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野治保高估了自己對軍隊的控制力,也低估了內(nèi)戰(zhàn)積累的仇恨和軍隊本身的野蠻習(xí)性。
當(dāng)最后一座負(fù)隅頑抗的城池被攻破時,長時間的壓抑和血腥戰(zhàn)斗積累的暴戾之氣瞬間爆發(fā)了!
士兵們早已將對方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,哪里還管什么軍令?
屠城!劫掠!奸淫!燒殺!
慘劇不可避免地發(fā)生了!
勝利的北軍變成了可怕的野獸,在廢墟和哭喊中肆意發(fā)泄著獸欲。
村野治保的嚴(yán)令被拋諸腦后,督戰(zhàn)隊甚至一度被瘋狂的士兵沖擊。
等到村野治保聞訊親自帶親衛(wèi)隊趕來彈壓時,這座原本還算富庶的城池已經(jīng)變成了人間地獄。
他看著滿目瘡痍和遍地尸骸,聽著幸存者絕望的哭嚎,心中沒有勝利的喜悅,只有無邊的冰寒和憤怒。
“蠢貨!蠢貨!都是一群蠢貨!”
他歇斯底里地怒吼,“你們搶來的這點東西,夠彌補我們失去的人心嗎?夠養(yǎng)活未來的軍隊嗎?”
但他的怒吼于事無補,這場暴行帶來的直接后果,就是周邊地區(qū)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。
無數(shù)百姓拖家?guī)Э?,瘋狂地向海岸邊逃去?/p>
他們寧愿跳海游泳,寧愿去對岸做漢人的奴隸,也不愿留在“自己人”的統(tǒng)治下!
村野治??粗粩嗔魇У娜丝?,心急如焚。
這些都是未來恢復(fù)生產(chǎn)、對抗?jié)h軍的根本??!
他被迫做出了最無奈、也是最不得人心的決定——派兵封鎖海岸線,抓捕那些試圖逃亡的百姓!用武力將他們強行羈押在土地上,強迫他們耕種!
“抓!都給朕抓回來!一個都不許跑!”他的命令充滿了氣急敗壞的絕望。
就在海岸邊一片雞飛狗跳,北軍士兵粗暴地驅(qū)趕、抓捕逃亡難民之時——
嗚——!
低沉而威嚴(yán)的號角聲,從海平面上傳來。
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了,驚恐地望向聲音來源。
只見一支龐大的漢軍艦隊,不知何時悄然出現(xiàn),如同從迷霧中駛出的幽靈,艦船森然,旌旗招展。為首的巨大樓船船頭,傲然站立著一人,空蕩蕩的一只袖管在海風(fēng)中飄蕩,正是與村野治保有著斷臂之仇的趙王劉如意!
劉如意冰冷的目光,穿透海面的距離,死死地鎖定在了岸上那個同樣看向他的身影——村野治保。
仇人相見,分外眼紅!
村野治??吹絼⑷缫饽菤埲钡纳碥|,心中先是閃過一絲快意,隨即又被巨大的屈辱和憤怒取代。
他強壓著情緒,故意運足內(nèi)力,聲音如同滾雷般傳向海面:“劉如意!斷臂之犬,安敢再來吠叫?是嫌另一條胳膊也多余了嗎?!”
海風(fēng)將他的挑釁送了過去。
樓船上的劉如意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既無憤怒,也無仇恨,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、冰冷的漠視。
他仿佛根本沒有聽到村野治保的辱罵,只是輕輕抬了抬手。
他身后的漢軍艦隊立刻有了動作。無數(shù)小船被放下,迅速而有序地駛向海岸,并非進(jìn)攻,而是去接引那些正在被北軍士兵驅(qū)趕、抓捕的倭國難民!
漢軍士兵大聲呼喊著:“大漢皇帝陛下仁德,愿求生路者,速速上船!”
“登船者,免于戰(zhàn)亂,可得溫飽!”
那些絕望的難民如同看到了救星,哭喊著、掙扎著,拼命涌向漢軍的小船。
倭國士兵試圖阻攔,卻被漢軍戰(zhàn)艦上冰冷的弩箭瞄準(zhǔn),不敢輕舉妄動。
一場緊張的、沉默的對峙在海岸邊展開。
漢軍從容不迫地接收著難民,而村野治保的軍隊只能眼睜睜看著,無力阻止。
劉如意這才緩緩將目光重新投向岸上面色鐵青的村野治保,嘴角勾起一抹極淡、卻極具侮辱性的冷笑。
他甚至懶得用言語回應(yīng),只是用行動表明——你在乎的、你拼命想留下的子民,在我這里,不過是隨時可以接收的勞力。
你的挑釁,你的憤怒,在我眼中,一文不值。
剛才還主動挑釁、試圖激怒對方的村野治保,此刻只覺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嚨!
他感覺自己所有的憤怒和掙扎,就像一拳打在了空處,對方根本不屑一顧。
對方這輕描淡寫的接人行動,卻像一把尖刀,狠狠捅在了他最痛的地方!
破防!徹底的破防!
村野治保身體晃了晃,幾乎站立不穩(wěn),被身邊的親衛(wèi)連忙扶住。
他指著海面上那個獨臂的身影,手指顫抖,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只有無邊的屈辱和絕望在胸中翻涌。
他知道,自己又輸了,輸?shù)脧貜氐椎住?/p>
無論是在戰(zhàn)場,還是在心理上,他都完全被那個遠(yuǎn)在樓船上的大漢天子,玩弄于股掌之間。
——
海岸邊的屈辱對峙,像一根毒刺,深深扎在村野治保的心頭。
看著漢軍艦隊如同牧羊人般,從容不迫地“接收”著他治下的子民,然后揚長而去,他氣得幾乎嘔血,卻又無可奈何。
退回京都之后,巨大的挫敗感和對未來的恐懼,讓村野治保的心態(tài)逐漸失衡。他知道,與漢朝的全面戰(zhàn)爭已經(jīng)不可避免,但己方剛剛經(jīng)歷慘烈內(nèi)戰(zhàn),國力空虛,士氣低落,正面抗衡無異于以卵擊石。
在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(tài)下,他想出了一個自以為能挽回些許顏面、甚至可能創(chuàng)造奇跡的昏招。
他親自修書一封,命使者以最正式的方式送往漢軍大營,呈交大漢皇帝劉盈。
信中,他極力掩飾自己的虛弱,用一種混合著傲慢與絕望的語氣寫道:
“……大漢皇帝陛下親鑒:貴我兩國,仇怨已深,非言語可解。然,兩國交兵,徒使生靈涂炭,非仁君所為。朕聞陛下英武,趙王殿下亦曾驍勇,惜乎已成殘缺之身,實乃憾事也。”
“今,朕愿以武士之道,與陛下做一了斷:你我二人,擇地單打獨斗,一決勝負(fù)!若朕僥幸勝得半招,還請陛下信守承諾,盡撤其兵,永不再犯倭土!若朕敗北,則……則任憑陛下處置!不知陛下可有此膽量否?”
這封信,看似充滿了孤注一擲的“武士道”精神,實則暴露了村野治保內(nèi)心最大的恐懼和算計。
這廝根本不敢,也沒有能力與大漢王朝進(jìn)行全面的國戰(zhàn)。他企圖用這種近乎兒戲的單挑方式,來規(guī)避己方的絕對劣勢,賭一個萬一的奇跡。
他甚至惡毒地特意點出劉如意的殘疾,試圖激怒對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