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手拿著日落前最新一輪的高分光學衛(wèi)星重訪照片,同時細細觀摩著眼前這已經(jīng)被炸成一片廢墟的轟炸現(xiàn)場。
有一說一,這還是周正第一次親眼參觀彈道導彈的打擊后效。
自打從伊朗人的彈藥庫里,提走了那批現(xiàn)貨彈道導彈庫存?zhèn)鋸椇?,周正到目前為止已?jīng)進行了三次實戰(zhàn)。
第一次,是精確打擊在前沿戰(zhàn)區(qū)縱深地帶,整活兒弄景的未來科技FPV無人機部隊某部。
以一次轟轟烈烈的力量展示,將這支剛剛投入前線參戰(zhàn)不久,還是被未來科技斥重金專門從東歐戰(zhàn)區(qū)募集來的高價值技術兵種部隊,給整建制發(fā)送升天。
也正是這次打擊,徹底斷了未來科技再向前線整建制投入無人機部隊的念頭。
同時讓未來科技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——再把整建制部隊密集部署在敵彈道導彈射程內(nèi),無異于自殺。
只需一發(fā)彈道導彈精準砸下來,便可瞬間報銷上億美元的高價值技術裝備,直接財產(chǎn)損失尚且如此,更不要說人員損失和其它附帶成本。
也正因如此,未來科技才會基于理智審時度勢,做出了將主力部隊后撤至敵彈道導彈射程外,以先作觀望同時暫避鋒芒的選擇,算是以敵人的身份證明了“發(fā)射架上的彈道導彈威懾力”到底有多么強大。
第二次,是動用彈道導彈,打擊試圖拿閱兵式拉動士氣與民心的博納特,直接用波斯土特產(chǎn)給博納特占據(jù)的首都上門送溫暖。
這次打擊實際上是政治意義遠大于軍事效果,當著眾多西方媒體記者和首都名流豪紳的面,同時將博納特和未來科技的面子抽飛掛到了樹上。
正巧被現(xiàn)場直播的媒體鏡頭給散發(fā)了出去,給博納特與未來科技造成了極其惡劣且深遠的后續(xù)影響。
在此之前,博納特可以信口雌黃地說“優(yōu)勢在我”,未來科技也能一本正經(jīng)地胡說八道稱“一切盡在掌握之內(nèi)”。
宣傳高地他們占著,媒體機器也是他們更強。
只要張開閉嘴瞎咧咧一通,就有的是“因信稱義”的二逼會一廂情愿地選擇相信。
再高呼“博納特萬歲”、“未來科技不可戰(zhàn)勝”、“慶幸科技掌握在文明手中”云云,突出一個“逼臉不要天下無敵”。
得說確實還是“美國的人上人更懂美國的核心內(nèi)在”,人家斯蒂文上校那句“現(xiàn)代媒體不是新聞學,而是神學,是披著現(xiàn)代文明外衣的復古宗教”,那確實一針見血,說的就是這種情況。
這前兩次彈道導彈打擊,都屬于是越過接觸線打擊敵占區(qū)縱深或是大后方目標,周正也就理所應當?shù)貨]有辦法親臨現(xiàn)場、大飽眼福。
但這次不一樣。
這第三次彈道導彈打擊,雖然剛落下來的時候確實是打在敵占區(qū),但也就區(qū)區(qū)幾小時后便局勢逆轉。
三座面向基祖城的“三角之勢”重兵把守城鎮(zhèn),也是距離基祖城直線距離最近、防備最強最嚴密的撒丁鎮(zhèn),代號“A鎮(zhèn)”。
就這么相當荒唐地因為敵陣營內(nèi)斗,加之周正對其的有效把控利用,看準時機準確出手,從而基本未做抵抗便成了周正的囊中之物。
預感局勢不妙抓緊跑路的“旅座大人”努諾卡,直接泄洪式抽空了城中所有的城防部隊。
主打一個一鼓作氣連殿后拖延時間的部隊都不留,八成也是得到了博納特的“準信命令”才敢如此行事。
通過無人機空中偵察和前沿滲透觀察哨,相繼傳來的最新情況報告。
就等著博納特的嫡系主力撒丫子后撤的周正一看機會已到,立刻便下令早已就緒待命的機械化部隊立刻出動,前去接管剛剛被博軍主動拋棄的關鍵要地。
而此次被周正派出的部隊,依舊是由大多數(shù)的敘利亞志愿者,混成少量的瓦格納人員組成的“拂曉雄獅”重型合成營。
這支全員由足具作戰(zhàn)經(jīng)驗的老兵組成的機械化部隊,也是周正手頭目前最拿得出手的一等一精銳,無論是對命令的執(zhí)行力還是技戰(zhàn)術素養(yǎng)、裝備水平上都是實打實的全軍最佳。
拿來執(zhí)行這種可以預見到不會有太激烈的戰(zhàn)斗強度,同時又追求唯快不破的快速反應任務,端是再合適不過。
待到行動開始后,實際發(fā)生的情況也是如周正預料這般如出一轍。
親眼目睹了巨大耀眼如天降流星般的彈道導彈攻頂落下,就在自己眼前身邊炸響,釋放出堪稱驚天動地的駭人威力后。
那些“沒見過世面”的博軍即便頭頂?shù)障稻J之名,但面對這種超脫自己認知,見所未見、聞所未聞的可怕兵器。
不敢說全部,也至少有七成以上的人是心虛打顫的。
要說頑抗到底那必是心里沒底,可你要說撒丫子跑路趕緊滾犢子,那這些人可有一個算一個,個個都不困了。
所以當努諾卡的“全軍撤離”命令下達后,原本就計劃要跑路的博軍第21摩步旅跑得那叫個快。
以至于讓自以為反應速度已經(jīng)很快的“拂曉雄獅”營,在緊趕慢趕、全速開進的前提下依舊基本撲了個空。
除了少部分沒有接到撤離命令,也本就不隸屬于第21摩步旅的本地民兵、警察外,被“拂曉雄獅”營踩著尾巴擊斃的正經(jīng)博軍人員,也不過才寥寥三十余人,堪堪一個步兵排的量,抓到的俘虜更是只有區(qū)區(qū)6人。
這就非常戲劇性了。
拿下一座在接觸線上原本被敵軍重兵把守的城鎮(zhèn),最終只出動了一個營,付出的傷亡損失更是為零,最后殲敵數(shù)才一個排,抓到的俘虜更是只有個位數(shù)。
真要說能算得上“損失”的,那大抵消滅那一個排的博軍所消耗的彈藥,姑且能算作是“損失”吧。
無論怎么看,這種仗都來得實在是過于離譜,以至于連自詡見多識廣的周正都不得不感嘆:我們非洲大區(qū)也有自己的獨特匹配機制。
聯(lián)想到以上這些,再瞅了眼面前已經(jīng)被炸成廢墟一座的原博軍第21摩步旅指揮所,兀自搖頭的周正隨即輕言道。
“盡管我們月月說、日日說‘料敵從寬’,但有時候你也不得不承認,這個‘寬’實在是寬得有點不著邊際了?!?/p>
這話放別人面前,周正興許連說都不會說,怕帶壞了部隊的軍事思想建設引起某些不好的事情,比如輕敵大意。
但對克勞澤,周正倒是放心的很。
畢竟一貫謹慎行事的克勞澤,還從沒有不把敵人放在眼里一說,次次都是拿出“獅子搏兔亦用全力”的架勢上陣干仗。
想必也自然能理解自己這話的用意與感慨何在。
“只可惜沒法確認詳細戰(zhàn)果,指揮員同志?!?/p>
“看看這廢墟,光是要清理干凈估計都得一周時間,還不知道這下面到底埋著怎樣的尸體,更不用說那些在爆心點直接被氣化掉的可憐蟲,有些人可能就此人間蒸發(fā)了?!?/p>
聞言的周正收起手中照片,又抬頭看了眼空中皎潔凄冷的月色,隨即一邊走下廢墟、一邊向親自帶隊、隨行護衛(wèi)的克勞澤回道。
“無所謂,確認不確認現(xiàn)在實際上都差別不大了?!?/p>
“你看看那些博軍的潰撤陣勢,還有打擊落下后第一時間的反應速度?!?/p>
“雖然他們逃得很快也看似雜亂無章,但的確還有第一時間自上而下組織起部隊的能力。否則,我們現(xiàn)在看到的就不是第21摩步旅整建制快速跑路,而是城內(nèi)到處都是槍炮聲,以及我們的部隊正在四處圍剿像無頭蒼蠅一樣,在城內(nèi)亂作一團的殘兵。”
“所以您是覺得——”
“我是覺得這指揮所炸得就如我們所想,是一次‘炸了,但如炸’的花式表演。起到了干擾未來科技判斷我軍真實意圖的目的,當然也就僅此而已?!?/p>
瞅見了前方不遠處剛剛停下的幾輛運兵卡車,看駛來的方向是從城郊處剛剛返回,有心想去看看是啥情況的周正繼續(xù)邊走邊說。
“如果那個‘旅座大人’努諾卡,真被我們斬首炸死,連帶他的整個旅級指揮團隊一起的話?!?/p>
“以博軍那種僵硬呆板,完全自上而下發(fā)號施令,且缺乏中基層主觀能動性的指揮體系,他們是斷然不可能在導彈落下后的第一時間,就組織部隊整建制撤離的?!?/p>
“當然了,留努諾卡一命本就在我們的預料之內(nèi),現(xiàn)在來看不過是達成了目的?!?/p>
“我就是要放博納特的這個心腹愛將回去,讓他把本事和能力用在協(xié)助博納特,跟未來科技搞內(nèi)斗上面。”
“你看,他努諾卡現(xiàn)在帶兵回撤,又不是去對付咱們,擺明了是要給未來科技上眼藥找事,這等好事何樂而不為呢?”
“只要不被未來科技知道我是有意放走他的,讓他們相信自己的欺騙伎倆仍然是奏效的,至少是主觀上愿意去相信,那最終目的自然也就達到了。”
周正言之有理,本就事先了解計劃的克勞澤聞言,結合當下現(xiàn)狀也能很好理解、隨之點頭。
不過,倒仍有一點問題需答疑解惑。
“可,指揮員,您是怎么知道努諾卡當時不在指揮所里,我們的彈道導彈就一定炸不死他的呢?”
“一定?不,其實是不一定,我只不過是有比較大的把握,基于已掌握的情報做出了合理推斷而已。”
“喏,瞧瞧這個,看看能不能發(fā)現(xiàn)什么?!?/p>
說著,周正便將手中日落前最后一次重訪的高分光學衛(wèi)星照片,遞到了同行的克勞澤手中。
接過照片的克勞澤看了又看、瞅了又瞅,似是看出了什么但又無法直接確定。
見狀的周正也不賣關子,沒等克勞澤開口便兀自說道。
“你瞧,這照片上的旅指揮所建筑周邊,已經(jīng)有很明顯的撤離跡象?!?/p>
“像那些密封好、待裝車的成堆箱子,里面不是嬌貴易損的指揮通訊器材,就是什么機密見不得人的書面命令、檔案報告一類的東西。”
“這至少能說明固定設施的旅指揮所,已經(jīng)基本不再具備指揮能力。打包裝箱這些東西,也就意味著敵旅級指揮能力,從固定設施階段轉移到了機動指揮階段?!?/p>
“那如果你是努諾卡,面對一個已經(jīng)無法再發(fā)號施令供自己指揮部隊的空落落破房子,你還會靜坐在里面喝茶抽煙嗎?”
“答案是不會。”
“他努諾卡既然從小就被博納特器重當做人才培養(yǎng),既是正經(jīng)科班出身又有豐富的前政府軍時代實戰(zhàn)經(jīng)驗,那他就必然知道這種時候該做什么。就算下去轉轉視察督促部隊,也比坐在一棟空房子里面壁思過要強?!?/p>
“由此,我就至少有六成,不,應當是七成的把握可以較為肯定地說——這就是我們最佳的動手時機。”
“既能炸了旅部又能不殺了努諾卡,既能干擾未來科技對我軍真實意圖的判斷,又能加速助力博納特和未來科技的內(nèi)斗升級,這就是能想到的最好結果。”
“是戰(zhàn)爭就必然會有風險,戰(zhàn)爭不可能永遠跟著你的計劃按部就班去做,你也不可能料事如神次次算中?!?/p>
“所以,當一位指揮員判斷有7成把握的時候,那么就值得去做了。非要等到有十成把握再做,呵,涼了的黃花菜都沒你的份?!?/p>
“呃——涼了的黃花菜?抱歉,我——我不懂這是什么意思,指揮員同志?!?/p>
習慣性用俄語說出了中式形容,意識到自己沒注意到文化差異的周正當即搖頭失笑。
“沒什么,一種比喻而已,你就當成是‘支援戰(zhàn)場的霍霍爾豬,到地方之后只發(fā)現(xiàn)了涼透的同伴尸體’就行?!?/p>
“啊這——我想我明白了,嗯,確實是很恰當?shù)谋扔鳑]錯。”
一個小小插曲引得周正與克勞澤競相失笑,腳下不停間也同時來到了剛停下不久的運兵卡車旁。
只見幾名身著安德羅部隊三色荒漠迷彩作戰(zhàn)服,從中國制造高切盔到美標四級防彈衣一應俱全的敘利亞志愿兵,正押著幾名剛從車廂里薅出來的俘虜“一通伺候”。
“快,動作快!別回頭看,眼睛朝前!”
“你,趕緊下車!找打嗎?。俊?/p>
很顯然,這些剛被俘虜?shù)牟┸姡峭耆珱]想到自己竟會面對如此敵人。
原以為對手是安德羅部隊那些相同膚色的昔日同僚,結果好家伙怎么遇上的是一群滿口阿拉伯語的“綠色戰(zhàn)士”,給我干哪兒來了這是?這他娘的還是非洲嗎?
幾名押送俘虜?shù)臄⒗麃喼驹副?,本地語能力還有所欠缺,講得磕磕絆絆、音調(diào)不對。
搞得不是很能理解命令含義的博軍俘虜有些不知所措,溝通有障礙的情況下,就更是有些惹惱了這些脾氣不大好的敘利亞志愿兵。
見此情形,正巧手頭也沒啥急事的周正隨即上前一步開口。
“這些都是剛剛抓到的俘虜嗎?”
聞言,幾名敘利亞志愿兵當即認出了周正,為首的少尉立刻出列報告。
“是的,長官,人數(shù)不多,總共就只抓了6個。就這還是喊停火才能抓到,真懷疑這些家伙是不是被嚇傻到連投降都不會喊了?!?/p>
“嗯......”
點頭之余的周正也挪動視線,看向這幾名被押解蹲地、正驚恐發(fā)抖中的博軍俘虜。
不得不說這博納特的嫡系精銳部隊,那還真是有點名頭在里面的。
就這幾個俘虜身上一水新的作戰(zhàn)服,腳上沒多少劃痕和穿舊痕跡的黑皮軍靴,還有這個個身上有肉、不見皮包骨頭的實打實體格。
相比平日里的待遇,也定是比尋常博軍好了不少,這可比過去俘虜?shù)慕^大多數(shù)博軍都要強得多。
“你們里誰官最大?站出來?!?/p>
周正一開口,效果立刻不一樣。
一口流利的本地語絲毫不亞于母語水平,連那幾名被押蹲地的俘虜都聽得一驚、面面相覷。
最后,還是一名掛著普通列兵銜的俘虜,在看過了周圍幾名同伴那相同的眼色后,略顯無奈地主動起身出列。
“我——我是?!?/p>
“你是?”
細細打量著面前這身高一米八有余的黝黑大漢,倒是奇了怪的周正當即反問。
“你一個列兵,指揮他這個中士、還有那個下士,不覺得太離譜了嗎?”
“......我”
要不是膚色自帶“種族優(yōu)勢”,這黑大漢這會兒的面色估計是臊得發(fā)紅。
身為前政府軍時代過渡至今的軍人,黑大漢當然知道自己干的事說出去有多丟人,但形勢比人強之下也只能實話實說。
“我,我其實是旅指揮部的作戰(zhàn)參謀,桑蒂斯.哈卡拉,少校軍銜。”
“你們導彈落下來的時候,我正在指揮包裹裝車準備起運??匆妼椣肱?,結果跑著跑著就被從背后掀飛了出去,像突然被車撞飛了一樣,大概是沖擊波吧,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?!?/p>
“反正等我醒來的時候,大部隊早撤光了。城里到處都在叫嚷‘安德羅上校的部隊來了’、‘安德羅上校的部隊進城了’,我還看見有平民拿著棍棒追打丟了槍的民兵?!?/p>
“我心里害怕,就——就隨便找了個列兵的尸體,把衣服扒下來換上。想著肯定逃不掉了不如蒙混過關,起碼不會被當成重點目標抓起來?!?/p>
“喲呵!這還真抓了條中不溜的魚,還行,有點收獲嘿?!?/p>
心想自己還挺走運的周正嘴角一揚,手指著其余幾名俘虜當即追問。
“那他們呢?怎么回事?!?/p>
“他們——我——”
越說越感覺丟人現(xiàn)眼的這位少校參謀,幾乎都恨不得把頭栽進褲襠里,看得出來還是有點基本的軍人榮辱感在的。
“我換衣服的時候被他們幾個看見了,他們也是跟大部隊失散的潰兵。見我還沒來得及脫下來的衣服上是少校軍銜,就——”
“就讓我想想辦法,帶他們趕緊逃出城去,可我有什么辦法?我都不知道怎么辦,這又不是畫戰(zhàn)區(qū)地圖?!?/p>
“然后你們的人就沖上來了,我剛把衣服換完還沒走過一個街口,就只能帶他們當了俘虜。”
哦,合著剛才其余幾個俘虜都盯著你看是這意思,你是怕被供出來真實身份挨罰,才沒得辦法主動承認的。
尋思這樣也挺好,至少省得再浪費時間。
正巧有話想問的周正緊接繼續(xù)。
“接下來的問題你最好老實交代,我沒心思也沒時間跟你問第二次,真要有第二次的話就是這東西代我提問?!?/p>
望見被周正抬手拍了拍的一旁瓦格納大漢手中PKM通用機槍,明晃晃的彈鏈被月光照得那叫個寒氣逼人,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一哆嗦的少校參謀趕忙回道。
“是是是,一定一定!您盡管請問!”
“那好,首先第一個問題?!?/p>
“你們旅長還活著嗎?導彈落下的時候,他在不在指揮部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