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經親自率隊進入行動狀態(tài)的蘇洛維琴科,此時正匍匐在村外土坡的反斜面制高點上。
通過佩戴在左小臂上的單兵信息化終端,實時接收著來自前出偵察無人機發(fā)回的共享圖傳信號,并在無線電頻道內與麾下各組長展開交流。
同樣看不太懂村子中間這團篝火旁,圍著一大堆人是在干什么,稍一思索的蘇洛維琴科當即沉聲下令。
“‘葉尼塞河’,切換全彩通道關閉夜視。篝火旁的光照足夠,放大畫面看清楚他們到底是在干什么?!?/p>
“‘葉尼塞河’收到,這就辦?!?/p>
很快,伴隨著無人機飛手的操作,蘇洛維琴科這邊的畫面也實時更新來到了全彩顯示。
原本微光夜視視角下,因巨大篝火躍動還看不太清細節(jié)的畫面,一下子變得清晰可見起來。
“哦蘇卡——那,他們那是在準備燒死活人?!”
若不是親眼所見,恐怕就連蘇洛維琴科都不會想到,21世紀的今天竟然還有如此中世紀的“異端審判”狠活兒。
只見村子中央空地的巨大篝火旁,一只比人還高的金屬處刑架已經被豎在地上、直指夜空,架子上還用鐵鏈拴著個已經被送上去等待處刑的倒霉蛋。
整個空地的周圍,已經站滿了手持各類武器的恐怖分子。
端AK的、拿M16的、甚至還有扛RPG的,不是在說笑取樂,就是在饒有興致地期待著即將發(fā)生的事。
而被這些起碼有四五十號人的恐怖分子們圍在空地中間,正瑟瑟發(fā)抖或抱團安慰的那些人,不用猜就知道是這村子里的原住民。
看情況也是老弱婦孺居多、役齡男青年少之又少,顯然也是知道接下來會發(fā)生何事,而陷入了極度惶恐不安當中。
處刑架邊、篝火堆旁,一名神態(tài)舉止八成是頭目的恐怖分子,正手持一只擴音電喇叭發(fā)表現場演講。
也多虧蘇洛維琴科一行人放飛的這架偵察無人機,帶有收音組件,正好可以聽聽這接下來要干魔怔事的神棍在嚷嚷些什么。
打開單兵信息化終端的藍牙功能,接入無線電耳機,現場直播式的神棍演講隨即傳入蘇洛維琴科耳中。
“他,阿薩德的走狗軍官,曾經在伊德利卜和很多個戰(zhàn)場上,殺害了我們無數虔誠的戰(zhàn)士?!?/p>
“該死的阿拉維派,他的罪孽無比深重!他自知大勢已去、難逃制裁,如同一條喪家之犬般逃回這里——他丑惡的家鄉(xiāng),而你們這些人,竟敢窩藏暴斃這個罪惡滔天的兇犯?!?/p>
“主不會寬恕他那丑惡的靈魂,只有烈焰才能洗滌他的罪孽,得到最原初的凈化?!?/p>
“你們所有人,將作為這一切的見證者。若膽敢有下次,虔誠的戰(zhàn)士們定會讓你們也接受烈焰的洗滌與凈化!”
“動手!”
村子里的電喇叭嚷嚷聲未落,蘇洛維琴科的耳邊緊接就響起了糟糕的無線電匯報。
“該死,他們要活活燒死那個倒霉蛋!呼叫‘大鱘魚’,狙擊組已就位,‘伏爾加河’請求指示?!?/p>
蘇洛維琴科明白無線電那頭是什么意思,但即便如此也不能下達開火許可。
就眼下這恐怖分子扎堆的情況,只要有一顆子彈飛進去那就全亂套了,到時候連能不能找得到首要目標都得兩說,更無談救得下。
“‘大鱘魚’收到,命令‘伏爾加河’原地待命,重復,‘伏爾加河’原地待命?!?/p>
“......‘伏爾加河’收到,原地待命,完畢。”
就在蘇洛維琴科的命令剛得到答復之際,舉著火把來到處刑架前的恐怖分子,已經一把火將之完全點燃。
只見那被淋滿了汽油的處刑架瞬間燃起熊熊大火,被鐵鏈拴在架上的男人原本已經被嚴刑拷打至半死不活、奄奄一息,就連渾身淋滿了汽油時都沒見有什么動靜。
直到這熊熊大火猛地一燒起來,就剩一口氣的男人立刻發(fā)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叫喊,即便被鐵鏈拴住也依然在瘋狂掙扎扭動、卻又徒勞無功。
正當那掙扎慘叫聲越來越小,眼看就要如殘存的生命一般被烈火徹底吞噬時,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卻在此時陡然發(fā)生。
“爸爸!爸爸!快救救我爸爸!爸爸!??!”
“危險,孩子!別過去!”
“來不及了——”
在幾乎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剎那間,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從被圍的村民中猛然沖出,口中叫喊著、不顧一切地朝燒成一團的處刑架狂奔而去。
人群中有大人大聲提醒,還有村民想要出手阻止,只是一切都來得太遲、為時已晚。
“媽的,這誰家小屁孩???”
“你聾了嗎?就是這該死狗軍官的種,沒聽這小屁孩嘴里喊什么嗎!?”
“別攔他,讓他去!倒要看看能玩出什么花樣來。”
一旁圍滿空地的恐怖分子們一陣短暫躁動,最終在頭目的命令下無人插手。
只是選擇靜靜地看著,饒有興致地坐視接下來的一切發(fā)生。
再看那小男孩沖到已是火炬一般的處刑架跟前,卻是再也聽不到那撕心裂肺的慘叫、再也看不見父親的半點身影。
不由失神地愣在了原地,漸漸攥緊了拳頭。
“看見沒?這小崽子還有點種,還敢攥拳頭,說不定比他那沒出息的逃兵爹要強,噗哈哈哈哈?。。 ?/p>
“哈哈哈哈!你爹是逃兵,小崽子,活該被燒死的逃兵!你看見沒,哈哈哈!他活該啊!”
“燒!繼續(xù)燒!再燒旺點,誰給里面去添點柴!”
一幫滅絕人性的玩意兒在此時竟能發(fā)得出哄堂大笑,笑聲是一個賽一個的狂妄、一個賽一個的一浪高過一浪。
這一切就在眼前無比真實地正在發(fā)生,但己方卻因為任務隱秘性的緣故而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這么干看著。
實在是氣不過卻又別無選擇的格魯烏狙擊手,只能在隱蔽暗處抬起拳頭重重一拳砸向了土地,恨不得現在就把那幫恐怖分子挨個腦袋崩開花。
然而就在此時,異變卻再次陡然突生。
“你們這些恐怖分子!你們還我爸爸!我要你們償命!”
毫無征兆地,方才還攥緊了拳頭被恐怖分子們哄堂大笑的那孩子,下一秒突然暴起,撿起地上的一根木棒便直奔距離最近的頭目而去。
“這小崽子,活得不耐煩了?好吧,成全你!”
殺成年人是殺,殺小屁孩也是殺。
殺一個是殺,殺兩個也一樣是殺。
在恐怖分子頭目的眼中沒有任何區(qū)別,由此得來的實際行動,便是助跑兩步、飛起一腳猛踹正中那孩子的胸口。
直接將這本就營養(yǎng)不良的瘦弱身軀,踹得向后倒飛出去。
方向是不偏不倚,正好落進了依舊在熊熊燃燒的處刑架中,見狀的頭目當即一陣冷笑。
“哎呀,這可不怪我,你們都看見了吧?這可是他自己沖過來的,我只是正當防衛(wèi)罷了,你們說是不是?”
“是的沒錯,頭領說得對!”
“這小崽子自己找死,關我們什么事?正好讓他們父子團圓了哈哈!應該感激我們才對!”
不知是被踹到處刑架上時撞破了腦袋當場死亡,還是別的什么原因。
渾身迅速被烈焰覆蓋的小男孩,就撲倒在自己父親的處刑架下,卻自始至終都沒發(fā)出過一聲叫喊、沒有掙扎半下,直至與父親一樣被烈火完全吞噬了身軀。
周圍的恐怖分子們依舊在狂笑起哄,似乎越是無辜的慘死,就越能讓這群兩腳兇獸感到難以言喻的興奮。
做完了這一切,已經兩條鮮活人命在手的頭目卻仍不滿足。
先是走到處刑架前,看了眼架子上已經燒到剝離的火尸,又瞧了眼架子下方越燒越小的另一具尸體。
這才回身轉頭,清了清嗓子,就原地不動地站在燃燒中的處刑架前,再度拿起電喇叭按下按鈕。
“你們所有人都看到了,這就是包庇軍事通緝犯,妄圖與HTS對抗的下場。”
“朱拉尼大領袖有令,所有參與過前政府軍的人都不得隱藏身份,必須統一登記處理,尤其是阿拉維派和軍官身份?!?/p>
“不要以為丟棄了軍裝、逃回你們在沿海的老家,HTS就抓不到你們?!?/p>
“逃跑是沒有用的,躲藏將被視為挑釁,趁現在還有機會趕緊出來!否則,這處刑架上的火將會一直不滅,直到燒干凈所有的走狗余孽!”
自己擱這兒嗶嗶叨半天,人群里卻依舊是一點動靜都沒有,最后通牒不見成效的頭目難免惱火。
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當即抬起手來,沖著身旁待命的手下們再度下令。
“你們幾個,去!把人群里所有50,不,60歲以下的男人全抓出來,誰敢反抗就地槍斃!”
“是!”
幾名身型最為膀大腰圓的恐怖分子,立刻領命沖了上去。
在一旁同伙們的持槍威懾下,不大一會兒就從幾乎不敢反抗的人群里,連踢帶打地提溜出來十七八個看上去符合條件的男人。
“站成一排,快!”
又是一聲令下,緊接拳腳相向、惡語連篇,外帶槍托如雨點般落在身上。
望著面前這些不是“站”成了一排,而幾乎是被“打”成了一排的村中最后一批壯年男人。
一把拔出手槍拉動套筒上膛的頭目,隨即持槍來到了從左往右起的第一個男人跟前,看上去是個已經年過半百的落魄大叔。
“你是什么派?什么人?”
“......”
“不想說?還是不知道怎么開口?管他媽的,去死吧!”
嘭——
留給人反應和回答的時間連兩秒都不到,殺起人來主打一個隨心所欲的頭目沒有絲毫猶豫,抬手便是一槍9毫米帕彈直接崩爛了腦殼。
“呃——無聊,下一個!”
“你呢?你是什么派,什么人?”
“我——我我我我——我是,我是遜——”
許是過度緊張,被剛剛近在咫尺的腦漿開花嚇破了膽。
這結結巴巴的三十多歲中年男人,連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,換來的只有面前頭目那極不耐煩的又是一槍。
嘭——
“舌頭都捋不直,浪費時間!殺了!”
接連兩聲槍響過后,兩具腦袋開花的尸體當眾倒在血泊之中。
就在不遠處親眼目睹這一幕的老弱婦孺?zhèn)兺弁劭藓爸鴩槼闪艘粓F,沒曾想連這哭喊聲也能惹惱那殺紅了眼的頭目,當即扯開嗓子揮舞著手槍叫罵道。
“再他媽嚷嚷把你們全送去見老阿薩德,一幫廢物!機槍準備!”
噼噼咔咔——
周遭的恐怖分子們沒有絲毫遲疑地執(zhí)行著命令,甚至可能相當樂意干這種差事,就等有人下令。
幾挺機槍往那兒一架,黝黑锃亮的長槍管和黃澄澄的子彈鏈被火光一照,伴隨著全威力彈被頂上槍膛的聲音,威懾效果直接拉滿、足以令小兒直啼。
“媽的!真是群賤種,看來非得再弄死幾個不行!”
一邊望見此景嘀咕著,一邊用持槍手手背隨意擦掉了臉上被濺到的血跡腦漿。
還沒殺夠的頭目這就來到了第三人跟前,正打算開口發(fā)出“死亡詢問”時,一名神色匆匆的手下忽然急著忙著趕來匯報。
“跑什么???慌慌張張的,有話趕緊說!”
不想耽誤自己“娛樂時間”的頭目開口便是催促,沒想到這接下來的貼耳低語匯報,直接讓自己大吃一驚。
“你——你說什么?你真沒看錯?真的是——真的是‘那些人’來了?”
“沒錯!絕不會有錯,我親眼確認了!就是領袖們的專用旗,每個車頭上都插著呢!他們就在村外要你過去報到?!?/p>
“......”
一陣無語的頭目是真沒想到,這三更半夜的怎么會有這么位高權重的大人物,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小破村來點名找自己。
難不成這村里,是隱藏了什么驚動那些大人物的高級目標?
那這豈不是說明自己今天晚上這工作卓有成效嗎???沒有放過可能漏網的大魚!
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就起勁兒,很是迫不及待的頭目當即朝前來匯報的手下追問道。
“那你看清楚沒有,來的是哪位領袖?”
“這......”
“彎刀”一行人開的是阿加尼的車、打的是阿加尼的旗號,而阿加尼本人壓根不在這兒就沒來,自然不可能讓這手下匯報出什么有價值的信息。
“沒有,人應該是還在車上沒下來,只有護衛(wèi)下來跟我說了兩句,要我把管事的人叫過去說話?!?/p>
“......”
對這答案雖有失望,但轉念一想倒也正常。
能打這種旗號的大佬,犯不上親自下車跟小嘍啰講話,看來還得自己過去才行。
殺人興致一下子減退不少的頭目,回頭看了眼這些余下還沒殺完的村民,想著起碼還得留點人維持現場秩序、免得出岔子。
隨即下達了一個看似合情合理,卻沒想到讓自己后悔到死前最后一刻的命令。
“把二隊留下,看住這里。一隊的人跟我來,咱們去迎接領袖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