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那個名字,李世民臉上神色變幻,最后竟然變得陰沉起來。
在他看來,這或許是一場惡作劇。
又或者,是那些不安分的老儒們,想要惡心自己。
選誰的文章不好,偏偏選了一個自己得力重臣之子,房遺愛的。
房遺愛是什么德性,李世民還不清楚嗎?
那屬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存在,一天不給他爹找點(diǎn)事干,那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。
若是房遺愛真有如此本事,那為何房玄齡卻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樣?
那完全是因為害怕鬧出笑話,在這邊留下丟人??!
這樣的人,怕是連考上都難,居然現(xiàn)在還堂而皇之地進(jìn)入了前三甲的名單里面。
你說這不是見鬼了嗎!
李世民眼中閃過一抹冷芒,一旁的長孫無忌知道,這是陛下到了要爆發(fā)的邊緣。
長孫無忌皺著眉頭,覺得這件事情確實挺奇怪的。
按理說,那些大儒們雖然對眼前這個皇帝頗有微詞,可科舉之事,事關(guān)儒家道統(tǒng),他們既然愿意擔(dān)任這個主考官,就說明起碼愿意接受世人檢驗的。
沒道理玩出這樣一手?。?/p>
這不是損人不利己嗎?
可當(dāng)長孫無忌回頭看向試卷時,卻不由虎軀一震,直接愣在了那里。
“這……這篇文章……”
長孫無忌指著試卷,一陣語結(jié)。
不是說他不想說,而是饒是他也算是滿腹詩書,見慣了經(jīng)史子集,華美文章,卻仍舊被眼前的這一篇文章震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這一篇文章,無論是遣詞造句,還是破題立意,都是上上之選。
私下里,長孫無忌也曾經(jīng)將歷年科舉上面的狀元文章悉數(shù)拜讀過。
可那些往日里光彩奪目的文章,與眼前這一篇比較起來,那簡直是螢火之光比之明月。
根本不能相提并論。
長孫無忌心中喃喃道:
“奇哉怪也!這真的是那房家子所寫的?可是不可能??!沖兒與那房遺愛平日里也總是玩耍在一起,兩個人的才學(xué),咳咳,可以說是半斤八兩啊,為何這房遺愛卻異軍突起了呢?
難道是……”
長孫無忌偷偷看了李世民一眼。
難不成是咱們這位陛下私下里給房玄齡透題了?
想要拿房遺愛做個典型?
可是很快,長孫無忌便搖了搖頭。
因為以他對李世民的了解,這位胸襟堪比千古一帝的帝王,是根本不屑干這種事情的。
而且以房玄齡的智慧,又豈能看不出這里面的弊端。
若是房遺愛無此才能,那便遲早有露餡的一天。
那個時候,房家怕是要因此身敗名裂,遺臭萬年了。
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?!
長孫無忌在旁邊百思不得其解。
很快,李世民便察覺到了這邊的異樣,不由也順著長孫無忌的目光看了過來。
下一刻,李世民不由深深吸了口氣,贊嘆道:
“好文章!好氣魄?。 ?/p>
他拿著試卷,看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三遍之后,才終于松了口氣。
“不錯,不錯,看來陸夫子沒有騙朕,這樣的文章的確進(jìn)得前三甲之列!
而且論及文章精彩程度,朕看此篇當(dāng)屬狀元之才了!”
聞言,長孫無忌也是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表示贊同。
平心而論,其余兩篇固然也有精彩之處,可是與這篇相比,差距還是明顯的。
“沒想到房相還真是深藏不漏,家中有如此兒郎,卻一直瞞著我等,下次見到了他,非要他擺酒賠罪才是!”長孫無忌笑呵呵地說道。
他對于房玄齡本身,并無嫉妒之心。
畢竟兩者總的來說,也算是同一陣營。
現(xiàn)階段,還是應(yīng)該把精力花在用心輔佐李世民身上,所以對于房遺愛的事情,自然也是樂見其成的。
“是啊,玄齡這次是有些不地道了,房遺愛……房遺愛……”
大殿里,李世民擦了擦自己的眼睛,直到快把眼淚都擦出來了,才終于接受了這個極為操蛋的結(jié)果。
誰能想到,大唐科舉改制的頭一年,這狀元公居然要落在自己宰相兒子的頭上了。
也不知后世會如何評價朕啊……
李世民一陣唏噓,旋即擺了擺手,將自己擬定好的前三甲的名單封好,又讓人送回到禮部,擇日發(fā)榜。
折騰了一整夜,李世民和長孫無忌也是有些疲敝了,便各自離去。
李世民懷著心事,來到了長孫皇后這邊。
眼見李世民有些心神不寧,長孫皇后來到李世民身后,為其按摩起了肩膀。
“想必今日科考的成績已經(jīng)出來了吧?二郎如此神情,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?
禮部的那些老大人們又給二郎不痛快了?”
聞言,李世民搖了搖頭,拍了拍長孫皇后的玉手,將其一把拉入了懷中。
“那些老儒們這一次倒是蠻賣力氣的,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把試卷批改完了,只是今次恩科這前三甲的人選,嘿嘿,怕是要鬧得沸沸揚(yáng)揚(yáng)了……”
李世民自嘲地笑了笑,這也是為何自他從宮里回來后,悶悶不樂的原因。
原本他提出科舉改革,是想給世人立下一個標(biāo)桿。
想要證明自己在文治一道也是一位極為優(yōu)秀的帝王。
可能誰能想到,這一次入選前三甲的考生,一個比一個奇葩。
一個是長安城里遠(yuǎn)近聞名的紈绔子弟。
另一個則是被從弘文館里趕出來的不良學(xué)生。
相比之下,那個叫做裴行儉的反倒還好一些。
畢竟沒有“惡名”在外。
李世民將事情的經(jīng)過給長孫皇后講了一遍,后者思考片刻,才微笑道:
“聽必選所說,臣妾倒是覺得這三個小家伙挺有趣的,都說新朝新面貌,陛下又何必在乎別人的說法?
臣妾想知道,這三人的文章可否真的技壓群雄?”
李世民聞言,微微一怔,點(diǎn)頭道:
“唉,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這三人的文章倒是出了奇的好!
否則光是陸夫子那一關(guān)怕就是不好過了。
就是這幾人的名聲……”
眼見李世民還有遲疑,長孫皇后伸手捂住了丈夫的嘴巴。
“那不就得了,科舉本就是以才取士,什么時候靠名聲了?
只要那幾人的文章是自己寫的,那便無懼朝野議論……”
說到這里,長孫皇后臉上罕見地露出小女生姿態(tài),捂嘴道:
“要是有不服氣的,陛下便將這幾人的試卷扔到他們臉上,說你行你上啊,便可以了!嘻嘻……”
被長孫皇后這么一說,李世民也被逗笑了,看著懷中的皇后,一臉柔情。
“觀音婢你呀,真是個妙人……”
長孫皇后小臉微紅地躺在李世民的懷里,繼續(xù)說道:
“至于陛下疑惑這幾個孩子學(xué)問是怎么來的,那等發(fā)榜以后,將他們招進(jìn)宮里問一問便知道了,您說呢?”
聽到這話,李世民皺著的眉頭終于舒展了起來。
是啊,這些小子又不是妖魔鬼怪。
只不過是有些事情自己不清楚而已。
只要進(jìn)宮問過之后,確定他們?nèi)羰钦嬗胁湃A,便量才使用便是了。
為了這事煩惱,真是一點(diǎn)都不值得!
想通了這些,李世民只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。
看著懷里猶如少女般的皇后,李世民忽然間來了興致。
“觀音婢,朕乏了,想舒坦舒坦……”
聽到這話,長孫皇后臉色瞬間漲紅,微嗔地看了李世民一眼,低聲道:
“陛下,可是現(xiàn)在是白天呢,怎么能就……”
“嗯?”李世民微微皺眉,故作生氣道:
“怎么?莫非你要抗旨不成?”
說著,便一把抱起長孫皇后,朝后面走去。
在經(jīng)歷了短暫驚愕之后,滿臉?gòu)尚叩拈L孫皇后,聲音微顫道:
“臣妾……遵旨便是了……二郎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