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叔玉揚了揚手,讓王玄策先將那些人帶了回去,自己則在酒肆這邊繼續(xù)等了下來。
王玄策走后,看著滿地狼藉的景象,魏叔玉從懷里又拿出了一錠金子,連同之前被那地痞奪走的那塊,一塊遞到了酒肆老板的手里。
“沒想到,讓你這里遭了連累,這點東西,就當(dāng)做我們的賠償吧……”
在見識到了魏叔玉的身份之后,面對著對方遞過來的金子,酒肆老板卻是說什么也不敢收下了。
最后還是薛仁貴拿著金子,送到了舞娘的手里,才將金子送了過去。
只不過,讓人意外的是,在收到金子之后,舞娘突然一把將薛仁貴拉入懷中,在額頭上親了一口,留下一個碩大的紅色唇印。
看著薛仁貴那紅的像猴屁股似的臉色,舞娘捂嘴大笑,最后一臉認(rèn)真地說道:
“您和您的主人,都是好人!會得到天神保佑的!”
在這些異族人的眼中,所有人都是天神的子民,天神就像一個父親般,愛護著自己的孩子。
薛仁貴“嗯”了一聲,不聲不響地回到了魏叔玉身后,一副羞答答的模樣。
看得魏叔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,笑罵道:
“我去!你這英雄救美得了好處,咋還扭扭捏捏起來了,惡不惡心啊!人家姑娘都沒說啥呢,你就這副摸樣,以后出門你可別說是我的人,公子我丟不起那樣的人……”
薛仁貴只顧著在一旁傻笑,嘴里說著“沒有這樣的事情,是公子你想多了,云云之類的話”,可額頭上的口紅印子卻根本沒打算擦掉。
“怎么,你舍不得擦?”魏叔玉發(fā)現(xiàn)之后,笑道。
“不是舍不得,而是屬下想讓管家老鐘他們看看,嘿嘿,就是少主你說過的那個……裝個逼……”
“噗……”
聽到這話,魏叔玉差點一口茶水噴了出來。
“行吧,你開心就好。”
魏叔玉無語地搖了搖頭,看向一旁的酒肆老板,指了指身前的座位,道:
“老爺子,過來坐坐吧,我有些話想問你?!?/p>
“貴人有事請講,老頭子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?!?/p>
酒肆老板拘謹(jǐn)?shù)卣驹谖菏逵衽赃?,死活不肯落座?/p>
見狀,魏叔玉也不勉強,而是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。
既然朝廷只規(guī)定收取商戶的市稅,除此之外,再無其他科目,為何之前那些人又口口聲聲說是過來討稅的?
難道越王李泰真的敢冒大不韙,強行收稅?
要知道,這可絕對是會觸碰李世民逆鱗的事情。
估計連太子李承乾都沒有這個膽子的。
聽到魏叔玉的話,酒肆老板不禁苦笑道:
“貴人想錯了,那些人收的并不是朝廷攤牌下來的稅費,而是錢稅……相信貴人也知道,在這大唐西市之中,多數(shù)來往的都是異域商人,這些人初來乍到,身上總不可能裝太多錢財,買賣東西,要么以物易物,要么只能先將東西寄賣在長安本地的商行里,如此一來,不但極不方便,而且還很容易被那些商行惡意壓低價格。
因此,有人便給我們說,他那里可以直接以金錢交易,將我們的貨物抵押下來,然后貸錢給我們,等到我們賺了錢,才將貨物給贖回去,如此一來,這生意便能開下去了。
那人所說的錢稅,便是將貨物抵押在他那里,所產(chǎn)生的利息。
其實起初這樣的方式確實解決了許多人的燃眉之急,大家都挺喜歡的,只是后來,抵押的東西價格越來越低,這利息卻越來越高,甚至于最后利息都要比貸出去多出一倍的價格,大家伙就有些受不了了……”
聽完酒肆老板的話,魏叔玉緩緩點了點頭。
他算是大概明白這個所謂的壓貨貸款是怎么回事了。
這就與后世的那種白條,借唄啥的差不了多少。
只是利息可能偏高一點。
可如此一來,確實能解決這些商戶的一些剛需,同時還兼顧著貨幣兌換的功能。
不得不說,想出這個辦法的人,還真是個天才。
看來自己以前倒是小瞧李泰那小子了。
可是很快,魏叔玉的眉頭又皺了起來。
如果只是因為這樣簡單原因的話,那也不至于弄得酒肆老板如此恓惶,這里面怕是有不為人知的秘密。
果然,接下來,無論魏叔玉如何旁敲側(cè)擊,酒肆老板便不愿再多說半個字了。
魏叔玉有些無奈,看來也只有等王玄策回來之后,再問個清楚了。
沒過多久,就看到王玄策換了一身常服,再度回到了酒肆里。
見他還要告罪,魏叔玉擺了擺手,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水,開口道:
“方才是我錯怪你了,說說吧,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啥時候和越王李泰的手下?lián)胶偷揭黄鹆耍俊?/p>
聞言,王玄策嘆了口氣,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。
前半截倒是和酒肆老板說得差不多,由越王李泰出面給商販們擔(dān)保放貸,畢竟涉及到兌換金銀的事情,在整個長安城里,或許也只有李泰這個級別的身份出面,才能搞定這些事情。
可是后面發(fā)生的事情,卻是讓魏叔玉聽得目瞪口呆。
原本這個貸款是你情我愿的事情,可變著變著,就成了強制性的措施,也就是說,不管這些商販有沒有周轉(zhuǎn)上的需求,都必須按人頭去越王那里貸款。
不貸自然會有人來隔三差五的搞你!
可一旦貸了,也不能想什么時候還,便什么時候還,必須至少貸夠兩年,也就是還夠兩年的利息。
如此一來,原本是為了方便商販的舉措,變成了強買強賣的理財產(chǎn)品。
這也是那些人所謂的稅錢的來源了。
“那你就沒有想著管管?那些商販就這么認(rèn)了?”魏叔玉皺眉道。
“咋管啊……那可是陛下面前最得寵的越王殿下,尋常人哪里敢觸那個霉頭,而且這些商販又都多數(shù)是異族,身份更是卑微,屬下為此還特意去問過戴胄大人,得到的答復(fù)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出了事情,息事寧人便是了,只要不弄得太過分,也就過去了……”
王玄策說起這些事情來,也是一臉苦笑。
他一個從地方上縣令干上來的小官,遇到了這種事情,空有一腔熱血,卻無能為力,只有數(shù)之不盡的挫敗感。
要不是為了報答魏叔玉的知遇之恩,他這個市令,真的是不想干了。
就在這時,只見魏叔玉淡淡一笑道:
“越王李泰是挺厲害,可誰說這件事情沒人能管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