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仁者……心學(xué)……”
王崇當(dāng)然不是傻子,若是在之前的交往中,他還在一邊觀望,一邊故作夸張之語的話,那么現(xiàn)在,聽完魏叔玉關(guān)于心學(xué)的解釋之后,他整個人心中對于魏叔玉的想法,已經(jīng)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(zhuǎn)彎。
作為王家的家主,作為五姓七望之一,同樣也作為數(shù)百年傳承的世家族長,王崇對于儒家學(xué)術(shù)方面的理解,或許比之盧玉山之流,是差上一些,可也絕對算得上是當(dāng)世大家。
因此,他自然清楚魏叔玉這一份“心學(xué)”的份量。
當(dāng)然,這絕對不是某個放浪書生,酒后失言,或者是那些追名逐利者,對于圣人經(jīng)典的穿鑿附會。
而是真正的氣吞山河,開宗立派的氣象。
毫不夸張的說,若是有朝一日,關(guān)于這“心學(xué)”的學(xué)問傳播出去,變成了這世間顯學(xué)的話,那么毫無疑問的,作為推出這學(xué)問之人,自然就會成為全天下儒生所頂禮膜拜的對象。
到了那個時候,或許距離魏叔玉口中所說的圣人就還真的不遠了。
在明確了魏叔玉售賣的東西成色之后,王崇心里在激動之余,也不由有些遲疑。
如此的一份豐功偉業(yè),這魏叔玉竟然不想著自己出名,而是就這么大剌剌地送給了別人?
尤其還是自己的死對頭?
這可就有些值得玩味了……
“怎么,王大人莫非覺得這‘心學(xué)’一道,登不了那大雅之堂?”魏叔玉開口道。
王崇搖了搖腦袋。
“非也,非也,魏縣子這套學(xué)說,可謂是醍醐灌頂,振聾發(fā)聵,已有大家宗師之風(fēng)范,尤其那關(guān)于‘心即理’的說法,更是讓人印象深刻,老夫相信,若是此套學(xué)說現(xiàn)世,不出五年,必能名滿天下……”
王崇臉色認真,如實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。
“只是……老夫尚有一事不解,還望魏縣子能給老夫解惑……”
王崇看著魏叔玉,有些疑惑地說道:
“從之前所見所聞,老夫觀魏縣子似乎并非是淡泊名利之人,放著如此成名的機會不顧,而將此等揚名立萬的機會贈與外人,不怕魏縣子笑話,實在是你這份禮太大,我王家沒辦法接啊……”
聽到這話,魏叔玉微微一愣,看了王崇一眼,眼神中透著一抹欣賞之色。
他完全沒有想到,都到了這個地步,王崇居然還能如此冷靜地看待問題。
這樣的功績要是放到別人身上,只怕是這會早就急不可耐地嚷嚷得滿大街都知道了。
實際上,魏叔玉不知道的是,王崇心里也沒有表現(xiàn)出來的這么淡定。
即便他還不清楚魏叔玉到底想做什么,可面對著如此厲害的學(xué)問,王崇心想著即便不能留在王家,也決不能留給五姓七望其他幾家手里。
因為王崇清楚的知道,這套學(xué)問的厲害之處,這么說吧,只要誰掌握了這套學(xué)問的話語權(quán),今后誰就必能掌天下文宗之牛耳!
如此機會,豈敢不謹慎小心?
魏叔玉點了點頭,臉上帶著一份淡淡的笑容。
“王大人的顧慮,晚輩明白,只是晚輩的顧慮,看來王大人似乎并不明白啊……”
“噢?愿聞其詳?!蓖醭缑碱^一挑,臉上有些錯愕。
難道說,這魏小子真的有什么苦衷?
“請王大人試想一下,如此厲害的學(xué)問,若是出自于一個連功名都沒有,甚至尚未立冠的黃口小兒之手,你覺得天下人會怎么想?”
“這……”
聽到這話,王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。
是啊,他自己是在領(lǐng)教了魏叔玉的厲害之后,從而內(nèi)心早已把對方當(dāng)成了對手一般的存在,是以有些忽略了對方的年齡。
可天底下的其他人可不知道??!
尤其在魏叔玉還頂著長安四大紈绔的惡名,若是讓他們知道,這么厲害的學(xué)問,是魏叔玉提出來的,恐怕是許多人連看都不不看一眼,就將這東西扔到了地上。
“哎,說實話,要不是晚輩實在不忍心這‘心學(xué)’之說就此埋沒,晚輩才不會將這個機會讓給其他人呢?!?/p>
魏叔玉上演著自己的演技,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。
看的王崇也是連連點頭,頓時放心了許多。
“原來如此!難怪這小子會有如此想法,這樣看來,這心學(xué)之說,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吧……”
魏叔玉語氣“蕭索”,猶如那秋天的落葉一般,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角,繼續(xù)說道:
“還有,家父的脾氣,你是知道的,他向來循規(guī)蹈矩,最不喜跳脫,更何況是推出新的學(xué)說,要是讓他知道,這學(xué)問出自我口,晚輩在家中的日子,怕是沒法過了??!”
魏叔玉攤了攤手,一臉無奈的表情。
“魏縣子放心,此事老夫定然會替你隱瞞,不會讓魏大人知曉的。”
王崇極力表現(xiàn)得有些淡定,可心里卻早已經(jīng)樂開了花。
事情到此,他已經(jīng)可以基本確定,關(guān)于這“心學(xué)”之說,王家是可以接下來的。
而且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。
如此一來,王家既能與魏叔玉達成聯(lián)盟,在科舉方面,魏叔玉自然可以傳授一些考試心得,好讓王家子弟在往后的科舉中,脫穎而出。
同時,王家又可以憑借著“心學(xué)”之說,力壓五姓七望其他幾家,獲得全天下讀書人的尊敬,成為如山東的孔家,顏家那樣的頂級世家,千年不易。
眼下唯一讓王崇有些不放心的,便是這“心學(xué)”的來歷了。
盡管魏叔玉對于“心學(xué)”表現(xiàn)的極為熟悉,通透,對于王崇的疑惑,也開示的很有水準。
可王崇依然很難相信,這套學(xué)問,真的是出自這少年人之手。
畢竟這套學(xué)問,可不是那種信手拈來的文章妙句,這個可是成體系的知識,其結(jié)構(gòu)完整性以及邏輯性,都不像是倉促之作,反像是經(jīng)過了長時間的打磨,才走到這一步的。
故此,王崇深深看了魏叔玉一眼,語氣凝重道:
“學(xué)問的事情,老夫沒有疑問了,只是老夫想知道,如此厲害的東西,真的是魏縣子自己開悟的嗎?
還是說,有人傳授給你的,若是不搞清楚這一點,即便我王家有心出力,怕也是力不從心啊……”
聽到這話,魏叔玉立刻表現(xiàn)的“痛苦”起來,臉上還滿是追憶的神色。
“哎,原本此事我是打算爛在肚子里,帶進棺材的……畢竟他老人家平生做人最重低調(diào),不愿為世俗聲名所累,平生的夙愿也只是想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圣繼絕學(xué),為萬世開太平……不過既然王大人愿意將此道傳于世上,我想師父他老人家也會含笑九泉的吧……”
魏叔玉拿著衣角在眼角抹了抹,偷偷朝王崇看了過去。
只見此時的王崇,早已被魏叔玉拋出的那橫渠四句給震住了,已經(jīng)滿臉驚愕的說不出話來。
良久,才見王崇深深吸了口氣,然后朝魏叔玉一揖到底,行了一個大禮。
“如此圣德良師,難怪有如此驚世駭俗之學(xué)問! 我王崇有幸拜入門下,學(xué)其傳承,自不敢有半點怠慢!
敢問師兄,咱們師父名諱是……”
面到這王崇如此誠心的發(fā)問,魏叔玉輕輕一笑,開口道:
“你聽好了,咱們師父乃是出自靈臺方寸山,斜月三星洞,陳近南是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