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?房家的?”
聽到隨從的話,連魏叔玉都忍不住多看了房玄齡幾眼。
等了一早上,這個時候終于傳來了消息。
第一個是裴家的,說是中了探花,第二個是唐家的,說是中了榜眼。
現(xiàn)在來了個房家的,該不會是……
魏叔玉深深吸了口氣,有些不敢想。
然而,房玄齡這邊聽到消息,卻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。
“房叔,您看要不要把人請進(jìn)來???”魏叔玉開口道。
卻見房玄齡搖了搖頭,淡淡道:
“一個消息而已,何必弄得大動干戈的,你派人去問問遺愛他精神好不好?
有沒有回家吃飯便行了,至于剩余的事情,那就不是老夫該操心的了……”
房玄齡說話間,目光中透著一抹黯然之色。
別人家的孩子,考出了好成績,當(dāng)然可以歡天喜地地張羅出來。
哪怕是像現(xiàn)在裴玄和唐家老管事這樣瘋瘋癲癲,事后人們也頂多笑上幾聲,說這幾人被喜事沖昏了頭,說到底也是人之常情。
可他兒子不一樣。
要是真的讓那個書僮進(jìn)來,把房遺愛落榜的消息當(dāng)眾公布,那他這個父親到底應(yīng)該作何反應(yīng)?
勃然大怒?
強(qiáng)顏歡笑?
這都不是房玄齡想要的結(jié)果。
既然如此,索性直接將那人擋在外面,然后再由他淡化處理這件事情便好了。
事實上,現(xiàn)在房玄齡最擔(dān)心的,還是落榜之后,對于自己兒子的精神打擊。
要不是當(dāng)著眾人的面,他真想現(xiàn)在就回去看看。
“哎,癡兒啊!早知如此,當(dāng)初你又何苦去參加什么考試,為父只希望你們兄弟幾個平平安安便足夠了??!”
房玄齡心中一陣酸楚,又想起魏叔玉之前念出來的那首詩,心中不停念叨著:
“無病無災(zāi)到公卿……公卿……哎……”
這一幕落在李承乾眼中,不禁對房玄齡再次肅然起敬。
“房大人不愧是一代大儒??!言必信,行必果,說的就是這樣的人物吧!
眼看兒子的信息就在眼前,居然還能保持如此淡定,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,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,實在是厲害!”
魏叔玉原本還想說些什么,可見房玄齡堅持如此,也只好讓那下人照此做了。
然而,沒過多久,便見那下人又去而復(fù)返,而且臉上還有些不服氣的模樣。
這倒是把魏叔玉給看樂了。
“怎么了,房大人的意思你是不明白還是怎滴?你沒給那人說清楚嗎?”
見狀,房玄齡也不禁皺起了眉頭。
他原本這樣處理,就是為了盡量低調(diào)一些,卻沒想魏府這個下人卻節(jié)外生枝,又弄出一個小插曲,心中略微有些不喜。
誰知那下人被魏叔玉教訓(xùn)之后,非但沒有一絲收斂,反而還抱怨起來。
“少主,不是小的不懂事,在這胡攪蠻纏,實在是太不甘心了!”
那下人小嘴一撅,眼淚已經(jīng)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。
“裴家人來報喜的時候,小的收了喜錢,人家唐家來人報喜的時候,小的也同樣收到了喜錢……”
說到這里,那下人有些幽怨地看了房玄齡一眼,才有些不滿道:
“好嘛,現(xiàn)在輪到房家人來報喜了,房大人嘴巴輕輕一碰,就讓小的一口將來人給回絕了……咋了,中了狀元了不起??!就可以賴人喜錢了是不?
還什么大唐宰輔呢,就這么點度量,連一個下人的錢都要賴賬,少主……嗚嗚嗚……小的實在是太難了啊……”
說著,那小人開始哇哇大哭起來。
然而,現(xiàn)場所有人并沒有在意那名小人哭得聲音難聽的像死驢一般,而是全部呆若木雞地愣在了原地。
那名小人的廢話不少,可是所有人都敏銳地捕捉到了關(guān)鍵信息。
“狀元?你說誰中了狀元,房遺愛?”
魏叔玉第一個站了出來,一臉興奮地問道。
作為自己的兄弟,他是真的替房遺愛感到高興。
尤其是在自己的幫助與見證下,房遺愛肉眼可見地就要擺脫歷史上的悲劇宿命了。
若是房遺愛真的考中了狀元,那房玄齡就算是拼死辭官,也斷然不會讓兒子去尚什么公主的。
見魏叔玉發(fā)問,那下人連忙回答道:
“對??!那人說房公子考中了狀元,正一路飛奔回府,說是有要事和房大人商量呢,還說要給房大人一個驚喜來著,小的聽得真真的,絕不會出錯!”
聽到這話,在場眾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。
雖然之前已經(jīng)猜的八九不離十了,可當(dāng)親耳聽到房遺愛高中狀元的消息的時候,還是極為震撼的。
當(dāng)即,魏叔玉便立馬起身,朝房玄齡拱了拱手,笑道:
恭喜叔父,賀喜叔父了!遺愛他不負(fù)眾望,一舉奪魁,叔父這回怕是要請人擺酒席了!
魏叔玉說完,李承乾也連忙開口道:
“想不到遺愛他這一次竟然給孤帶來了如此大的驚喜,房大人是英雄,房世兄也是豪杰!此乃我大唐之福??!”
兩人說完之后,裴玄那邊的族人,以及跟隨唐家老管事過來的族人也都紛紛出言對房玄齡表達(dá)祝賀之意。
雖說他們兩家當(dāng)下的話事人已經(jīng)快要樂瘋了,但該有的禮數(shù),卻是要盡到責(zé)任的。
然而,在眾人慶賀了一圈之后,卻發(fā)現(xiàn)房玄齡依然穩(wěn)穩(wěn)地坐在原地,臉上依舊是一副云淡風(fēng)輕的模樣。
只不過與之前那種淡定模樣不同,房玄齡袖袍之下的小指頭卻在極有節(jié)奏地敲擊著椅子的扶手,仿佛應(yīng)和著某種鄉(xiāng)村俚曲的節(jié)拍。
只不過藏在衣袖下面,沒有被眾人發(fā)現(xiàn)罷了。
“房大人?房大人?”李承乾試探地叫了兩聲。
見到房玄齡依舊如此從容的模樣,這一回,李承乾是真的心服口服了。
之前大家都擔(dān)心房遺愛落榜,備受打擊,人家房玄齡一臉平靜,坦然面對。
再到后來,消息傳來,大家都極為好奇地想知道結(jié)果,人家房玄齡竟然連問都不問,直接就想把人趕走。
最夸張離奇的就屬現(xiàn)在了,眼看著兒子高中狀元,房玄齡依然保持著絕對冷靜。
別的不說,光是這份定力,人家不當(dāng)宰相,誰才有資格當(dāng)?
然而,正當(dāng)所有人準(zhǔn)備就此散去,各自恢復(fù)慶祝的時候,卻見房玄齡咳嗽了一聲,然后看著魏叔玉和李承乾等人,笑瞇瞇地說道:
“那啥,賢侄啊,老夫剛才好像聽到有人高中狀元來著,不知是何人啊?”
聽到這話,魏叔玉和李承乾面面相覷,心中頓時有成千上萬頭草泥馬飛馳而過。
臥槽!
這也太生草了吧!
說好的淡定呢?
說好的從容不迫呢?
怎么,都特么是對人不對事是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