準(zhǔn)備進(jìn)入門后。
此時此刻。
什么事情都被他們拋到腦后,當(dāng)年發(fā)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,不知道多少人盼望可以再來一次。
而今。
機(jī)會重新出現(xiàn)。
鐵棠與天問展開身法,極速奔行,花費(fèi)了小半時辰才出了清水城,到達(dá)天地玄門附近。
他們雖快,但快不過元神大巫。
這里已經(jīng)有了十幾道巍峨如高山,氣息如深淵的身影佇立。
這些人站在這里,就好似一柄柄絕世神劍高聳。
僅是望一眼。
雙目都會一陣刺痛,好像下一息就要被無窮劍光刺瞎,讓人根本不敢多看。
“所有人止步,但有越界者,后果自負(fù)!”
有大巫出手,橫空一劃。
距離天地玄門三十丈外,就出現(xiàn)了一條深深地溝壑。
沒有人敢輕易往前,那很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。
“鐵中棠是吧?我們似乎進(jìn)不去了,怎么說?”天問還是第一次叫這個名字,感覺到分外別扭。
他知道這絕不是鐵棠的真名!
“你不是佛門高僧么?我還想蹭你的臉面進(jìn)去呢.....快亮出身份?!?/p>
天問連連咳嗽,下意識轉(zhuǎn)過頭,躲避鐵棠的目光。
“咳咳....我若是打出師門名頭,進(jìn)去自然不難,不過大約你也知曉,如今我還不方便暴露身份。
而且你不是清水郡本地人么?
以你的資質(zhì)天賦,應(yīng)當(dāng)來頭不小吧?只要你亮出身份,我是不信這些人敢攔你的?!?/p>
這下輪到鐵棠目光躲閃,顧左右而言他。
“這個嘛....那個....我一寒門出身,真沒什么身份,你是知道的?!?/p>
兩人似乎都成了不能見光之輩,這下想進(jìn)入天地玄門,幾乎就是癡人說夢了。
與此同時。
一批批人馬快速到來,領(lǐng)頭的都是清水城本地世家豪強(qiáng)子弟,他們到來之后,也沒有急于上前,而是在等待官府人馬。
官府的人不到,誰也不可能進(jìn)去。
沒過多久。
高空之上爆發(fā)了劇烈波動,似乎有人在動手。
但很快。
一切波動平息,從云層中傳出斬釘截鐵的一句話。
“就按當(dāng)年的規(guī)定,依次進(jìn)入?!?/p>
鐵棠與天問急得像熱水鍋上的螞蟻,抓耳撓腮,恨不得一個閃身直接沖進(jìn)去。
“你說....以我們的身法.....能不能沖進(jìn)去?”
天問話音剛落,便見一道青色流光從半空疾馳而來,直奔天地玄門而去。
“哼!”
門前佇立的十幾位元神大巫,似乎早有預(yù)料,其中一人張手一抬,半空便出現(xiàn)了一條巨大的元?dú)庑摺?/p>
蛇鱗透亮,散發(fā)烏光。
極速飛來的青色流光,被蛇尾迎頭一甩,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,緊接著便被大蛇纏身,筋骨一陣爆響,渾身上下不知碎了多少骨頭。
“再有犯者,殺無赦!”
這一幕被眾人親眼目睹。
鐵棠干巴巴地說了一句:“看來是不能了?!?/p>
天問咽了一口口水,嘆息一聲:“看來是被他們把持住了,得等到普通人可以進(jìn)入的時候,我們才能進(jìn)。”
轟隆隆,伴隨急促的馬蹄聲,遠(yuǎn)處出現(xiàn)了滾滾塵土。
“駕!駕!”
一大批將領(lǐng)士兵縱馬馳騁,后方還有大量的捕快、捕役,緊隨其后。
官府的人馬到了!
鐵棠一眼就看到了閻肅,他并沒有騎馬,而是與身旁捕快有說有笑,閑庭信步。
所有人到齊之后,閻肅與幾位氣勢不凡的官員,一同走到門前,與在場的元神大巫、世家家主等人商議。
“云兄,你看到的記載,有沒有說明.....一次進(jìn)入是有限制人數(shù)的?”
“沒....似乎沒有,但如今看來,好像有一定限制,否則他們直接進(jìn)去就可以了?!?/p>
盡管聽不到前方在商議什么,但從他們焦急的神情、漲紅的臉龐.....
鐵棠能夠猜到,這伙人必定是有了爭議。
而這個爭議.....大概與誰先進(jìn),每家進(jìn)多少人有關(guān)。
“不是以前就定下了規(guī)矩么.....還有什么好吵的?難道又有人作祟?”
還未等他想明白,天際又出現(xiàn)了一抹流光,速度快如奔雷,眨眼即到。
一位雞皮鶴發(fā)的老者,帶著一男一女,直接落在天地玄門之前。
“諸位讓讓,讓我的人先進(jìn)去。”
吵得臉紅耳赤的一眾大巫,瞬間安靜下來,你望我,我望你,氣氛似乎一下陷入了僵局。
“怎么?有問題?”老者右手拄著一個龍頭拐杖,背脊有些佝僂,卻無一人敢小瞧。
“大人說笑了,您先前?!遍惷C最先開口,微微躬身。
有人開頭,其他大巫也借坡下驢,紛紛出聲相讓。
老者正要讓二人進(jìn)入,卻見男子湊前低聲說了幾句,又指了指外頭。
鐵棠本來還在看戲,可殊不知下一刻自己就成了主角。
他本來在三十丈之外,可忽然之間騰云駕霧,等回過神來.....已經(jīng)身在一眾大巫當(dāng)中。
此時他才看清在場狀況。
“老王?”
王安道對他眨了眨眼,滿臉笑意。
“能不能多帶一個人?”鐵棠試著問道。
他不用回頭,也能感覺背后天問灼熱的目光,仿佛能夠洞穿他的脊背。
“小事!”王安道渾不在意,湊到雞皮鶴發(fā)的老者旁邊,輕聲嘀咕。
下一息。
唰!
天問也來到了鐵棠身邊。
“這次我封診司就先進(jìn)四人,我話說完,誰贊成,誰反對?”
老者拄著龍頭拐杖,環(huán)視在場一眾大巫,無人敢與其對視。
“柳爺,您自便就是了,誰敢掃了您的面子?!?/p>
“不錯,大人先請?!?/p>
“大人先請,往后多多關(guān)照,我有個子侄.....”
“小事,小事,別說四人,就是四十人,四百人,大人也可以先請?!?/p>
.........
老者沒有理會他們,抬手一揮,一個透明薄膜升起,隔絕了外面一眾大巫。
他湊到四人近前,先看了看鐵棠,又看了看天問。
“小王啊,這就是你的朋友?怎么還有個和尚?看起來一副偷奸耍滑的樣子,不像好人啊?!?/p>
天問額頭沁汗,知曉自己的變化瞞不過老者。
“大人,我可不是壞人,要不我不進(jìn)去了?!?/p>
王安道也不認(rèn)識天問,但他相信鐵棠,聞言擺了擺手。
“柳爺,咱別廢話了,能到這里都是自己人,進(jìn)去干就完事了?!?/p>
一旁的女子顯得有些怕生,半邊身子躲在王安道身后,但目光卻是冷酷無情,看著鐵棠二人好像看尸體一樣。
這副情景極其詭異!
老者失笑,又盯著鐵棠看了幾眼,輕聲叮囑。
“鐵捕頭,你的名聲我也有聽聞,他們二人進(jìn)去以后,還得你多加照看。
里面乃是無法之地,且不說人心難測,就是內(nèi)里種種危機(jī),也不是輕易能夠處理,需得小心為上?!?/p>
“大人放心,我與老王情同手足,自不會讓他出現(xiàn)危險。”
“這都什么事?”
“我已經(jīng)進(jìn)入巫覡了好嗎?”王安道氣急。
老者充耳不聞,連踢四腳,將他們四人全都踢進(jìn)天地玄門之內(nèi)。
“啵!”
鐵棠感覺自己好像穿過了牛皮糖,整個人被拉長了一倍,可在下一息就恢復(fù)如常。
噗通、噗通。
連續(xù)三道聲響,四人紛紛進(jìn)入門內(nèi),抬頭仰望。
鐵棠看到三人無恙,站起身來,打量四周。
頭頂大日高懸,寒月橫空,大大小小數(shù)百星辰在青天白日顯現(xiàn)。
日月同輝,眾星拱衛(wèi)。
空氣中飄蕩著一股股氤氳之氣,比之清水城散發(fā)的氣息還要醇厚,散發(fā)淡淡清香,好似草木生機(jī),純潔無暇。
“先走,避開身后來人?!?/p>
稍稍查探了一番,見沒有多少危險,鐵棠很快做了決定。
四人快步疾馳,腳下傳來的觸感,讓鐵棠一陣失神。
怎么感覺像是踩在了軟泥之上.....這里的土地未免也太軟了。
“鐵頭,這惡漢是誰?還是個和尚么?”王安道跟在鐵棠身后,而那位從頭到尾一言不發(fā)的女子,則是跟在他身后。
“啥子惡漢,我可是好人,是鐵中棠讓我扮成這副模樣的?!?/p>
“鐵中棠?有意思?!蓖醢驳罉妨恕?/p>
鐵棠邊走邊說:“這大和尚應(yīng)當(dāng)不是壞人,你身后那人是誰,也是封診司的人手嗎?”
“你說可心啊,她自然是封診司的人,你們別看她看起來兇巴巴的樣子,實(shí)際殺起人來.....也是不眨眼的那種?!?/p>
王安道的話語,讓鐵棠、天問俱是一驚。
“喂,喂,喂,你說的這話,怎么越聽越別扭呢?”天問忍不住吐槽。
“那她.....如今是什么修為?”鐵棠早已用武道天眼暗中查看了一次,卻看不出任何東西。
這個女子就好像一塊頑石,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波動。
王安道撓撓頭:“可心的狀態(tài)很奇怪,反正能不讓她出手,就不要讓她出手。
她到底是什么修為.....說實(shí)話,我也不知道?!?/p>
“什么?”
“世間還有這種人?”
天問收起嬉皮笑臉,下意識遠(yuǎn)離了可心。
“不愧是封診司出來的人手,把自己修為都煉沒了。
話說你認(rèn)識封診司的人不早說,請他們出手,什么案子都查清了,還用得著偷雞摸狗?”
這話引起了王安道注意:“怎么樣鐵頭,有線索沒?”
“有,就在這里,當(dāng)年戚家那位,就曾經(jīng)進(jìn)入過這里?!?/p>
鐵棠拿出那面令牌,有些狐疑道:“不過這上面刻得‘妖’字.....是什么意思呢?”
吼!
腥風(fēng)撲面,惡臭傳來。
“鐵頭,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。”王安道指了指前方。
鐵棠打眼一看,周身瞬間浮起雞皮疙瘩,氣血不自覺噴薄而出。
“走,走,走,這是元神大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