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出奴隸店的門,杵在門口的周正四下觀望一番,仿佛是在看風(fēng)景散心,只片刻的功夫便拔腿向著來時的市場入口處而去。
負(fù)責(zé)護(hù)衛(wèi)的蘇洛維琴科帶人貼身隨行,走在依舊空蕩蕩的市場中。
也就在這時,原本走在前面帶路的“彎刀”忽然慢下腳步,饒有興趣地來到周正身邊笑著發(fā)問。
“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體驗如何?”
“體驗?”
周正本想說這種鳥地方對正常人而言有個雞毛的體驗,但轉(zhuǎn)念一想“彎刀”也不是什么正常人。
旋即換了個說法緩緩回道。
“沒有體驗可言,這根本不是我的意志想要來的地方,只是因為我需要辦事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辦完了事,僅此而已?!?/p>
“原來如此,我懂了。”
依舊笑著點了點頭的“彎刀”顯得有些神秘,先是意義不明地瞧了蘇洛維琴科一眼,緊接不動聲色地把頭湊到了周正耳邊、壓低聲調(diào)。
“需要我?guī)湍愠鍪謫幔靠吹贸鰜砟銓δ莻€奴隸販子不爽,只要你點點頭,我現(xiàn)在就帶人折返回去?!?/p>
周正當(dāng)然明白“彎刀”這席話里的“帶人折返回去”意味著什么。
那可不是回去跟奴隸販子討論人生價值觀的,以“彎刀”的身份和權(quán)力,就地把那奴隸店里所有活口一個不留地全部殺光,這偌大的市場內(nèi)也絕不會有人站出來敢放一個屁。
胡亂殺人沒有王法?
笑話,HTS實力派高官的親衛(wèi)隊長就是王法,這身份本身就是殺人的資格證。
有一說一,周正不久前確實動過殺人的念頭。
尤其是那奴隸販子口無遮攔地宣稱把死人送去喂牲口,高談闊論自己的變態(tài)邏輯,甚至還引以為榮之時。
那會兒的周正是真覺得這逼玩意兒該死,宰了這廝只會讓自己有種正義執(zhí)行的快感。
但眼下,周正卻已經(jīng)不覺得這是多么有必要之事,旋即朝還在身旁的“彎刀”回道。
“我因利益需求而來到敘利亞,所作所為也皆是為了利益,這就是我此行的唯一要素,我很清楚這一點,更清楚自己不是來此懲惡揚善的?!?/p>
“殺了那家伙對我而言,并不能產(chǎn)生任何的直接利益,我與他之間也不存在利害關(guān)系?!?/p>
“如果換做是之前的敘利亞,我可能不介意動手;但如今,我想還是繼續(xù)維持現(xiàn)狀更符合你們的生存環(huán)境所需,不是嗎?這不正是你們長久以來所夢寐以求的嗎?”
“彎刀”本想著是靠給周正干點私活兒,加深一下彼此關(guān)系、提升好感的。
可沒想到這拋出去的問題,又被周正以問題的形式給拋了回來。
想來倒也沒什么不好回答的,轉(zhuǎn)而便朝周正隨口說道。
“嗯~那好吧,你是老板你說了算,我呢,就只是給個提議。你要是不愿干掉他們,那就算了,如果還有其它什么需要盡管說?!?/p>
“那是自然,我會的?!?/p>
在善用“彎刀”這批人的問題上并無顧慮的周正應(yīng)聲點頭。
說起來,通過“彎刀”這批人一路而來的態(tài)度,還有現(xiàn)如今這積極辦事,沒事都要問有沒有事可辦的實際表現(xiàn)。
周正大概也能確認(rèn),作為幕后主導(dǎo)者的阿加尼現(xiàn)在,真的是已經(jīng)急到了一定程度。迫不及待地想找個大靠山,準(zhǔn)備跟朱大帥正面硬碰硬。
如若不然,阿加尼斷然沒有讓親衛(wèi)隊長親自帶人,擱自己跟前這么獻(xiàn)殷勤又忙前忙后、看似不求回報的道理。
想到這里,覺得這事還算是有趣的周正又隨口問道。
“你想過將來的自己會做什么事嗎?”
“......為什么突然這么問?”
聞言眨了兩下眼睛的“彎刀”一臉不解,而周正只是繼續(xù)語氣如常。
“沒什么,只是單純的好奇。畢竟像你這種人,我還是頭一次打交道,難免會多問兩句?!?/p>
能追隨在阿加尼身邊效力這么久,師從杜克的“彎刀”自然也不會是什么等閑之輩,該有的心計和閱歷都是到位的,也很快明白過來周正這么問大概是什么意思,又在暗指些什么。
報以回答的語氣倒也是稀松平常。
“不知道,具體沒想過,但總該不會是舒舒服服過平靜的生活,我這種人天生過不了那種日子,戰(zhàn)斗和殺戮才是我該有的宿命。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,會和朱拉尼的人撕破臉皮干仗吧,這都是說不定的事。”
“和朱拉尼干仗?”
隨口一問就把自己感興趣的點給問了出來,知道“彎刀”大概是有意這么說,但也不介意的周正繼續(xù)笑道。
“那你做好準(zhǔn)備了嗎?他現(xiàn)在可是敘利亞的當(dāng)紅人物,可是有不少高級別的狐朋狗友都來跟他打交道呢?!?/p>
“所以呢?那又如何?”
“就像你們俄國人之前一直說的那樣,他只不過是個恐怖分子頭目,僅此而已,如今充其量不過是成了西裝革履的‘文明暴徒’,干的事比起之前在伊德利卜是一點沒變?!?/p>
話語間已經(jīng)回到了車隊跟前,準(zhǔn)備向著車隊前方走,回到自己吉普車座駕上的“彎刀”,臨走前還有最后一席話想告訴周正。
“我們既不是朱拉尼自己帶出來的嫡系,也不是ISIS或者基地,無論怎么看都和他完全不是一路人?!?/p>
“你知道朱拉尼在他私下的小團(tuán)體會議上怎么稱呼我們嗎?他說‘那些阿富汗逃荒來的下賤乞討者’,你覺得說出這話的人,對我們會是什么態(tài)度?”
“他朱拉尼是敘利亞人,而我們不是,在他眼里我們被歸為了‘卑劣的外鄉(xiāng)人’一類。而且不受他控制,頂多只是互相給面子的程度,這才是最讓他忍受不了的?!?/p>
“我們今天所擁有的一切,都是靠雙手拼搏機(jī)遇闖出來的,如果有人妄圖從我們手中奪走它,那我們必然會和他戰(zhàn)斗到底,無論那人是誰。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曾擁有過什么,如今也不怕再失去?!?/p>
“最難對付的塔利班,我們都挺過來了。就朱拉尼這點本事,在我看來還差得不止一點,我隨時期待著能和他的爪牙們掰掰手腕。”
“......”
眼見周正沒搭話,一幅不置可否的神態(tài)。
覺得該說的話都說完了的“彎刀”也不再逗留,隨即轉(zhuǎn)身邁步,直奔自己的座駕而去。
卻沒想到這剛轉(zhuǎn)身還沒走出去兩步,忽聞身后再度傳來發(fā)問。
“那美國人呢?今天這敘利亞局勢,還有你們之前的出身,難道美國人就沒再找你們談過嗎?”
聞聲的“彎刀”回過頭來,看周正那表情也不似說笑,當(dāng)即不加遲疑地回道。
“當(dāng)初離開阿富汗的時候,我們把手頭所有待結(jié)算的款全卷著跑了,那是相當(dāng)大一筆現(xiàn)金?!?/p>
“CIA和DEA八成到現(xiàn)在還為這事惦記著我們呢,那里面可有一多半都是他們的錢。現(xiàn)在找他們那不是找合作,而是找死,早在當(dāng)年敢動他們利益的人,到最后就都沒有好下場,只有我們是例外。”
“......”
周正當(dāng)然知道是這個原因,之前托老牙打聽到的情報里已包含這部分的內(nèi)容。
若不是對阿加尼進(jìn)行過詳細(xì)的摸底調(diào)查,周正也不會如此放心大膽地與其接觸。
方才問“彎刀”這種問題,也只不過是驗證一下對方的誠實度,以此來判斷其渴望合作、獲得支持的程度究竟有多高。
而現(xiàn)在,周正是更加斷定了阿加尼的“走投無路”,對自己接下來的計劃當(dāng)然是好事。
“要撤嗎?還是說有別的待辦事項?!?/p>
周正這邊尚在思考,望著“彎刀”漸行漸遠(yuǎn)背影的蘇洛維琴科已經(jīng)走上前來。
不介意被打斷思路的周正聞言點頭,此行而來除了撈人以外也沒什么其它任務(wù),如今已沒有繼續(xù)逗留下去的必要。
“走吧,我們撤。”
跟著周正一起上了車,下令即刻啟程、原路返回。
在副駕駛座上平復(fù)著心情回想著方才之事的蘇洛維琴科,看上去依然有些暫且放不下的心事。
“在想那個車臣的奴隸販子嗎?”
“嗯?”
思緒被打斷的蘇洛維琴科回頭一望,瞧見周正那略有好奇的表情,轉(zhuǎn)過頭來之余這才看見自己的表情不對勁原來都寫在后視鏡里了。
“算是吧,我對這些混跡在中東無惡不作的混蛋,自始至終都沒什么好感?!?/p>
“從我15年第一次被部署到敘利亞開始算起,死在我手里或者被我抓住繩之以法的車臣叛匪,已經(jīng)超過了200個。”
“消滅這些敗類是我的使命,阻止他們回流向祖國是我的責(zé)任?!?/p>
“可以的話,我甚至希望我能一個不剩的把他們?nèi)珰⒐?,只有把他們變成尸體才能令我安心,對待這幫畜生不如的東西根本毫無道理可講?!?/p>
周正是很少從蘇洛維琴科口中,聽到如此殺氣騰騰的話,不過也理解其中的原因何在。
兩次車臣戰(zhàn)爭沒處理完的那些殘余問題,直到現(xiàn)在都像跗骨之蛆一般粘在俄國人身上,甩都甩不掉。以至于到了特別軍事行動中都得接著處理,直到今天也沒個完了。
一旦有一個不小心,被這些沒處理干凈的余孽回流進(jìn)本土。
那也別怪蘇洛維琴科的話語里殺氣騰騰,因為那時慘死在恐怖分子槍口下的平民尸體,一定比蘇洛維琴科想要弄死的叛匪尸體多幾倍乃至數(shù)十倍不止。
歷史遺留問題不是蘇洛維琴科造成的,但蘇洛維琴科和他的同志們卻肩負(fù)著必須將之處理掉的使命,最終且唯一的解決辦法就只能是殺。
“話說回來,你買下那個庫爾德小姑娘,恐怕不是因為某種浮于表象的原因吧?”
知道如今的敘利亞局勢,已經(jīng)不方便己方在大庭廣眾、光天化日之下剿滅叛匪,由此可能導(dǎo)致的麻煩一定會比能解決的問題多得多。
不再去糾結(jié)那個難成氣候的祖籍車臣奴隸販子的問題,話鋒一轉(zhuǎn)的蘇洛維琴科,隨即問起了周正為何能臨時起意。
確實得承認(rèn)自己將之帶走,多少是有點憐憫和人性方面的因素在,但更主要的還是為自身利益和長遠(yuǎn)布局做考量的周正隨即回道。
“不瞞你說,我其實是想試著接觸一下SDF的?!?/p>
“我當(dāng)然知道他們的性質(zhì),也知道一直以來是誰在背后支持他們。但你換個角度想,SNA那幫‘土協(xié)軍’我也不是沒打過交道,如今還和阿加尼這樣的HTS高級頭目扯上了關(guān)系。”
“這不是想做不想做的問題,而是局勢如今已經(jīng)到了這個份上,你不得不如此行事,否則就只能置身局外干瞪眼?!?/p>
“實話說,我也不想只留阿加尼這一條線在手,不能把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里?!?/p>
“而SNA那幫‘土協(xié)軍’實力太弱誰都打不過,今天被HTS踹兩腳、明天被SDF扇兩耳刮子,回過頭來還得找土耳其人幫忙擦屁股,我是真不想再去找這幫廢物。”
“反倒是SDF,就算不直接合作,但如果能利用他們來起到某些目的,比如說借刀殺人。那我覺得這樣的單純利益置換做交易,倒也不是完全不能談?!?/p>
“雖然我也不覺得靠那小姑娘能辦成什么大事,但也許她會是一塊敲門磚,用中國話來說或許算‘投石問路’吧。”
“畢竟又沒有成本,那為何不試上一試?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也說不定?!?/p>
“我想也是,大概也只有這樣的目的符合你的行事風(fēng)格了。說你是因為低級的欲望而帶走她,我只會覺得這是在說笑。”
大概猜到了周正會是此種目的,蘇洛維琴科正玩笑似的說著。
話音未落之余,卻也好奇周正接下來的計劃,在車內(nèi)沒有信不過的外人情況下也就隨即問道。
“但未來科技的勢力如今在敘利亞已經(jīng)不復(fù)存在了,你現(xiàn)在正在布的局,看上去又不是單純?yōu)榱藫迫±娑?,是將來有什么更大打算嗎??/p>
這一番話可謂直指問題核心,換做是一般人問,周正可能連搭理都懶得搭理。
但如今問這話的人是蘇洛維琴科,雖然周正對俄國人也一直都是有所保留,并非100%完全透明的,倒也并不影響周正將未來的愿景簡單描述一二。
“后未來科技時代,我總得找點事做,而且是在我手中已經(jīng)握有一支成建制的敘利亞軍團(tuán)前提下。我也不可能一直握著這支部隊,守著未來科技被趕走后的非洲賞花養(yǎng)鳥,可沒那個興趣愛好?!?/p>
“未來的事沒人說得好,但我寧愿做好準(zhǔn)備用不上,也不愿用得上的時候毫無準(zhǔn)備?!?/p>
“要說打算,那就這些了?!?/p>
“‘彎刀’剛才的那些話你也聽到了,既然他阿加尼都能帶著一小撮忠實信徒,從伊德利卜吃雞大賽里脫穎而出,把屁股坐到了今天的位置上,那我為什么不行?”
“我既有他阿加尼最想繼承的‘阿薩德最寶貴的遺產(chǎn)’,甚至于我還有他連想都不敢想的東西——瓦格納?!?/p>
“那你告訴我,他阿加尼能辦成的事,我為什么就不行?”
“也許將來的某一天,我不但要做,而且要把他阿加尼一腳踢開、做得比他更好。如今這敘利亞,將來也可能會是我的舞臺,后未來科技時代的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這種聽上去野心成噸的話,像是周正能說得出來的,同時又不會讓人覺得這是癡心妄想。
了解周正的蘇洛維琴科是很清楚地知道,周正不光有膽說,更有能力做得到。
試想了一下如果會有這么一天,那時又將會是怎樣的場景。
忽然間還挺是期待的蘇洛維琴科,想著想著便是情不自禁的一笑,對真實想法更是毫無保留。
“那就一起見證吧,等那一天到來時,希望我也能跟你一起重返這片土地并肩作戰(zhàn)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