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孫沖腫著半張臉,一番話說得呲牙連著,面目猙獰。
昨夜他實在是受不了長孫無忌在家里陰陽這個,揶揄那個。
一會說房遺愛考中狀元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耗子,只是剛好碰到了陛下想要整治那些士族罷了。
純粹只是一個旗子,有什么好羨慕的?
一會又說唐儉當年不過是太上皇跟前的一條馬屁蟲,靠著阿諛媚上才爬到如今這個位置的。
那唐善識更是一個黃口小兒,這樣的人還能做榜眼,一看就是在考官那邊下了不少功夫!
記得那鐵成當初投靠大唐,還是唐儉給舉薦的,誰能保證這里面沒有貓膩?
如此看來,這場科舉,咱們長孫家不考也罷!
長孫無忌拿著酒壺,罵著罵著,又笑了起來,只是還沒有笑幾聲,又開始淚流滿面。
“那可是狀元??!要是我長孫家能出一個狀元,那這威望定然又能漲上一漲,只可惜讓房玄齡那個老匹夫給搶去了,嗨,真是不甘心?。 ?/p>
聽到這里,長孫沖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,就嘟囔了一句:
“早知道我就去參加科舉了,還不是父親你讓我回來研究什么銀行的事情,現(xiàn)在好了,銀行的事情沒有著落,反倒把考試的事情也給錯過了,得不償失啊……”
僅僅這一句話,就像是一個火星子掉進了一堆干柴里面一樣,只在瞬間,長孫無忌便勃然大怒,直接一個巴掌扇了下來。
然后長孫沖便頂著豬頭一樣的腦袋,離家出走了。
“師妹?噢,倒是把這一茬給忘了,阿祖還是長樂公主的師兄呢?!?/p>
程處默后知后覺地點了點頭,他看向長孫沖有些猶豫道:
“沖子,我覺得阿祖可能未必會生我們的氣,是不是你想太多了?”
長孫沖白了程處默一眼,冷笑道:
“是我想太多,還是你太蠢?你想想,要是你辛辛苦苦為大家找來前程,手把手地教,一句一句地喂,臨了要到驗收的時候,我們二話不說,直接開溜了,你作何感想?
要是你好不容易想到了一個營生,準備靠著這個發(fā)家致富,這些兄弟們平日里不見一個人,一聽到這個消息,全都上趕著來了,沒有噓寒問暖,只有不停地試探,你又作何感想?”
長孫沖痛苦地閉著眼睛,懊悔道:
“哎,我真不該把咱們和叔玉交往的事情,一五一十地告訴我爹,現(xiàn)在讓我夾在中間,里外都不是人!”
程處默聽聞長孫沖的話之后,整個人也沉默了下來。
雖然他并沒有長孫沖所說的那樣勢利,可架不住自家老爹在后面攛掇啊。
外人都以為程咬金五大三粗,做事情不帶腦子。
可只有身為兒子的程處默明白自己父親是個何等精明的家伙!
程處默至今記著父親借著酒醉,對自己說過一句話。
“你可以和魏家小子做兄弟,上刀山,下火海,兩肋插刀的那種,只要你愿意,都可以……但只有一條,那就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,連賬都算不好,還當什么兄弟呢?”
“那……那現(xiàn)在怎么辦?要不咱們?nèi)フ野⒆媪牧??給他道個歉?請他喝頓酒?”
程處默有些著急了,因為在他心中是真的拿魏叔玉當兄弟的。
他不想兩個人以后的關(guān)系變得不尷不尬起來。
長孫沖搖了搖頭。
“蠢貨??!你這個時候去找叔玉,豈不是把紙捅破了,弄得誰都下不來臺了嗎?”
“所以,你便把主意打在了長樂公主身上?想要靠她給阿祖當說客?”程處默若有所思道。
長孫沖這才點了點頭,嘆氣道:
“我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法子,而且我總感覺這一次麗質(zhì)那丫頭找我們幫忙,或許也和叔玉有關(guān)系,若是真能借此解開兩邊的心結(jié),那就再好不過了?!?/p>
說著,長孫沖站了起來,像是做了某種重要決定一般,用力地握了握拳,道:
“處墨,我已經(jīng)決定了,從今往后,我只是我,我再也不管他什么家族利益,權(quán)利陰謀了……反正老爺子那么愛算計,就讓他自己去自娛自樂吧!
我長孫沖自有我的一片天地!
我就不信了,當年老頭子跟著陛下,能闖出一番事業(yè),我跟著叔玉難道就不行?
去特么的,老子再也不要活得這么憋屈了!”
長孫沖一番話說完,只覺得心中之前的憋屈頓時煙消云散,整個人都暢快了起來。
他拿起一旁的酒壺,“咣咣咣”地就往嘴里倒,一邊喝著,一邊笑得像個傻子。
一旁的程處默見狀,臉上不禁露出一抹羨慕的神色。
他也想和長孫沖一樣,豪飲一壺,可是感受到肩膀上那火辣辣的滋味,再想到家里那位老爺子那立在院子角落里的家法,程處默還是放棄了。
長孫家里除了長孫沖以外,還有好幾個兄弟,可程家就他一個獨苗,想要逃脫老頭子的監(jiān)管,那無異于天方夜譚。
“看來以后也只能學著沖子,不將這邊的事情告訴老爺子了,寧學桃園三結(jié)義,不學瓦崗一爐香,你們當年不懂的如何做兄弟,最后落得個一地雞毛,我程處默自是與你們不同,不信,咱走著瞧!”
程處默拿起另一壺酒,也開始豪飲起來。
就在這時,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陣銀鈴一般的笑聲。
“哎呀呀,人家叫你們來幫忙,你們倒好,居然在這里喝酒,怎么是想把自己喝醉,然后讓本公主來給你們付酒錢嗎?
端的是好算計!哼哼!”
長樂公主姍姍來遲,看著長孫沖和程處默兩人,一臉不滿。
“太子哥哥,你看他們,他們還在喝呢!”
李麗質(zhì)將一旁看戲的李承乾也給拉了過來,想讓他給評評理。
看到兩人的模樣,李承乾也一臉納悶。
昨天見到的時候,明明還好好的,怎么一天的功夫,就成了這副模樣。
“咋了?你們兩個有啥想不開的干了一架?”李承乾疑惑道。
長孫沖和程處默心虛地互相看了一眼,紛紛搖了搖頭。
所謂家丑不能外揚,更何況這件事情還和魏叔玉有著一絲關(guān)系。
要是說出來,事情可就更加混亂了。
想了想,長孫沖靈機一動,笑道:
“殿下誤會了,我這臉啊,是半夜出恭,沒有點燈,不小心撞在柱子上的,無妨事的,過幾天就好了?!?/p>
“???”
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氣,露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表情,然后看向了程處默,言下之意是:
“那你呢?”
程處默看了看長孫沖,然后費盡腦汁,才想到了一個理由。
“嘿,你說巧不巧,我半夜出恭,也沒有點燈,不知怎么的就摸到了我爹床邊,然后尿了起來……我爹以為屋頂漏了雨,一下子坐了起來,跟我撞在了一起,不妨事的,過幾天就好了?!?/p>
聽到程處默的話,李承乾和長孫沖全部沉默了下來。
唯有長樂公主一臉懵逼,歪著腦袋道:
“漏雨?可是昨晚長安城沒下雨??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