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的基祖城內一片漆黑,大部分區(qū)域成了字面意思上的“伸手不見五指”。
這使得不但缺乏夜視設備,又不敢開啟大規(guī)模照明怕暴露的博軍,處在處處被動、行動受限的情況下。別說是夜間組織部隊發(fā)起反撲,就連基本的部隊指揮與站崗巡邏都變成了一件風險極高的事。
咻——
噼啪——
“呃?。?!”
又是尖銳彈丸的破空呼嘯聲極速而來,一名蹲守在院落外墻邊放哨的博軍悶哼一聲、中彈倒地,溫熱的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很快流了整片。
“呃啊啊——救命,誰來救救我!救命,幫幫忙!來人吶!”
被毫米全威力狙擊彈一槍貫穿了大腿的博軍士兵倒地不起,在血泊中疼得連翻身都困難,手中的AK也一并掉在了地上,急忙呼喚著屋內其余的戰(zhàn)友過來拉自己一把,哀嚎求救聲一時間響徹整個院落上空。
“該死,他怎么中的彈!?敵人在哪兒?”
“不知道,根本沒聽見槍聲!見鬼了!”
“嘿!別去!他媽的快回來!”
估摸著是跟傷兵關系挺好、私交甚密,一名來不及多想的博軍士兵抄起手中的步槍二話不說便奪門而出,左右身后的戰(zhàn)友們再想勸阻卻為時已晚,眼看是既叫不住、更拉不住。
余下的博軍猜測這么急吼吼地沖出去八成會出事,但卻沒想到致命打擊會來得如此之快。
咻——
噗——
“?。。?!”
又是一聲彈頭入肉碎骨的聲響驟然響起,超音速子彈飛行留下的破空尖嘯聲這才姍姍來遲,與這倒霉蛋慘叫不已的哀嚎聲一道傳入了周圍戰(zhàn)友的耳中。
“媽的!就說別去了,怎么樣???”
“閉嘴!趕緊隱蔽,有狙擊手!快隱蔽!”
接連兩人被擊倒在院落當中慘叫不已,眼前真實發(fā)生的一幕令余下所有博軍無不心驚膽顫。
伸手不見五指的濃濃夜色,如同跗骨瘟疫一般緊緊纏繞著每個人。
連遠方高大的建筑都不見蹤影,肉眼能見度百米不到,想要找出那不知隱藏在何處、不知距離多遠的狙擊手,簡直難于登天。
“完了,我們死定了!都死定了!“阿多嘎”會殺了我們的,殺了我們每一個人,讓我們償還犯下的血孽?!?/p>
“去你媽的給老子閉嘴!你要再信那些神棍我就把你丟出去喂子彈!”
多少帶點迷信的博軍士兵剛蜷縮在角落里嘀咕兩句,一旁的老兵便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。
本就已經夠倒霉了,還有這他媽神神叨叨的神棍擱邊上廢話,這樣的場合擱誰誰都繃不住,沒當場打人已經算認得清形勢加夠給面子了。
與此同時,在距這些博軍800米外的一處建筑內,身處安德羅部隊控制區(qū)的瓦格納狙擊小組還在緊盯著目標,操持著手中架設在三腳架上穩(wěn)定槍身的T-5000狙擊步槍繼續(xù)狩獵。
“兩個倒地,還剩七個,全在院子里,左右兩邊都有,廢墟堆和破卡車后面?!?/p>
“盯著呢,他們跑不了。”
望著熱成像瞄準鏡內呼救無門的博軍傷兵,被逼無奈之下只能自己艱難爬行求生。
專門瞄準敵軍人員腿部射擊的瓦格納狙擊手要的就是這種效果,不過僅限于讓敵人老老實實躺地上待著嚎叫,如此才能發(fā)揮作用,像眼下這種自行掙扎逃生的行為是不會被允許的。
而瓦格納狙擊小組對敵人的不允許,則會用子彈來說話。
砰——
咻——
“呃啊啊啊?。?!”
持續(xù)隨動鎖定目標的狙擊手再次扣動扳機,加裝了大號消音器的槍口再次送出一枚毫米狙擊彈直奔目標而去。
在地面上艱難爬行沒兩下的博軍傷兵,再次被不知從哪兒射來的高速彈丸尖嘯擊中。
原本只是被廢了一條腿,還能靠著另一條腿勉強匍匐爬行,但眼下連另一條完好的腿也被子彈命中。
動能強勁的全威力狙擊彈在入肉瞬間失穩(wěn)翻滾、連續(xù)斷骨碎肉,幾乎將整條大腿扯下來一大塊。
更加慘絕人寰的哀嚎響徹小院上空,散播距離比剛才還要遠,身為這一切始作俑者的瓦格納狙擊小組卻是聽不見、也根本不在乎。
“兩條腿都廢了,應該動不了了?!?/p>
“難說,看著吧,有手就能爬,就看他爬不爬?!?/p>
一旁同樣使用熱成像光電望遠鏡輔助索敵、監(jiān)控戰(zhàn)場的副射手輕聲報告,拉動槍栓退出彈殼的狙擊手卻認為沒這么簡單。
隨著那凄厲的慘叫聲越嚎越過分,院落里其他被監(jiān)視著的博軍明顯躁動難安。
戰(zhàn)也不是、救也不是,眼下唯一的出路似乎就只剩拋棄戰(zhàn)友而逃。
但這對于這些前政府軍出身、受過正規(guī)化軍事訓練的博軍士兵來說,似乎又有點難以接受。至少一時間不是什么上上之選,得思量猶豫一番、或者還想再看看情況也說不定。
沒曾想自己這邊還沒做決定,有人卻已順著這響徹街道的慘叫聲一路疾馳而來。
聽到院落外的車輛駛近聲飛快逼近、已經開到了臉上,本就神經緊繃中承受著巨大壓力的院落內博軍再也忍耐不住。
下意識地以為這是敵軍狙擊小組掩護下的前出攻擊部隊來收人頭了,二話不說抬起槍來,對著院落門口的方向就是一陣爆射猛掃。
從院子里集火射出的子彈將院落外的部隊打了個措手不及。
原本還想摸黑進來看看先確認情況,但眼下已經挨打那自然就得隨機應變。無需多言之下也是立刻抄起手中的長槍短炮,對準院內之敵猛烈開火還擊。
如此這般突然爆發(fā)的街頭交火,給遠處一直監(jiān)視著戰(zhàn)場的瓦格納狙擊小組當場看了個懵。
不過倒也不算特別意外,畢竟這種情況概率雖低,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發(fā)生。
以熱成像瞄準鏡迅速掃視了一遍院落外的這伙驅車而來武裝人員,確認了情況的狙擊手立刻低聲說道。
“不是我們的人,身上沒有敵我識別標記。”
參與此次夜戰(zhàn)行動的各支瓦格納小組身上,都攜帶有可在夜視及熱成像視角下標定身份的敵我識別裝置,為的就是防止各種突發(fā)情況和友軍誤傷。
眼下操持著狙擊槍,用瞄準鏡把院落外所有武裝人員挨個掃視一遍的狙擊手,卻并未在其中任何一個人的身上,發(fā)現(xiàn)此類本應閃爍不可見光的敵我識別裝置。
那么院落外這群正在交火的武裝人員身份就很明確了,既不是瓦格納、更不是沒有參與到此次夜戰(zhàn)行動中來的安德羅部隊,而是敵軍,是博納特的部隊。
兩伙被嚇破了膽的敵人疑神疑鬼打在了一起,類似的場景雖少有但也不是沒見過,越看越想笑的副射手一邊繼續(xù)監(jiān)視戰(zhàn)場一邊輕言笑道。
“他們這怎么搞的?難道就沒無線電確認下嗎?”
“不知道,可能沒電了找不著地方充電吧,誰在乎呢?!?/p>
手中摸著扳機的狙擊手依然沒有開槍,一旁的副射手察覺出了可能計劃有變,隨即再次問道。
“怎么說?不干掉他們嗎?”
“人數(shù)太多,院子外算上院子里總共得有三十多個,還有三輛帶機槍的武裝皮卡。單靠我們倆解決不了,得上大家伙?!?/p>
“明白?!?/p>
知道該怎么做的副射手應聲作答,隨即按下了耳邊的無線電開口匯報。
““熊鬃”呼叫,在C3街區(qū)一號主干道發(fā)生激烈交火,兩邊都是敵人!重復一遍,兩支交火部隊都是敵人!請求立即火力支援!”
前方戰(zhàn)場上的無線電匯報一到,坐鎮(zhèn)指揮部內的周正,立刻收到了同在指揮部內協(xié)助指揮的瓦格納通訊員當面轉述的報告。
“兩伙敵人?還有這事兒?”
腦子里有點懵逼的周正并未多想,知道情況緊急務必要抓緊時間。
隨即下令讓高懸于城區(qū)上空的無人機,將光電塔對準了指定坐標街區(qū)。并在高清熱成像視角的輔助下,迅速捕捉到了正在街區(qū)主干道邊上發(fā)生的激烈交火畫面。
“靠!這還真是博納特的部隊,深更半夜能自己人痛揍自己人也是沒誰了?!?/p>
在眼前的無人機回傳現(xiàn)場圖像中,周正也同樣沒在其中任何一名武裝人員的身上找到敵我識別信號,與無線電匯報中瓦格納狙擊小組描述的情況相一致。
既然如此,那也就不需要多廢話什么了。
知道該怎么做的周正本已有了計劃,但眼看這交火干仗的場面有點大,單靠無人機出手恐怕不得行,隨即改變了想法轉而切換到另一個無線電頻道開口下令。
““明月”呼叫“城堡”,城中C3街區(qū)一號主干道發(fā)生交火,無人機正在回傳打擊坐標,收到后立即開火。一型精確彈打擊,三發(fā)齊射?!?/p>
““城堡”收到,彈藥裝填!馬上開火!”
公路上再加上院子里和建筑內,正在交火當中的敵人且不說總人數(shù)多少,這分布面積實在有點廣、散的太開。
如果用無人機射導彈去轟,一發(fā)肯定解決不了,得反復補刀多來幾發(fā)。
載彈量有限,需降落再補給的無人機高性能彈藥這么打,就為了消滅一伙步兵、殺傷敵有生力量,屬實頗有些浪費。
既然都是精確打擊,不如呼叫點勁兒更大的遠程彈藥一次性解決問題,還省得天上的無人機來回跑補充彈藥,一舉兩得豈不美哉?
另一邊,接到了周正命令后的炮兵指揮員埃瑪爾少校,立刻指揮起手下部署完畢的炮兵分隊裝填炮彈、準備射擊。
與此同時,城中胡亂交火、打成一片的兩支博軍部隊,直到現(xiàn)在都還沒有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打錯了人。
因同為前政府軍部隊的緣故,安德羅的快速反應部隊和博納特的陸軍野戰(zhàn)部隊實際相差并不大。
兩支部隊的士兵說著同樣的語言、用著相似的武器裝備,甚至連戰(zhàn)術戰(zhàn)法上都有不少的相似之處,至少在周正沒幫安德羅一把之前是這樣。
這就導致眼下兩支互相玩命對射的博軍,更加難以在第一時間認得出彼此,都把對面當成是安德羅的部隊一通暴打。
守在院子里和建筑內的博軍有地形優(yōu)勢,加之提前部署了一些防御武器,像是反坦克導彈和無后坐力炮,因此別看人數(shù)上相對劣勢卻還能打得有來有回、暫時守得住。
反觀院子外的博軍雖然人多勢眾,手頭也有車載重機槍和肩扛RPG這樣的較強火力,但唯獨缺乏攻堅裝備難以迅速破防沖進院子里。
戰(zhàn)斗一時間變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。
院子里的博軍依托廢墟和建筑頑強抵抗,院子外的博軍緊靠圍墻玩命開火扔手雷。
激烈交火聲、彈雨橫飛聲、中彈慘叫聲一時間響成一片,時而伴隨著“儒雅隨和”的勸降式對罵經久不停。
但也就是在這樣的戰(zhàn)場對罵環(huán)節(jié)罵著罵著,上一秒還瘋狂對射交火的兩伙博軍,卻在下一秒發(fā)現(xiàn)了不對勁。
“狗娘養(yǎng)的雜種!跟安德羅一起吃屎去吧!”
“去你媽的!你罵誰安德羅的雜種,嘗嘗這個!”
“等等,他把我們當成安德羅的人?這......”
“......”
最先意識到這對罵有點不對勁的,是院子外的博軍部隊。
就是這腦筋急轉彎來的有點過于突然、太過猝不及防,一時半會當場愣住的博軍士兵們,在腎上腺素狂飆上腦的前提下,花了好幾秒時間才逐漸反應過來這可能是咋回事。
“壞了!里面好像是自己人!”
“啥?自己人,你別扯了!打了半天你跟我說里面的是自己人???”
“閉嘴!先問問看,都?;?!先?;?,別攻了!”
操著本地語示意手下們先收槍停火、暫停進攻,緊張不已中咽了口唾沫的博軍少尉這才緊貼著墻根作掩護,沖著院子里大聲開口發(fā)問。
“里面的兄弟!先?;?!咱們好像打錯人了,我們是博納特將軍的部隊!”
“......”
這院子外的叫嚷聲一傳來,院子里的一眾博軍士兵立刻一臉懵逼中面面相覷。
“搞什么鬼?。空娴募俚?,他們是自己人?”
“去他媽的!我可不信,肯定有詐!趕緊干死這幫雜種再——”
“等等,先別打,他們已經?;鹆?!先問問再說!”
排里全部三個無線電手臺眼下都是沒了電的歇逼狀態(tài),黑燈瞎火又沒找著發(fā)電機,根本沒地方充電,想用也用不成。
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交流方式就只剩下扯開嗓子、大聲喊話。
“我們是21旅三營二連B排的,奉命在此駐守防區(qū),你們是哪部分的?。俊?/p>
“21旅?。繅牧?,咱們也是21旅!”
大水沖了龍王廟的戲劇性結果已基本坐實,面容驚駭?shù)膲Ω獠┸娚傥靖∠笾械募悍讲挤狼闆r一對比,發(fā)現(xiàn)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。
在此區(qū)域布防的部隊,似乎還就是里面的人所報上名號的單位。
越想越不敢再往下想的博軍少尉最終鼓起勇氣,摘下槍帶一把撂下了手中的步槍,將雙手舉過頭頂便邊喊邊邁出身去。
“別開槍!我沒帶武器,只是來確認情況!不要開火!”
院子內打上了頭的博軍差點就沒收住,要不是已經被下令?;鹆艘粫骸⑸晕⒗潇o片刻,估計眼下見面便是一梭子子彈已經伺候上去。
好在,槍斃長官的爆笑之事最終沒有在瓦格納狙擊手的瞄準鏡內上演,以投降姿態(tài)緩步走到院子中間的博軍少尉,很快便發(fā)現(xiàn)了那悲慘但卻不得不面對的事實。
“真的是你?。吭撍?,你怎么跑過來都不說一聲!我們以為是敵人!”
“......我們聽到有人呼救,正好出來巡邏再試著找找有沒有發(fā)電機,就過來看看。沒想到剛下車子彈就打過來了,沒辦法只能應戰(zhàn)?!?/p>
“......”
兩名彼此間相互認識的博軍軍官一見面、把情況一對照,立刻各自吊著一張死媽臉,慘的不忍直視。
院里院外被打翻在地的尸體起碼有十七八具,還有些沒死透的傷兵正在掩體后疼得直哼哼。就這么一陣短兵相接的倉促交火,起碼打死打傷二十多號將近三十號人。
而此番戰(zhàn)果除了一開始那倆倒霉蛋,是被不知名的敵軍狙擊手放倒在地,而且只是打殘、還不是打死之外。
余下所有的滿地尸體,盡皆是博軍自己“出工出力,踏實肯干”所取得的“勞動成果”。
憋屈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博軍少尉想了半天,最終也只能是自己都覺得毫無意義地開口說道。
“......先這樣,先搶救傷員吧,我們那邊傷兵也不——”
嗚——
嘴巴半張著,話音尚未落地,一陣破空來襲的呼嘯聲便已強行打斷博軍少尉的發(fā)言、徑直而來。
“媽的!炮擊,敵軍炮擊!快隱蔽?。?!”
不是第一次上戰(zhàn)場的博軍少尉聽出了這動靜、當即大喊。
怎奈周圍剛剛確認打錯了人、白忙活一場的士兵們,眼下皆是一幅誤傷誤殺結束后挫敗失落的狀態(tài),幾近魂不守舍。
聽到炮彈呼嘯聲入耳加之長官的大聲提醒,猛然回過神來之余再想去躲避閃開,只能是為時已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