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玄齡離開之后,太極宮中又恢復(fù)了安靜的模樣。
剩下的人便坐在座位上,神情肅穆,顯然還沒有從房玄齡離開的情緒里完全走出來。
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的人,又有哪一個不是驚才絕艷之輩。
可是強如房玄齡那樣的人,也難以避免今日這種恓惶的下場。
一時間,所有人都對那句伴君如伴虎有了深刻的認識。
“陛下,其實自您登基以來,房相忙前忙后,甚為操勞,今日下野,不過是修養(yǎng)幾日,待到他日,您自是可以再召他回來便是了,何必為此傷懷呢?
說起來,微臣不是也好幾次上書乞骸骨了嗎?如此看來,微臣竟有些羨慕玄齡兄了……”
作為李世民的肱骨大臣,又是對方的大舅哥,長孫無忌自然不希望李世民一直陷入到這種情緒里面,便拿自己的事情開起了玩笑。
果然,聽到這話,李世民的臉上終究是有了變化。
“你還敢提此事!”
李世民沒好氣地瞪了長孫無忌一眼,然后像是想開了一般,長長地舒了口氣,道:
“罷了,或許就像你說的,讓他歇歇未嘗不是一件好事,不然,真把他熬成了克明「杜如晦的字」那樣子,朕可就追悔莫及了……”
說著,李世民話鋒一轉(zhuǎn),看向長孫無忌,臉上露出了復(fù)雜的笑容。
“沒想到這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的,這相位又回到了你的手里,玄齡不在了,那這些事情便由你先兼著吧,到時候?qū)さ搅撕线m的人選,咱們再說……”
當(dāng)初不管是李世民有意無意的試探,或者是來自于長孫皇后對于自己丈夫的了解,總之最后的結(jié)果便是讓長孫無忌主動辭去了宰相一職,給了一個三公的虛位。
可眼下隨著房玄齡的離開,不管愿不愿意,李世民為了朝局穩(wěn)定,都只能讓長孫無忌再度執(zhí)掌相印。
畢竟在短時期內(nèi),想找一個有資歷,有聲望,有能力,對朝堂這攤子事情了然于胸,又能讓各方都滿意的人實在是太難了。
對于李世民的人事安排,長孫無忌欣然接受。
雖說以他現(xiàn)在在朝中的影響力,有沒有這個頭銜實際上區(qū)別不大,但是誰又不希望自己的權(quán)力再大一些呢?
有了宰相這個職位,他便可以將更多的人聚集在自己的旗幟下面。
“陛下,那咱們可提前說好,這個相位微臣只是暫領(lǐng)而已,等有了合適的人,您可早點還臣逍遙……”長孫無忌笑著說道。
“老匹夫,就喜歡說怪話,你是不是以為這朝堂離開了你就轉(zhuǎn)不了了?”
李世民狠狠瞪了長孫無忌一眼,然后笑了起來。
長孫無忌沒有再反駁,只是在一旁陪著笑臉。
看的出來,經(jīng)過長孫無忌的這一番插科打諢,李世民的心情是差不多好了。
兩人笑了一會,李世民轉(zhuǎn)頭看向了一旁的程咬金,緩聲道:
“知節(jié),你帶一營人馬,連夜離開長安,按照他們留下的線索,暗中尋訪,悄悄地把人給朕帶回來吧……”
聽到李世民的話,在場眾人神色不由微微一變。
因為他們都聽明白了李世民的話外之音。
這明顯是不打算追究太子逃跑的事情了。
雖說他們在房玄齡辭官的時候,便有了猜測。
可猜測是一回事情,李世民親口說出來,又是另外一件事情。
“說起來此事或許朕也有考慮不周的地步,你們都是自己人,朕也沒什么好遮掩的……”
李世民嘆了口氣,露出一副追憶的神色。
“想當(dāng)初,若不是太上皇有意縱容太子與李元吉,對朕逼迫太甚,朕又何須將事情做到如此地步?
現(xiàn)如今,朕對太子如此,亦如太上皇對于朕,承乾那孩子的性格朕還是知道的,能讓他做出逃跑這樣的事情,可見是真的是傷心了,罷了,朕不想追究了,知節(jié)你好生將太子護送回來,這件事情就讓他……徹底翻篇吧……”
李世民一錘定音,給了這件事情下了結(jié)論。
見狀,長孫無忌并沒有多說什么。
這便是他的精明之處。
他從來不會違逆李世民的心意,甚至有的時候,還會提前一步猜測出對方的心思,提前說出來,成為李世民的嘴替。
可當(dāng)有些事情,一旦李世民下定主意,長孫無忌即便心中不滿,也會緘口不言。
如此一來,便會在李世民留下一個印象,長孫無忌才是自己真正的知己。
正是憑著這樣的本事,長孫無忌一路風(fēng)生水起,再加上妹妹嫁給李世民的緣故,一躍成為了大唐最有權(quán)勢的人。
所謂的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。
“陛下放心,俺一定會將太子好好帶回來的!”
程咬金沒有多余的話,給了李世民一個安心的眼神,便領(lǐng)命朝外走去。
這種事情,也只有交給程咬金這樣的鐵桿心腹才讓李世民放心。
在路過秦叔寶這邊的時候,程咬金放慢了腳步,背對著李世民朝秦叔寶擠眉弄眼了一番。
“看吧,咱們陛下還是念舊情的,俺就說了,太子不會有事的嘛……”
然而,秦叔寶臉上卻沒有一絲釋然的模樣。
他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,叮囑了一句“做事小心點,好好把人帶回來”便沒有再說什么了。
程咬金點了點頭,便徹底離開了太極宮。
在安排完這些事情之后,李世民神色明顯有些困倦,便擺了擺手,準備讓眾人出去。
就在這個時候,只見盧玉山與謝恒一起站了出來。
“啟稟陛下,臣等有話要說!”
“嗯?”
看著下面的兩人,李世民微微皺起了眉頭。
“兩位愛卿,此事朕已經(jīng)有了定論,你們?nèi)羰窍胍務(wù)摯耸?,就不必了……?/p>
誰料盧玉山聽到這話,卻絲毫沒有退縮,反而朗聲道:
“陛下,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,言不順,則事不成……您體諒太子之心,臣等已然知曉,然而,若是讓一個不孝無德之人,占據(jù)東宮,臣等實在無法茍同……”
說罷,只見盧玉山與謝恒同時抬起頭來,面露決然之色。
“道不同,不相為謀,陛下因為一個相位,便可原諒太子,不知這國子監(jiān)祭酒與弘文館館主又在您心中議價幾何?”
“你到底想說什么?”李世民語氣變得冰冷起來。
“若是陛下一定要用那失德之人,為我等明日之君,那我等也只好代表國子監(jiān)與弘文館幾百位飽讀圣賢之書的書生,向您辭官,我們準備回鄉(xiāng)教書,替大唐與陛下傳播圣賢之道,還望陛下應(yīng)允才是……”
說著,只見盧玉山與謝恒齊刷刷摘掉官帽放在了地上,接著長跪不起。
望著眼前的一幕,李世民臉上陰晴不定。
“你們這是在逼宮么?”